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霖轻叹一声,说道:“岐州死了四位知州,头两个的时候,我只当是暴.民作乱。到第三位刘大人,我是亲眼看着他有多殚精竭虑,可偏偏赈灾粮着了火,那时我虽起了疑心,可还是只当时运不济。一直到张大人,兴修水利,挖掘河道,眼看着我岐州大旱就要永远解决,他又出了事。时至此时,若说还是意外,江大人,鬼都不信啊。” 叶霖眼眶微红,这几位大人,他都是近身跟过的,尤其是刘大人,一把年纪,为着岐州的赈灾粮,几天几夜睡不着,一封一封的往京里递折子。 可最后所有折子都石沉大海,他亲眼见过刘大人在书房灯下,抬袖抹泪的模样。可就是这样一位知州,却也被问责斩首。 叶霖想着心中酸涩不已,泪水从眼眶里掉下,他忙抬袖抹去。 叶霖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下去,而后对江淮道:“其实去主城外接大人,是我瞒着衙门自作主张。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说着,叶霖复又哽咽,他对江淮推心置腹道:“江大人,岐州的灾绝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你一定要慎之又慎。若大人再出事,我这知事,不做也罢。” 一来是接受不了自己跟过的大人一个接一个离世,二来也是无法接受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叶霖这番推心置腹,倒是让江淮颇为动容,便对叶霖道:“眼下我无法承诺什么,但是我不会叫之前四位大人白白葬送。” 前面四位大人,无疑是用命给他这第五位探了路,水利图有,叫人心生怀疑,且有迹可循的线索有。站在这四位的身后,他总能做的更多一些。 叶霖叹了一声,复又问道:“大人这次又打算进山,可是上次去,发现了什么?” 毕竟要揪内鬼,江淮没打算暴露自己的计划,只道:“昨夜我翻了卷宗,赈灾粮暂时肯定是解决不了,继续兴修水利,我也不是太懂,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先解决失踪案吧。” 叶霖听罢,本燃起的希望,又灭了灭,重重叹了一声:“也罢,如今在岐州,能活着就不错了。” 二人复又闲聊了几句,江淮便送了叶霖出去。 到了外头,见午时已过,江淮才觉出饿。 也不知荣婳回来了没有?先回去看看,若是回来了,就叫人传饭,若是没回来,就等她回来后一起吃。 江淮回了后院,见主屋里没人,便吩咐婆子不着急传饭。 他进了屋,脱下官帽放去一边,自己坐在椅子上,边喝水,边看带回来的张大人留下的水利图。 约莫又过了两刻钟,江淮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不多时,就见荣婳和玉骨进了屋。 荣婳一见江淮,便抱怨道:“热死我了!” 说着,她将帷帽脱下,往他官帽旁边一扔,坐过去就给自己倒了茶来喝,猛喝了两口,转头对玉骨道:“你快去厨房看看,我要饿死了。” 玉骨失笑,行礼离去。 江淮见她一手端着茶盏喝,一手不住地像扇子一样给自己扇风,不由笑。她鬓发沾了汗水,黏在脸上,小脸也因热而显得粉扑扑的。 江淮看着喜欢,复又给她添上茶水,问道:“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说着,江淮从怀里取出今天那婆子给的帕子,递给了荣婳:“擦擦汗。” 荣婳伸手接过,“都办妥了,我娘到了陇州,给商号传了信……” “江淮!”荣婳忽然蹭一下起身,厉声呵斥。 江淮被吓一跳,茫然地看向荣婳,随后便见荣婳抬手,一杯子的水就朝他泼来。 江淮连忙起身去躲,但还是被泼了一身。 “你!”江淮看看自己官袍上一身的水,又看看向荣婳,满脸的诧异,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随后气急的荣婳又将手里的帕子朝他砸来:“你无耻!” 掷出去的东西,轻飘飘的打在江淮脸上,散开,落在了江淮抬起的手中。 他这才看清,这居然是件女子的小衣!还是极贴身的那种肚兜,整个人霎时愣住。 荣婳见他目光定在手里的小衣上,脸一下煞红,比刚从外头刚回来时还红。 她怎么一气又把小衣给掷出去了? 荣婳立时羞得呆不住了,转身就跑进了卧室,着急的四处看了看,发现无处躲藏,只能转身跑进净室,把门狠狠摔上。 江淮被重重的摔门声一惊,方才回过神来。拿着手里的小衣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是一件女子的小衣? 女子的小衣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这不是上午那个婆子给他的帕子吗?那婆子给她一件女子的小衣做什么? 江淮的火气蹭一下又窜了上来,转身就准备出去质问。 可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他从怀里掏出一件女子的小衣,荣婳该怎么想? 她刚才气成那样,该不会是以为他和别的女子有染? 老天爷啊,这都什么事儿? 江淮一时更焦躁,转身就朝卧室走去,绝对不能叫荣婳误会,绝对绝对不能! 来到净室门口,江淮敲门,语无伦次的解释道:“荣小姐,荣小姐。你听我解释,那件衣服我不知道谁的。那是今天给我洗衣服的婆子送来的,我也不知道她给我件女子的小衣做什么?我当时在忙,也没仔细看。以为是帕子我就接了,你千万不能误会我!我绝对不是那种人!我真的不知道这件小衣怎么回事?” 江淮说了有史以来和荣婳说过最多的话,但门内的荣婳却丝毫没有反应。 一想到她可能会因此不再搭理自己,江淮一时更慌了,连忙接着道:“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是这么回事?要不然你出来,我们去找那婆子问问,问清楚情况。你不能不信我,你别生我气啊!” 门内传来荣婳的声音,但听他骂道:“少装!你就是无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把事情推到不知情的婆子身上!亏我昨晚还那么信任你,你真是、真是无耻之徒。” 她那天在湖边沐浴丢了的小衣,出现在江淮身上,他居然说是知州衙门的婆子给他的。怎么那婆子,还能缩地千里去湖边捡不成?这种鬼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江淮眉心深蹙,简直百口莫辩。着急的同时,一种会从此失去荣婳的惶恐,亦在他心间袭来。 他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事情掰扯明白?
