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距离只剩不到一丈,不用喊话了,她摆上了一副讪笑嘴脸,“主上。” “嗯。”晏奚一直走到她面前两步开外,南衣稳着气息没有移动。 “且整理下,明日便离京。”不是商量的语气。 南衣立时换上惊讶表情,“这么急?” 刚才自己说明日与裴佚下棋的时候,姜半夏并无疑义。也就是说,这个明日离开应是蛊美人刚刚做的决定。 晏奚视线从她肩头划过,“你的伤好了。也该走了。” ——既然如此……不如再试试。 南衣悄悄深吸一口气,面露焦急,加快语速道,“那我去和裴佚说一声!明日不能陪他了。”话毕,转头就往院门走去。 一步、两步…… 背过晏奚,她绷了嘴角,有些紧张。 唔—— 仅仅走了五步,南衣就觉得心口一痛,与当初在地宫里是同一种痛法。 ——果然! 来不及欢喜,她就白了脸色,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单手支着地面,南衣闷哼出声,背脊微微发颤。使劲咬了咬牙,眼中溢上水泽,勉力回过身,她看向了几步开外的蛊美人。 视线将将对上,胸口疼痛就戛然而止。 晏奚有些僵硬地收起了手,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天色不早,还是快些理了东西。旁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感受着背后还未怎么发出来的冷汗,南衣站起了身子,唯唯诺诺道,“是,主上。”而后低着头往院子里走,路过蛊美人身边时,还特地绕远了些。 见她如此动作,晏奚抿了唇,“你……” 南衣立时缩了下身子,“主上。”满是恭敬。 瞧见她还发白的脸色,晏奚在袖下紧了指尖,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摆了下手,“去吧。” “是。”南衣快步走了开去。 一直走到自己屋内,背对院子关上了门,南衣这才抑不住地扬了嘴角。 这蛊美人果然对自己有意思! 听她提到裴佚便会不虞,更想着将她速速带离此地。还有……今天这次可是头一回见她疼了,就直接收了手。 要是放在之前,无论她疼成什么模样,蛊美人可从未手软过。而且,他刚刚还叫住了自己…… 慢悠悠撩了下额发,南衣踱着步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爽爽快快灌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她便能好好计划下了。 木魂蛊、子母追踪蛊,还有这不知名的绞心蛊,都得计划起来。 至于这杨许生的身份……也得找个机会褪了才是。但前提是先借这个身份好好探探解药。尤其是木魂蛊的解药,这毕竟是木山的毒,不是他夏樟宫的毒。 放下杯子,南衣重重叹了口气。 ——为了这条小命,老子还真是操碎了心啊。 晚饭时候,她特意将吃食叫进了屋。 此时此刻,不愿与蛊美人对坐而食,想必他也会理解。说不定还能有几分意想不到的其他效果。 就比如……现下。 “咚咚咚——” 抚了下面上,南衣用杨许生的声音问道,“谁?” “我。”门上的影子只映出了一人,声音熟悉。 “主上。”伸手开了门,外头站着的正是蛊美人。 见到南衣模样,晏奚愣了一瞬,而后快速进屋,反手便关上了门,“你卸了易容?” 现在的南衣是“夏南衣”模样。 立在灯旁,灯光勾勒了她的身形,显得有些瘦弱。垂了眼睫,她答道,“夜里睡觉不大舒服。” 晏奚看了看她,道,“小心些。”不得不说,还是这张脸看着顺眼,语气都不觉好了几分。 “是。”南衣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晏奚一直投来的视线,便努力板直了后背,恭敬问道,“不知主上有何吩咐?” 环视屋内一圈,晏奚见到了一旁已经理好的包袱,“本座且来看看你准备得如何了。” “基本都理好了。”南衣答完,便低头站在那里——深夜前来,蛊美人要说的绝不仅仅是这么句无用的话。 话说到这儿突然断了。屋里静了下来,仿若油灯燃芯的声音都能听得真切。 犹豫了下,南衣稍稍抬了眼,“主上可还有其他要吩咐的?” 听着她话语中的恭敬疏离,以及小心翼翼,晏奚只觉心头微微发紧,很不舒服。伸手探向她,“白日里,你身上的蛊……” “属下知错了。”南衣立时后退一步,防备地看向他的右手。 一句话叫晏奚的手滞在了空中。 此时她的眼神太像南小公子了,害怕他会控蛊,怕疼怕死……还怕他。 良久,晏奚收回了手,忽然道了句,“以后不会了。” 南衣眨了下眼,似有不解。 晏奚清了下嗓,“只要你……乖乖听话。控心蛊与你无碍,本座……我也不会再控蛊。” ——不再控蛊? 南衣心中冷笑。 那就是说这控心蛊他是不准备帮自己解了。就这么一直放她身上,有备无患? 说这些与自己听,是希望她如何?感激涕零?呵…… “主上。”南衣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敢问主上。六月、七月、八月……她们之前身上可有控心蛊?” 听她如此问话,晏奚拧了下眉,并未作答。 南衣复又道,“敢问主上,她们三人身上,可曾有过木魂蛊?” 晏奚的唇板成了一条直线。 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南衣继续问道,“再问主上,她们三人,可曾中过追踪蛊?