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眯起眼睛,魏知壑屈指敲敲桌面,道:“我这好皇兄,就这么迫不及待与我交手?” “三皇子与翊王殿下皆是龙章凤姿,天资聪颖,宛如耀眼初阳。老夫等人,却如昨日黄花,便求三皇子高抬贵手吧。”话已至此,秦珙起身叹道。 抬眉睨他一眼,魏知壑手指用力合上木盒,“请嫡小姐前来,归还我另一股金钗。” “多谢殿下。”秦珙弯腰行礼,做足了样子。“殿下的目的已经达到,老夫也不欲奉陪,三皇子自便。” 本以为自己就会一言不发的坐着,秦安听闻此言,连眉梢都没抬一下。可突然身侧的人又伸出手来,拉开她的袖子,把弄她满是淤青伤痕的手腕。 对上她诧异的眼神,魏知壑轻笑,眼中却是恶意的蠢蠢欲动。“岳丈大人留下来,不是为了与自己女儿叙旧吗?” “我与她父女缘分已断,她也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往后便好自为之吧。”秦珙却再也不看秦安一眼,说完后便负手离去。 秦珙离开的瞬间,魏知壑就放开了她的手。秦安仰脸望去,仿佛读懂了他的所思所想。她的伤势都摆在了父亲的面前,与没能换得他客气的一句问候。殿下是在又一次提醒她,自己是个无人在意的可怜虫。 心口涌起细细密密的痛楚,秦安收回手,拉低袖子。避开魏知壑□□的目光,她转而看向傅氏,“夫人,我有事想说。” “你随我来吧。”傅氏起身搁下茶盏,带她出门。 慢慢沿着小路走,傅氏昂着头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已经下令了,不久后就会将你娘亲的尸骨迁回来安葬。” “多谢夫人。”秦安敛眉,认真恭敬的行了礼。 萧瑟的秋景,被满府盛放的菊花衬的可怜可爱。傅氏凝视着自己面前的一朵白菊道:“其实我一直很厌弃你,也是故意想要你替我女儿嫁给废太子的,你都知晓吧?” 顺着傅氏的目光看过去,幼嫩的花瓣在秋风中也能舒展,秦安突然就想起那个被保护的天真无邪的嫡妹。羽扇般的睫毛轻眨,她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蔓延出来,指尖冰凉,轻声道:“知晓。” 秦珙是先有了秦安的娘亲,才求娶了傅氏。彼时他在朝中崭露头角,而傅氏却是名门望族,当时的秦珙压根配不上傅氏。可傅氏心高气傲,是家族里唯一的女儿,提出要求说夫君必须只守得她一人,不纳妻妾。 为了抱得美人归,秦珙竟然隐瞒过往,应诺将傅氏娶了回来。直到秦安娘亲的一纸书信送到京城,说自己病重求女儿回京认宗,傅氏才发现了她们的存在。过往自傲的恩爱岁月,被秦安的出现添上不堪入目的裂痕。 “平心而论,我也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没办法,我能出气的只有你。”傅氏转过身来,打量着秦安的面庞说道。 这些因果,也是她后来逐渐明白的,同时也知道了为何自己在西北的十数年不被父亲问津。秦珙对于她没尽到父亲之责,对于傅氏也算不得什么好丈夫。秦安低着头,半晌才道:“是。” 无论如何,傅氏对她的打压欺辱也是实打实的,她虽理解,却也实在说不上原谅。 傅氏似乎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宽解的话,转而道:“我是个想庇护自己女儿的母亲,这件事你已然替我做成,我也定会将你娘亲的尸骨安葬好。” “多谢夫人。”秦安点点头。说来也怪,娘亲虽带她生活在秦珙的西北老家,可她本人却是生自江南,也不知为何会远去西北成为秦珙的妾室。自己年幼时问起,母亲却都不愿意说,只能看出她对家乡的怀念。能让她的遗骨落叶归根,是秦安的一桩心事。 又一阵冷风吹来,秦安突然皱眉,认真的看向傅氏。 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傅氏被盯出几分心虚,“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夫人今日对我,似乎格外有耐心?” 面容瞬间一僵,傅氏不由自主想起昨日丈夫的言行。她原以为,自己对秦安的处置或多或少会引起他的怒气,一向都是隐瞒小心。可昨日秦珙突然到她身边,竟夸她做的不错。脊背再次窜上寒意,傅氏欲盖弥彰的转身离去。“笑话,你算是什么东西。” 裙角翻飞,迅速带着丫鬟离开,竟有几分逃离的意味。只留下秦安一人,她不得不蹙眉转身,把困惑积压在心中。 没走几步,青荷急忙跟了上来,小心问道:“小姐,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冲她温和一笑,秦安回道。 这才放下心来,青荷小脸一皱,又低声抱怨,“可你今日,怎么求丞相大人了?小姐不是最讨厌他吗?” 双目微滞,秦安垂头不语。 气呼呼的撇嘴,青荷忍不住嘀咕,“小姐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殿下。虽说不得已嫁给他了,可小姐也没必要委屈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吧?” 已经快回了偏厅,秦安突然柔和一笑,目露怀念。“青荷,你不懂的。”他曾是自己可念不可及的天边月,自己看到过他最好的样子,就舍不得他因为现在的困境被人贬低羞辱。 正想说自己有什么不懂,青荷撇着嘴抬头,却看见另一个人款步走来,忙晃了晃秦安的胳膊,“小姐你看,那不是嫡小姐吗?” 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子身着鹅黄百蝶穿花褶裙,像只鲜嫩的蝴蝶翩跹而至,脸上是纯真无邪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秦安不受控制的抿唇,牵着青荷小心上前,立在门口。幸亏拂笠进去陪伴魏知壑,倒方便了她们二人偷听。
