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姐姐,这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娘子。” 陆清抬眸看了眼姜妧,柔柔唤了声“姜二娘子”。 姜妧与杨觅音一般大,眼下自也该跟着唤陆清一声姐姐,于是莞尔道:“姐姐不必如此见外,你叫我阿妧就好。” 她一出声,陆绥即刻冷着脸瞪他一眼,姜妧莫名其妙,反又朝他展颜一笑:“陆郎,多有叨扰了。” 一声“陆郎”让陆绥脊骨一僵,他紧抿着唇未吭声,攥在杯壁上的手指复又收紧几分。 几人依次列席,偌大的帷幕顿时略显拥挤。 默然对饮片刻,气氛越发冷了下来,谢玉书扔了酒杯,提议道:“这么干坐着实在无趣,不如咱们也学那些风流名士风雅一回,来个曲水流觞如何?” 旁人未开口,独独姜妧与陆绥异口同声。 “无趣。” 话落,两人相视一眼,姜妧明澈的眸子弯成了月牙:“难得与陆郎想到一块去了。” 陆绥冷哼一声,别开脸没理会。 气氛稍有缓和,谢玉书嘿嘿一笑,复又转向陆清:“陆娘,依你之见,咱们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陆清稍加思索,柔声道:“此处空地多,若是投壶也不失为一件趣事,只是我与阿兄出门仓促,未着仆人捎带这些器具。” 听到这话,谢玉书哈哈一笑:“这真是无巧不成书,我恰好让人备着了。” 说罢便着仆人去准备。 不多时,仆人去而复返,说是一切准备妥当。 帷幕中人先后走出,而陆绥则是被谢玉书生拉活拽出去的。 到了地方,谢玉书兴致勃勃道:“长晏,咱俩先比试一番,也好给他们打个样如何?” 陆绥倚着柳树,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佩剑:“没空,要比你自己比。” 闻言,谢玉书一噎:“我自己如BBZL 何比?” 那人却仿若未闻,半个字也未多说。 没法子,谢玉书只好另寻旁人,于是躬着腰笑眯眯地望向陆清。 “陆娘,要不咱俩……” “恐怕要让世子扫兴了,我近来气血不足犹在吃药,浑身无力,更遑论投壶了。” 谢玉书垂头丧气,转又仰着下巴望向舒明煦:“这位姜家表哥,你总没有理由拒绝我吧?” 舒明煦自觉射术不精,且不愿与这浪荡之人同耍,故而拱手道:“明煦惭愧,近来手腕受累,恐使不上劲。” 连遭拒绝,谢玉书气噎:“那方才提议玩投壶时你们怎么不说。” 这时,杨觅音悄悄抬头看了眼舒明煦,此时她已看出他对谢玉书不喜,是以不等谢玉书看来便小声道:“世子,实在抱歉,我不擅投壶,让您扫兴了。” 眼见谢玉书脸都变黑了,姜妧抬袖掩唇打了个哈欠,慵慵然道:“谢世子,我来跟你比。” 一听此话,谢玉书霎时两眼放光:“还是姜小娘子为人爽快!” 两人来到提前画好的线前,只见不远处放着两个瓶颈细长、瓶腹宽大的贯耳瓶,仆人又给他们各送上八支箭。 谢玉书让姜妧先行投矢,姜妧也不客套,摸过一支箭朝着贯耳瓶比划比划。 “谢世子,你我比试可有什么彩头?” 谢玉书摸着下巴沉吟道:“这样吧,若是我输了便送你一个人情,若你输了便罚酒一杯,如此可好?” 他这话是料定了姜妧会输,所以不忘怜香惜玉。 姜妧笑笑:“好,就这样说定了。” 话落,她手里的箭朝着贯耳瓶飞去,只听“咣当”一声,那箭稳稳落在了瓶肚里。 “好!”春汐拍手大喊道,其余人皆默了声。 谢玉书笑容稍敛,似是未料到她如此厉害。 “没想到姜娘子深藏不露啊!” “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谢世子,请吧。” 谢玉书向来只有嘴上功夫,自己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可话是他起的,当下总不能众目睽睽下临阵脱逃。 只见他掂量着箭,磨蹭半晌才投出去,那箭破空而飞,却擦着瓶口落在了地上。 众人垂眸憋笑。 他轻咳一声,额上起了层细汗:“我这是故意没扔进去,也好给你们个乐子瞧。” 姜妧只笑不语,拿起一支箭复又投出,只见那箭依旧轻轻松松落进瓶口。 她回眸一笑,恰好迎上陆绥的目光。 “看来今日运气不错,谢世子,请。” 这百发百中的架势让谢玉书垮了脸,转而扭头望向陆绥,投以求救的眼神:“长晏啊……” 陆绥嫌弃地瞥他一眼,立于原地未动,左掌朝上,仆人当即递上八支箭。 他剔去两支,左右手各握三支,朝那贯耳瓶遥遥投去。 “唰唰唰——” 六只箭皆连投中,其中有倚杆,有龙首,有带韧,有双贯耳。 舒明煦看不下去了,沉声道:“谢世子,你这分明是公然作弊,哪有中途换人的。” “你瞧你怎么如此BBZL 较真,我与姜娘子玩的不过是个乐子。”谢玉书自知理亏,声音也无气焰,“不过姜娘子放心,谢某欠你一个人情,这一点我不会耍赖。” 姜妧被压了风头也不恼,她随手将剩余箭支交给仆人,慢步踱至柳树前。 取出锦帕擦了擦手,颊上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久闻陆将军箭术精湛,我甘拜下风,亦愿赌服输。” 陆绥掀起眼皮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不过尔尔。” 