幻想着狼烟滚滚、马蹄阵阵、烟尘千里且鼓噪震地的场面,年幼的苏其央觉得体内有挥斥方遒的热血在沸腾。 于是她满心欢喜地去找爹爹,和他说:“等我日后真的下了山,第一件事就是去打一场大胜仗!” 在那一天,爹爹勃然大怒,罕见地朝她发了脾气。 而这一夜,北狄攻城,兵临城下。 . 最近十年来,大原的朝廷中重文轻武,如此上行下效,地方官员们也甚少怎么在边境设防,这才使得北狄这么轻易地挥兵城下。 北狄重兵包围,上党城的经略安抚使只好连夜封城。敌军暂时攻不进来,城内也无人能出去。 大原已承平了十多年,这段年岁内的上党城亦不曾有过战事,最多便是被北狄劫下几车官粮这等乱子。城中不识兵革的百姓们猝闻北狄兵起,无一例外地乱了阵脚,一时之间皆是震骇。 客栈中的客人们也相继得知这个消息,随处都能听到人心惶惶的唉声叹气,吵闹嘈杂得非凡。 苏其央的房间里,他们三人正在商讨后事。 “此战事来得突然,应有蹊跷。”贾如谷微微皱眉,“北狄近年来只是骚扰大原边境,却不曾真正的举兵城下。更何况从前扰的是天荡山、瓦口关和梓潼山此类边陲之地,从未进犯过上党城。” 白灼的心中还有对贾如谷的怨气。闻言后,他语出嘲讽:“没料到贾哥哥挺沉得住气,不去想该如何逃出生天、保住性命,竟还有闲心分析这些有的没的。” “在下从小身子就不好,一直是以死为伴,懂得活一天算一天的道理,并不怕死。”贾如谷谨记着苏其央所言,对白灼的态度已经有所克制。 可今日是白灼先来找茬的,贾如谷也就不想客气了:“倒是没料到白弟弟你身为一个北狄人也能这般地沉得住气,竟有闲心担忧在下。依在下看,白弟弟倒不妨关心关心你自己会不会遭到城内百姓的民愤,群起而攻之的下场可不好看。” 大敌当前,苏其央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还有斗嘴的闲情逸致,无奈地起身说道:“你们若是喜欢口舌之争,就先聊你们的,我去一趟安抚使府。” 她虽然没有亲历战场,可是听爹爹说得多了,也知道这是件多么严重的大事。她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到忙的地方。 “我也去。” 略一思量后,贾如谷也起身说道。 “好。”苏其央还不清楚贾如谷的身份,觉得他也许真能派上用场,又去问白灼,“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贾如谷不满地皱眉,没吭声。 白灼看了看苏其央,又看了看贾如谷,淡淡地说:“多谢阿姐好意,我一介敌国子民,待在房中养伤即可,就不跟着去添乱了。” “未曾想贤弟除了稳得住气,亦是十分有自知之明,在下刮目相看。”贾如谷笑着称赞道。 眼见着苏其央和贾如谷离开房门,白灼才对着空气冷笑道:“假仁假义,口腹蜜剑。” . 上党城,经略安抚使府内。 掌一路军政和民政之事的安抚使唐生青、和管一路财政和司法之事的提刑按察使胡宝枫二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方才在城墙上,他们二人清楚地看到了城下的北狄铁骑。敌军乘铁舆,步骑精锐,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们已下令让骑兵带着消息前去京城上报朝廷,希望援军能快些赶到。 忽地,门外传来陌生的一女一男的交谈声。 “贾公子,你可真重,有空还是学学轻功罢。”女子娇嗔地埋怨着。 “有劳白姑娘将在下背进府来了,多谢。”男子的声音中含着笑意。 此等紧要关头,不容唐生青多想,他的手已莫至腰间长刀,厉声呵道:“来者何人!” 男子看起来似乎是位膏粱子弟,应该常与官场中的人打交道。他游刃有余地笑道:“晚辈贾如谷,自幼博通群书;旁边这位是白姑娘,她有一身了得武艺。现下正处危难之际,她与我皆愿助两位大人一臂之力。” 唐生青不满于这二人的态度,见到自己竟也不行礼。 是故他并未移开刀把上的左手,仍有所怀疑地问苏其央:“你有一身了得武功?” 苏其央看到唐生青有佩刀,而另外一位作文人打扮,便断定唐生青此人是经略安抚使。 “帅司不信?”苏其央面色不悦,“不知帅司可敢与我切磋一二?” 被她这么冲撞,唐生青的好斗之心也上来了,拔刀就要与她交手。 然而不到三个回合,唐生青便败了下来。 “是本官有眼无珠,低估了姑娘。不过姑娘为何迟迟不拔出此剑,可是在羞辱本官么?”唐生青恼羞成怒地收刀入鞘,冷着脸看向苏其央的手中剑。 苏其央重新将怀春剑背好,摇头否认:“先父遗言,若非万不得已,不可打开此剑。” “节哀顺变。”听到苏其央说出先父二字,唐生青的态度有所缓和。 贾如谷心中了然,唐生青已经接受了苏其央,于是上前询问:“唐大人,胡大人,师出无名,北狄出兵总得有个理由,敢问大人们可知北狄为何突然兵挥城下?” “这位公子倒是对城中官差们很是知根知底啊,一来便知我二人姓氏。”胡宝枫带着审视的意味瞧了一眼他。 唐生青没想那么多,随口将北狄信使传来的话告诉了贾如谷:“北狄说他们的五世子被上党城中的拐子骗去,如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限我们三日内交出此人,否则便要兵踏上党、擒戮百姓。” “这不是欺人太甚么!