第7章 、遇刺 一把推开门,秦茹娇笑着开口,脆生生叫道:“黎丘哥哥!” 黎丘是魏知壑的小字,如今鲜少有人会这样称呼他了。数十年的习惯,使得魏知壑迅速摆出一张温和的笑颜,轻声回道:“小茹,许久不见。” 身上挂着上好的缂丝香囊,秦茹抚着璎珞走过来,“是好久了,黎丘哥哥,你如今过得可还好?” 方才傅氏都走了,下人们却才将备好的饭食呈上来,魏知壑举箸,拣了一些她喜欢吃的放入她碗中,含笑反问:“你呢?” “我过的才无趣,母亲这几日只管拘着我念书做女红,也没有什么人能像你一样给我带些新奇的东西。”秦茹立马嘟着嘴抱怨,端的是无忧无虑的春闺女儿。 与秦安那波澜无惊的样子,倒是全然不一样。也不知为何想到了她,魏知壑的手往袖中一摸,触到那股金钗,思虑几变。片刻后,魏知壑越发温柔的冲她笑笑,“小茹喜欢我之前陪你玩的日子?” “当然喜欢了!”兴奋的搓搓手,秦茹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或许不太合适,又收敛些许,带着小心说道,“所以黎丘哥哥定要好好的,小茹等着你没事了再来带我玩。皇上是最疼黎丘哥哥的,过段时间,你一定会恢复太子之位。” 魏知壑笑笑,对她的宽慰不置可否,却进一步哄诱道:“既然如此,小茹你等我过段时间来履约娶你可好?我会待你比之前更好,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满足你,也不会拘束你做你不愿的事情。” “可是,母亲派来的丫鬟不是说,黎丘哥哥是来退婚的,还让我把这股金钗还给你吗?”秦茹诧异的问道,从怀中拿出同样一个锦盒,里面装着的正是另一股金钗。 魏知壑却一把将木盒合上,凑近秦茹,按捺着戾气笑道:“不用顾忌你的母亲,只看你的想法。若是你以后还愿意嫁于我,只管偷偷将这股金钗留下,我自会做好一切。” 纵然魏知壑刻意伪装着,秦茹却还是被他现下流露出的一丝狷狂的气息吓到,往后缩了缩身子,半晌才怯怯问道:“婚姻之事,本就需要父母同意,怎能不顾及母亲的想法?况且……” 她语气委婉,拒绝之意却不容忽视,现在欲言又止,魏知壑不免皱眉问:“况且什么?” “况且姐姐昨日才嫁给你,我怎么能同姐姐争夺你。” “哐。” 随着秦茹的话语,门口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声音,就像是有人不小心碰了碰门。原本这道声音是极小的,奈何魏知壑耳力不错,凝眉想了想,他突然无声一笑,制止了欲要上前查看的拂笠。 看见了魏知壑这阴测测的笑意,拂笠略微一猜,也明白了门口偷听的是谁。恭敬站在魏知壑的身后,他却在心底低叹一口气,到底为门口之人怜惜。 “小茹说的,是你庶姐秦安?”魏知壑声音大了些许,摆弄着他手边的茶盏。 秦茹不解他为何突然变得有些兴奋,就像是猎手即将捕到猎物一般,四下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何异常,只好点头回道:“是,我虽然与姐姐交往不多,但我觉得她也是很好的人。” “可她对我来说,远不及小茹的万分之一。”耳朵竖起,魏知壑分神留意门外的反应,“她身份低贱,又自荐枕席,如此女子,我绝对不会动心。所以你更不用在意她,只要你愿意,就只管收好这股金钗。” 咬了咬唇,秦茹猛然挣开他站了起来,“黎丘哥哥怎能说这种话?金钗还于你,我不要了。” 说罢,她便直接拉开门要走。却没想到险些与门外的人撞到,稳住身形一看,慌忙开口:“姐姐?” 心虚得眼睫乱眨,秦安冲她点头笑笑,随后担忧的看向屋内。 明了现在不是自己该留下的时候,秦茹无声退下,飞快离去。 “都听到了?”掷开手边的杯盏,魏知壑似笑非笑,与片刻之前的语气截然不同。 心口一颤,秦安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他刚才的话恐怕也有几分是故意说给自己的。脸刷的一下变白,扶着门框,险些站不住。 青荷面露不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拂笠眼疾手快的带走。 门扇一关,又剩下了他们两人。 紧闭的门户阻隔阳光照进来,魏知壑身体后靠,面容全隐在阴影中,只能听到他冷淡的声音。“小茹开朗活泼,玉雪可爱,能讨得所有人的欢心。你连她的一丝一毫,都比不上。” 头慢慢低了下来,秦安苦笑,这些她心知肚明。自从到了京城,无数人告知过她这一点。她从原本的傲气不屑,到如今的欣然接受,恍惚之际还会怀疑,曾经在西北乡村里骄傲如小孔雀的少女,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是坚持要赖在我身边?”终于在她脸上看出了些许落寞神色,魏知壑绷紧脊背,嘴角噙着笑,心口却又积聚些许不悦。 良久后,秦安都觉得自己适应了暗淡的光线,甚至隐约能远远看清他的表情。她开口时,缓缓扬起一抹笑意。“殿下说的没错,你与她是自幼定的婚约,嫡妹又身世尊贵、惹人喜爱,你们确实是最配的。” “啪!” 一只玉碗被他面无表情的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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