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抹了一把脸,就在这时,视线里忽然递上一条棉巾,他顺着看过去,是荣婳,她正望着他,示意他用棉巾擦。 他心头不由一暖,说话莫名结巴了下:“谢、谢谢。” 江淮伸手接过,解开簪冠,湿漉漉的头发一散而下,他正欲唤赵林过来,却又见荣婳伸手:“给我吧,我帮你拿。” 江淮看了看她,喉结微动,将簪冠放在了她的手上,随后边擦头发,边朝那些拉上来的条石走去。 他衣服被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宽肩窄腰一览无遗,尤其迈步走过去的那双大长腿,好看极了。 荣婳不免多看了几眼,但好不容易得了江淮的簪冠,她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只见她面上闪过一丝坏笑,上前拉过玉骨的手腕,拽着她便钻进了营帐里。
第33章 进了帐,荣婳在软垫上坐下,复又掀起帐帘看了眼。 见江淮已在打捞上来的条石前半蹲下,侧对着她,左手还掌着棉巾,在头上擦拭,另一手在检查面前的条石。 他凝眸细看,神色认真。夕阳在他身侧,仿佛给他侧脸的轮廓上渡上一层暖橘色的光。 他真是好看,荣婳想。以江淮的样貌,日后成了亲,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带的出去。 荣婳放下帐帘,拿起手里的簪冠把玩儿,而后对玉骨道:“玉骨,我想在他的簪冠里藏个东西,帮我出出主意,藏什么好?” 玉骨不解,问道:“小姐藏东西做什么?” 荣婳边研究手里的簪冠,看怎么往里藏东西,边回道:“我听爹说,当年祖母倾心祖父,但是祖父因为她是突厥人,一直不愿同意。毕竟河东道被突厥占领,祖父心里恨着突厥人,怎么会愿意娶突厥女子。可是祖母跟在祖父身边,无论他是斥责还是冷淡,祖母都始终如一,无怨无悔。你猜后来祖父是怎么同意的?” 玉骨眼底难能出现一丝笑意,配合问道:“怎么同意的?” 荣婳抬眼,冲她一笑,回道:“那时祖父救了祖母部落的族人后,就安排他们去了马场养马,祖父的马匹,便由祖母负责照料。祖父三年后才发现,他的马鞍,都是由祖母亲手缝合制作,并且每一个鞍里,都缝了汉人的平安符和祝福平安的话语。” “祖母是突厥人,并不善针线,汉语会说一点,却不会汉字。但是为了祖父,无论是针线还是汉字,她都一点点的学,就连复杂的平安符,后来也绣得有模有样。” “还是有一次马鞍意外损坏,祖父才看到祖母的心意。然后回去看了那三年间所有的马鞍,看到祖母的手艺,从最初的生涩,到后来的纯熟。” 荣婳冲玉骨抿唇一笑,说道:“后来爹告诉我,那时祖父看到后,格外动容。而且平日里,祖母对祖父也是极好,祖父便意识到,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会对他这么用心。祖父终于松动,风风光光的娶了祖母。且一辈子,都未再看过别的女人,与祖母恩爱一世。哪怕祖母因当初逃亡身体受损,只生了我爹一个,祖父都没有动过纳妾的心。” 荣婳说着,似是看到了当年祖父祖母恩爱的画面,即便她从未见过二老,但也不妨碍她此刻为他们的感情而动容。 这样美好的故事,玉骨听着唇边也挂上一丝浅笑,她问道:“小姐也想效仿太老夫人,藏些惊喜?若日后江大人看到,也如此这般动容。” 荣婳欣喜的点点头,随即眉宇间又有了愁意,“可是我要藏什么好呢?” 玉骨道:“我想太老夫人在为太老爷缝制马鞍时,并未想过日后太老爷看到会怎么想。当年的河东道动荡,太老爷控制互市牵制突厥,突厥人心里恨太老爷,却又拿他没办法。那时的太老爷,无疑是日日走在刀刃上,所以太老夫人,才会真心实意的盼望太老爷平安。那一张张亲手绣下的平安符,是祝福,是爱意,更是太老夫人真心的盼望。” “小姐不如想想,你对江大人,有何真心的期盼?”玉骨认认真真的出主意。 荣婳听罢这番话,眼里却流出一丝迷茫,思索着重复道:“真心的期盼?” 荣婳想了半晌,回道:“希望他像祖父喜欢祖母那样喜欢我,希望他真心的想娶我。这算吗?” 玉骨听到此处,有一瞬的怔愣,随即解释道:“爱一个人,是真心为对方好。” 荣婳听罢,又陷入了思考。 玉骨看着荣婳思索的神色,渐渐明白过来。他们小姐,恐怕并没有真心的喜欢江大人。 这世间什么都藏得住,唯独喜欢一个人的真心藏不住。 若真的喜爱一个人,会有无数的话想跟他讲,更会有无数的事想为他做,小姐根本不会在簪冠里该藏什么这种事上感到为难。 她想做这件事,与其说是喜欢江大人,倒不如说是在模仿她心里自认为动人的感情。 玉骨无奈,眼瞧着江大人对小姐的心思日渐浓郁,但他们小姐,还是一如往常般没有变化。一时也不知是该羡慕她无忧无虑,还是该为她始终这般单纯捏把汗。 玉骨正想着,忽见荣婳眼前一亮,对她道:“如果是真的为他好,他缺钱,若不然,我藏一张千两的银票给他?不仅在簪冠里,日后在别处也藏些。” 玉骨失笑,只得道:“从这些时日相处来看,江大人未必会因富贵而松动。”不生气都算好了。 “哎……”荣婳复又犯了难:“那到底该藏什么?我真心盼望的,我真心盼望的……是什么呢?” 玉骨看着为难的荣婳,只好出注意道:“江大人的簪冠是银质,银质地软,小姐不若刻句话上去吧。” “也行!”荣婳笑了,当即边拔下自己束发的金簪,像握笔般捏在手里,作势就要去刻,可未落下,却又停住,一脸迷茫的看向玉骨:“可我要说什么?” 