他以为我中原子弟无敢拒者么?”唐生青被气得七窍生烟,“口说无凭,好端端的,他们的五世子又怎会被我上党城中之人拐走?我看北狄贼子根本就是凭空捏造事实,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是么?”贾如谷若有所思。 苏其央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过先按下不表,只说:“既如此,若是大人们最后没能找到北狄五世子,行兵打仗时可以叫我来。我自小随先父修习兵法,虽不说通晓,可还是略知一二的。” 屋中的三名男子都有些吃惊,不拘小节的唐生青率性地问了出来:“除了武学,姑娘竟还懂兵法?不知令尊是何许人也?” “先父只是寻常人家中的一位普通人,唐大人不会认得的。”苏其央气定神闲地撒谎。 听到苏其央面不改色地说谎,贾如谷扬起的嘴角更是上扬了几分。 唐生青有意打探苏其央口中的虚实,问:“那依姑娘之高见,如若三日后我们未能找到北狄世子,应当作何打算?” “正值冬季,天干物燥,最易火攻,唐大人可以事先备好松明等易燃之物。”在来的路上,苏其央就已经想好了,“再者,城中现有多少官兵?明日起可以操【放和谐】练起来,不日后便要上战场了。” 听及此,唐生青不由得苦笑:“我朝久不用兵,如今城中称得上兵的不到五千人,就算加上剩下的一堆散兵和酒囊饭袋,也不过两万。而北狄此行派兵三万,兵力差距悬殊,也不知日后有无增援。” “唐大人应该已将此事上报京城了,对么?”贾如谷冷不丁问了一句,他想确认一下。 “贾公子大可放心,本官已经差遣亲信前去京城。最快的话,半个多月后,京城中的援军便能赶到。”唐生青答道。 唐生青又转过去和苏其央说话,言语间有幡然醒悟之意:“姑娘方才所言之计绝佳。实不相瞒,本官虽有勇,却无谋,从未想过火攻一事。姑娘的这个建议本官会认真考虑的。” “本官定会誓死抵抗北狄入侵,纵然城破被俘,也至死不降!”唐生青又志气豪迈地立下誓言,“我观姑娘有军事之能,不如暂且在府上住下,也方便日后相讨。” 苏其央自是爽快地应下:“好,多谢唐大人美意,我们先回客栈去将随身行李搬来,明日再登门拜访。” 随后她便带着贾如谷离开了。 “这位白姑娘真是女中豪杰,有真才实学!得此人才,看来是天助我也!”唐生青心中压着的沉石有所松动。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胡宝枫这时才开腔,和他的同僚唐生青说:“这位白姑娘看着是位涉世未深的,可那位贾公子的言行举止看着可有些不简单,此人大有来头。” 唐生青只觉得这话被胡宝枫说得词不达意,他听不大懂:“怎么不简单了?依我之见也就是个毛头小子,看着还气虚体弱的。” “罢了,是我的错,不该与唐大人多说,你能懂什么?”胡宝枫白了唐生青一眼,然后摸着他的胡须走了,“总之日后再和那位贾公子相处时,唐大人记得要好礼相待着,否则事后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个胡大人,今日吃错药了?不就是一个病弱书生么?有什么打紧的?”唐生青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 追文的小天使们久等了!爱你们!
第31章 出经略安抚使府时,因为不愿打扰府中差役,苏其央只好再次万般不情愿地背着贾如谷翻墙而过。 此时天蒙蒙亮,晨光熹微,公鸡已经打过鸣。 回客栈的路上有许多骤然得知噩耗的百姓们,有人不以为意,神色如常地贩卖着早点;也有人的脸上皆是惶恐之色;更有甚者听风便是雨,居然想打点城内侧门的官兵,欲弃城而逃。 念及援军还有半个多月便到,苏其央瞧着眼前的闹剧,心里想着客栈中的白灼,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对,希望到时候一切安好。 最好的打算,便是在三日内不动一兵一卒,找到北狄五世子,再双手奉上。 贾如谷忽地开口,将苏其央从神游中唤回:“我倒是今日才知,苏姑娘还懂兵法,不知你的兵法有多好?若是叫苏姑娘带兵,苏姑娘觉得至多能带多少官兵归于麾下?” 苏其央正在想别的事情,忽地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问这个干嘛?我又没有领过兵,我怎么会知道?” “无事,我只是问问。”贾如谷笑着说。 “你怎么不在我面前谦称自己为在下了?不错,听着顺耳多了。”苏其央忽地意识到此事,乐了,“也不知道玄林什么时候来接你,希望那个时候北狄已经退兵,你可以安全抵达京城。” “到时候,来的应当不是玄林,而是另有其人。”贾如谷还是笑着说。 苏其央的眼神流连于街边的喧闹,心不在焉地随口一问:“不是玄林,那会是谁?” “我就先不说了,到时候苏姑娘可以亲眼看到。”贾如谷乖乖地回答。 听及此,苏其央终于往后头回身看他,露出的表情可称得上柳眉倒竖:“贾公子可知我平生最痛恨之事为何?便是说话只说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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