话如此,眸底的倨傲却显而易见。 姜妧莞尔一笑:“这样吧,因不胜酒力,我便自作主张,将这惩罚换成向陆郎吟诗一首如何?” 陆绥直觉没好事,当即浓眉一皱便要开口阻止,却被姜妧抢先一步。 只见她随手折下一条柳枝,迎着溪水朗朗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末了回头一笑,眸中光彩熠熠生辉,“陆郎,这诗,您可还满意?” 陆绥目光落在她指间的柳条上,微抬眸,少女如皎月般明媚的笑容让他心神一晃。 再细看,那双梦了数回的鹿目竟透着一丝狡黠和轻佻。 腾的一下,他耳根连着脖颈处升起一片潮热。 半晌,他攥紧手心,咬着后槽牙说道:“你……放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软玉娇香 回府途中,姜妧犹在回想方才陆绥被她气得脸色铁青,最终扭头进入帐子的一幕。 到角门后,她掀帘下轿,嘴角笑意尚未敛去,迎面便瞧见舒明煦正负手而立,神色不大好看。 “表哥怎么不进去?” 舒明煦犹豫半晌,终是攥着手问道:“表妹,你方才……为何要向陆将军吟那首诗,你可知那是、那是……” 姜妧浑不在意道:“不过是与他开个玩笑罢了。” 闻言,舒明煦愣了愣:“可是妧儿,你不该拿自己的名声玩笑啊。” 姜妧被他念得头疼,只好一再保证日后多加留意,舒明煦这才就此不提。 傍晚用过饭,春汐打外头兴冲冲地跑来,入门便说:“小娘子,大郎让奴转告您,过几日春猎,您提前备上两身胡服,到时候郎君要带您去终南山游猎去!” 听到这话,原还躺在榻上懒洋洋的她顿时来了精神。 “真的?阿兄怎突然开窍了,竟也知道带我一同出去了。” “郎君说,眼看您就快出嫁了,总得趁现在好好带您玩玩。” “……” 姜妧凝语望天。 也罢,有总比没有强。 自这日起,姜妧日日盼着春猎这天赶快到来,直到初五这天总算盼来了。 用罢早膳后,她心急火燎地出了门,府院外,仆人早已将行囊准备妥当。 在此等候多时的姜恪随意打量她一番,但见她身着一袭淡青翻领胡服,一抱乌丝高挽脑后,束以一根白玉簪,加之画了副英气妆容,往日的明媚娇香去了七八成,生人见了只怕会将她当成个俏生生的小郎君。 姜妧灿然一笑,熟稔地捻开折扇置于胸BBZL 前:“阿兄,可以出发了。” 兄妹二人御马同行,出了安邑坊一路向南,一个时辰后抵达终南山。 只见此地丛林茂密,草长莺飞,春日透过树枝漏下斑驳光影。 这一路走来已遇到许多背着弓箭之物的猎人,就在刚刚他们还与谢玉书及陆绥擦肩而过。 到了地方,姜妧发现齐王竟也在此,他今日穿着便衣,头戴乌青幞头,周身皆是寻常衣物,可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却如何也挡不住。 下马后,两人迎了上去,她笑着打招呼:“齐王,许久未见您了。” 李尉迟见到她时还愣了愣,直至听到她脆生生的清丽嗓音才了然认出。 “是啊,近日公务繁忙,一直抽不出空来。” 姜妧又道:“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京中不少贵人都来了,方才我与阿兄在那头还遇上谢世子他们。” 听到这话,李尉迟与姜恪相视一眼,随即微微一笑:“终南山万壑千岩,青山碧水,如今又正值春猎时节,此地漫山遍野皆是猎物,贵人们齐聚于此也不足为奇。” 姜妧挽起衣袖,摸着马缰笑道:“如此,我先祝齐王满载而归。” 李尉迟弯了弯唇不置可否。 几人又闲聊片刻,临走之际,姜恪再次问她:“妧儿,你确定自己能行吗?” 她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放心吧阿兄,以前在江都时我跟人学过一点打猎,况且有仆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见姜恪仍放心不下,李尉迟随手点了几个侍卫:“这几人身手不错,有他们跟着,定能保二娘子无庾。” “多谢齐王。”姜妧学男郎拱了拱手,抬头又望向兄长,“阿兄,你别在这里墨迹了,赶紧跟王爷一起打猎去吧。” “好,万事多加小心,有事及时派人叫我。” 目送齐王与兄长离开,姜妧驾着马朝反方向走去,果不其然,没多久后她便迎上陆绥与谢玉书打马而来。 见到她时,陆绥脸色沉了沉,随即便扭过头去。 倒是谢玉书见了她格外热情,一口一个“姜二娘子”。 姜妧骑术不甚精湛,坐在马背时身子摇摇晃晃,可这丝毫也不影响她的心情。 “陆郎,您说巧不巧,我竟在此地又碰见您了。” 说话时她瞥了眼陆绥□□坐骑,此乃血统纯正的汗血宝马,四肢修长,头细颈高,毛发平滑油亮,瞧着威风极了。 见她望去,那马“哼哧”一声打了个响鼻,随即别开脸去,竟与它主子一样倨傲。 陆绥头也未抬,只冷着脸道:“姜娘子,你挡着我们去路了。” 姜妧浅浅一笑,随即攥住缰绳调整方向,可原本乖顺的小白马竟纹丝不动,凑着马嘴探向那汗血宝马跟前,反被它一蹄子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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