玉骨想了想,尽力解释:“就刻小姐现在最希望他做得事吧。” “那我知道。”荣婳一口应下,低头边开始刻,“那自然是娶我啊。我就刻‘你什么时候才会娶我’,你看行吗?” 玉骨笑:“行……”虽然还是没站在对方的角度着想,但好歹也是两个人感情相关的话。 得了玉骨的认□□婳满意一笑,埋头捧着江淮的簪冠忙活了起来。 玉骨看荣婳认真的神色,不由问道:“小姐为何喜欢江大人?” 荣婳没有抬眼,注意力都在手下的簪冠上,顺口答道:“他是状元啊,又长得那么好看,年纪轻轻就做了五品官,懂得还很多,他很厉害。” 玉骨又问:“那小姐觉得江大人喜欢你什么?” 荣婳手微顿,想了想,随后道:“我家有钱啊。”然后又接着忙活。 玉骨再问:“若有一天江大人得罪圣上,被降职,亦或是等日后他老了,变得不再好看,小姐还会喜欢他吗?” 荣婳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停下手里的活儿,有些茫然的看向玉骨,玉骨笑:“若有朝一日,荣家不再有钱,小姐觉得江大人还会喜欢你吗?” “这……”荣婳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从未考虑的这么深远过。 玉骨见她迷茫,对她道:“太老夫人本是部落王的女儿,是部落公主,可部落后来被吞并,太老夫人逃亡至河东道,寻求太老爷庇护时,早已一无所有。可太老爷最终还是娶了她,一生恩爱。小姐道是为何?” “这我知道。”荣婳笑道:“因为祖父最终爱上的是祖母这个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部落公主也好,落难流民也罢,哪怕她是与汉人水火不容的突厥人,都不能阻止祖父爱她,因为她就是她。” 玉骨点头,“所以小姐觉得自己喜欢江大人吗?” “当然喜欢!”荣婳义正言辞道:“不然我这些日子在忙活什么?他要是以后落难了,我肯定也不会抛弃他啊,我明白。”说着,继续低头刻字。 玉骨:“……”明白了,又没完全明白。 玉骨只得又道:“小姐不抛弃,是因为有家族前辈的榜样在,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但是……罢了,小姐自己的感情,自己经历吧。” 玉骨没再多说,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经历了才能懂。 荣婳抿唇一笑,伸手捏捏她的手,宽慰道:“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 玉骨:不,你不明白。 可还能如何,只得点头道:“好,小姐继续刻吧,我去准备晚饭。” 玉骨出帐,去准备晚饭,留下荣婳继续在营帐里忙活。 而江淮那边,一众男人一直围着那几块打捞上来的条石研究,荣忆也一直在边上安静看着。 江淮头发已经半干,铸造条石的材料,经检查没有任何问题,链接条石所用的铁锭,基本也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在哪里? 江淮的目光落在条石头部,见那里已长了些青苔,还黏了些水草,正欲伸手去扒拉,却发觉手里还拿着荣婳给的棉巾。 这若是往常,一条棉巾,碍了他做事,他会直接丢地上,但现在……他拉开棉巾,叠成条,搭在脖子上,这才去扒拉水草和青苔。 堤坝一般以木桩做基,条石为主体,条石以铁锭相连,再辅以石灰或糯米铸造。木桩基必然在上游,被河水淹没,已不好查探。条石的材料没有问题,铁锭也没有问题,那么堤坝崩坏,大抵问题出在其他材料上。 江淮扒拉了半天,终于见着一些和青苔黏在一起的米浆,他捏了一些在手,仔细翻查,嗅闻,但奈何在水下泡了这么久,已经无从分辨。 江淮见这一块条石上看不出什么,只好跟李直等人说了声,大家一起查看,荣忆蹲在一旁,看了看各自忙活的众人,悄无声息的加入了他们。 查看半晌,忽听李直道:“江大人,你看。” 江淮抬头,李直将手递过来,但见他粗糙的掌心里,放着一撮黏着青苔的白色米浆。 李直蹙着眉,一只手指将其小心扒拉开,捻起一粒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说道:“这好像不是糯米。” 江淮连忙伸手,李直将两指间的碎米粒放在了江淮手心中,江淮抬至眼下一看,心下一沉:“确实不是糯米,是普通的米。” 李直不解道:“张大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普通米的粘性,能跟糯米比吗?” 江淮捏着那粒碎米,说道:“张大人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而且我看过卷宗,淹没村庄的案子一出,张大人便被问责斩首,卷宗里并没有查看堤坝的记录。如果糯米被换成普通米的事,张大人不知情,那么是谁换的?” 安静了好久的荣忆忽然道:“这么看未必就是张大人失职,也有可能是陷害。未曾查验就判斩首,太过草率。” 江淮点头:“确实草率。”他若没记错,张大人修筑堤坝,兴修水利时,圣上恰好龙体欠安,是二皇子荆王监国,张大人的案子,是二皇子荆王经手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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