整个夏樟宫,上上下下,有几人,木魂、控心、追踪三蛊集于一身?” “够了!”晏奚厉声打断了她,心思烦乱不已,“你与她们不同。” “有何不同?都唤您一声主上,都为您出生入死……” “若没有这些,你会留在夏樟宫?留在木山?”晏奚上前一步,看向她眼中,“你会乖乖留下?”怕是一走就再也找不到人了。这也是他决定再下控心蛊的原因。 “你怎知我不会?”闪烁的灯光在她面上投下明明暗暗,南衣视线毫无闪躲,“六月到死都为你留了下来。你怎知我就做不到她那般?出生入死的事情,我做得还少吗!” 老子要不是命大,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你……咳咳。”被她眼中神色所惊,晏奚慌乱地撇开了视线,禁不住咳了两声。 “是属下僭越了。”南衣主动退后一步,再次低了头,敛了面上神色,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情绪。 “时候不早了。你且好好休息。”晏奚压住喉头异感,匆匆离开。 望着晏奚离开的背影,南衣缓缓关了门。走到桌边,面无表情地吹了灯,而后心情颇佳地几步走到床边,仰面倒了下去。 ——今日火候不错。 她刚注意到了,特特拿六月与自己作比的时候……蛊美人耳朵红了。
第50章 一路匆匆回到屋内,晏奚刚关上门,就忍不住喉头一腥,待反应过来,已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 弯腰靠着门板咳了好一会儿,喉头的痒痛渐消,这才停了下来。 屋内尚未点灯,一片漆黑寂静之下,晏奚用衣袖拭了拭嘴角血迹,而后将外袍直接褪下丢在了地上,覆住了刚才吐出的那口血。 缓步走到桌边,晏奚的动作并没有因为此时屋内黑暗一片而有任何停顿。 明明伸手不见五指,他却像能看见一般,径直取了茶壶,翻正了茶盏,而后稳稳倒入茶水,递到嘴边抿了一口,冲淡了些许血腥味道。 茶水已经凉透。虽是初夏时分,但夜间微凉,冷茶喝下还是不适。 放下茶盏,晏奚单手抚上了胸口。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东西越来越蠢蠢欲动了,但目前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而放任情绪,蛊噬确实会加快。 待蛊噬继续发展,他的症状也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加重。 而他只要在三情蛊成的时候将它彻底炼化,便能摆脱现下所有症状。 而到了那个时候,三情蛊可控人心,可惑人情,只要他愿意,便能让任何人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傀儡。 三情三情,无外乎骨肉至亲、刎颈之交、琴瑟之好。 要炼化三情蛊,三者缺一不可。 初时把南衣带回木山,晏奚并未料到她竟然能成为自己炼化三情蛊的关键。 这么些年来,为了寻找最后一环能助自己炼化情蛊的人,夏樟宫上上下下,女子换了不下数百,高矮胖瘦各色各样几乎都来了个遍,哪怕与她们朝夕相处,日日相对却也没有一个能让他如此在意,如此上心的。 这也是夏樟宫为何偏偏宫主近侍都是女子的原因。 动不了心,便牵不了蛊。哪怕前两环都已完成,只要最后一环过不了,那三情蛊在他身上就是个鸡肋。若让旁人知晓,还会怀璧其罪。 可南衣不同,从她来木山的那日起……或者说,从她出现在地宫的那一刻起,她便是不同的。 自己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投向她,围绕她。 一开始是因为她身上的谜团太多,让他忍不住好奇,忍不住去一再探究,一再靠近。 再后来,晏奚不得不承认,从南小公子到夏南衣,再从夏南衣到杨许生,她真正是个万里挑一的宝贝。明明聪慧无比,技艺无双,却总摆出一副狗腿小人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家如她这般厚脸皮,但却活得通透小心,活得比谁都认真。 其实……他本想放过她的。 在净慈寺的时候,六月暗地里出手想要淹死南衣,导致她连夜出逃。 那个时候,晏奚并没有派人去寻。 他刚刚察觉了自己可能是因为蛊噬而咳血,也将将意识到缘由应是出在了南衣的身上。 原想着,就这么让南衣远离些也好,等过段时间,自己这心思淡了,三情蛊就与她无关了。 就这么一个难得的宝贝,用来练了三情蛊实在太过可惜。 但后来……却是由不得他了。 那天夜里,当看到重伤倒地,满身是血的南衣,晏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慌乱,那种情绪太过熟悉,太过揪心,也让他瞬间知道……自己身上的三情蛊已非南衣不可。 三情蛊,三情蛊。 三情尽断,情蛊方成。 断骨肉至亲、灭刎颈之交、绝琴瑟之好。 晏奚清清楚楚地记得,晏如兰那个老东西在自己手下苟延残喘,哭着喊着求他绕过的模样。 他也永远不会忘记,晏隶最后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道——“杀了我,别浪费。” 可南衣…… 繁杂的情绪徘徊在胸口,密密麻麻地编织成网,叫人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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