第37章 江淮生怕自己语气不好更加惹恼了荣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正色开口道:“荣小姐,我知道无论现在解释什么,听起来都会很苍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婆子为什么会给我一件小衣。你能否给我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们出去,一起去找那婆子,找她问个明白。” 门内接着传来荣婳的声音:“你少来,你是这衙门里的主子,就算我跟你去,那婆子肯定也会向着你说话。” “不是这样。”江淮辩解道:“这些日子我们日夜呆在一起,你看得到,我并没有结识旁的女子,如果不是那婆子给我的,我能去哪里弄件女子的小衣?” 荣婳听罢这话,似是意识到什么,转过身,贴着门问道:“所以你不知道那是我的小衣吗?” “你的?”江淮的手莫名握紧,捏紧了手里轻软的缎子。 门内的荣婳接着质问道:“我并没有让那婆子洗过我的衣服,所以你说是婆子给你的,谁信?” “江大人,你这个人真的莫名其妙,提亲你不接受,几次三番问你也不回应,私底下却又做出这种事来。” “真怀疑是我看错了人。”荣婳低声嘟囔道。 听到此处,江淮比之前更加迷茫,更加觉得无从辩解,为什么会是她的小衣?那婆子,为什么会给他一件荣婳的小衣?那婆子又是从何处得来? 江淮正在理思路,想从中找出漏洞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他尚未想明白,却忽见玉骨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江大人,小姐,饭好了,只是饭菜简单,你们随便吃些。” 江淮手里还拿着荣婳的小衣,一听玉骨的声音,生怕引起什么误会,给荣婳带来不便,忙将那小衣又塞回了自己衣襟中。 江淮走出卧室,冲玉骨一笑,笑容极是干涩心虚,“我前面事还没处理完,你们吃吧。” 说着,江淮强撑着淡定,忍着饿,拿起官帽,转身疾步离开了主屋。 襟前被荣婳泼得水尚未干,可他又没法儿进净室去换,只能就这样去了前面。 知州衙门的官吏已经等在前院中,见江淮一来,便开始说三天后围剿鸣蛇的部署。 江淮坐在椅子上,神思飘忽不定,注意力根本没法儿集中。好在三天后,无论知州衙门的怎样部署,他都有别的计划,不仔细听关系也不大。 可是几个知事为一点小事争论了起来,江淮几番不得脱身。 但凡一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荣婳的小衣,江淮就觉怀里像是塞了团碳火,灼烧难受,整个人这一下午都坐立难安。 他一面思考这小衣的来源,一面为如何在荣婳面前证明清白发愁,另一面又因自己怀里揣了她的小衣,而感到极为羞耻。就像做了什么极无耻的亏心事一般。 无论是自小受的教育,还是自己读过的圣贤书,都不允许他做出这种私藏女子小衣的事来,即便是娶了荣婳,已成夫妻他也干不出来。 可现在,他偏偏干了,小衣就在他怀里。 如此一想,江淮更加别扭,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等事情全部处理完,傍晚时分,江淮才回到后院。一进院,就让赵管事带他去找那婆子。 找到婆子的时候,她正在后院里摘菜,见江淮黑着脸进来,眉心微跳,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忙上前行礼:“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江淮摆摆手,屏退院中其余人,单独留下那婆子,问道:“我问你,上午你给我的那件小衣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茫然了片刻,而后如实解释道:“大人昨晚将要清洗的衣服给我的时候,小衣就在里面。我寻思着,大人屋里的姑娘,应当是大人的贴心人,看大人单独收了那件小衣和自己衣物在一起,以为大人喜欢带着身上,清洗后便给大人送去了。” 江淮敏捷的抓到了重点:“昨晚给你衣服的时候小衣就在?” 婆子从江淮的神色中,似是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有些慌了,无措答道:“是,正是。这事儿我也给赵管事说了,赵管事听完后就将您那位侍女安排到了您的房间……大、大人,有何不妥吗?” 原是如此……江淮这才明白过来,原是昨晚就看到了小衣,所以将荣婳当成了他的通房,安排进了他的房间。 现在就是得弄明白,荣婳的小衣为什么会混进自己的衣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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