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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众人听燕子归的话不禁暗自吸气，查到的就这样多，实际得有多少。 戴岳摸着手腕，他清楚现在游牧民族有多少士兵，不过三十万，故他道：“全部。” 各位首领吸气，哪有把身家性命全派出去的道理，且西北还有个未知变数，他们望向达赖王，希望他做出个决定。 达赖王垂头沉思，整齐的鬓发夹杂着银丝，他这个年纪，连眼珠都有些浑浊了，他抬起头，说：“不行，十五万。” 顾长安看着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不行。” “王爷！”达赖王眼神悲切，悲怆的喊了声，让人动容。 可这动容的人里不包括顾长安，她说：“你们是在保护自己。” 达赖王无奈，只得松了口，“二十万。” “可。” 闻此，首领们松了口气。 “我手中有一支重骑，三十万人，协同你们一起，随你们一起调度。” 刚被强行支出二十万人的诸位首领这下暗自咂舌，这位江北王，着实大方。 “不知领兵的是哪位？” “用的是你们自己人，阿诗玛，想必你们会放心一些。”她眼波流转，扫过诸人的脸。 “多谢王爷，可有一事不解，为何驻守在南边。”那边是中原啊。 “有反臣欲要炽金王手里的武器，必先从中原入。” 真真是要变天了，账内静若针毡。 达赖王送顾长安离去时，不过与她到来隔了一个时辰，她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 达赖王的胞弟皱着眉看着离去的人，“哥，二十万太多了。” 达赖王何尝不知道太多，可是他有的选吗，顾长安这人，你若不如她的意，她必不让你好过，怎么这个祖宗还在塞北呢，眼瞅着快要过年了，往年的除夕这位可一次没落，全在宫中陪皇太后过的。 如果是戴岳，他还能商量商量，戴将军心软，这位江北王，实打实的铁石心肠。 “哥，要不我们派过去十五万，剩下五万用部落成年汉子顶替。” 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达赖王打断，“不可。”浑浊的眼中似有精光，“你不了解这位江北王，眼光毒辣，九曲玲珑心，你瞒不了她。” 达赖王似有些疲惫，摆了摆手往回走，“飞鹰，你去安排军队驻守，别在阎王面前耍心眼。” 远处，城门十里处，守望的士兵看见有一队人向城中扑来，雪花似鹅毛，士兵在望远镜中仔细分辨白雪中的身影，直到他看见那个马背上威武挺拔的身影，是自家将军，还有将军身边两个火红的身影，是东次将和南河三，嚯，昨天出去时大家伙还笑话他俩穿得像个散财童子。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开城门！” 呼啦啦的人上前，拉开落满积雪紧闭着的厚重城门。 这一队人到城门时明显放缓了速度，可还是以几乎冲进城门的架势闯了进来。 “吁——”戴岳勒紧马缰，漆黑宝马扬起前蹄，伴随着嘶鸣紧急停住。 他翻身下了马，守城的领队快步往这边走，只听戴岳跟他说：“人数翻倍，值班时间缩半，天气凉，让厨子做酱牛肉，多放肉和麻椒。” “是，将军！” 城墙上有胆大的高个汉子，向下喊，“将军，天凉，能喝酒否？” 戴岳伸着马鞭指着他，笑骂道：“张奉京，给我老实点，休息日随便你喝！” 城门口热闹成一团，戴岳回头看到顾长安停在他身边，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城墙上的众人。 他以为这人早走了，没成想她就一直安静待在那，东次将和南河三领着轻骑兵回营，仇九也不见了，独有她一人骑着白马停在那。 见他回头，她道：“走吗，羊肉馆子。” 戴岳点了点头，与她并排往城中去，这时，城墙上响起一声口哨，还是那个张奉京，“小王爷，你长得真好看，像个仙君！” 有人接话道：“老李，你会不会夸人，那是美得像个仙子！” 李奉京不说话，只是笑，明明就是仙君。 他笑得一脸灿烂，硬挺的眉眼却透着几分傻气，戴岳对顾长安挑了挑眉。 她扬声问：“跟你家将军比如何？” 张奉京眯了眯眼睛，高声道：“两位美得各有千秋，不分伯仲，着实般配得很。” 顾长安微微仰起头，从戴岳这个角度看，她的确漂亮得不像话，气质尤为特别。 她说：“去谢江风那领两箱柑橘，与众人分食。” 城墙上一片欢喜声，水果在塞北真是个稀罕物，尤其在冬天。
第86章 戴岳与她慢悠悠往城西走，雪却突然停了，戛然而止般，塞北的雪，着实看不透。 城中袅袅炊烟像白云一样飘散，再近一些，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出来打扫柴门前的雪，有人家院中清理出一块地，彩色的公鸡在低头觅食，其中有麻雀蹦来蹦去，孩童也不嫌冷，光着手，堆着雪人，有三两个坐着雪橇从他们身边疾驰而去，喜鹊登上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偶有人家院中栽种的腊梅探头出篱笆轻启朱唇，整个塞北鲜活极了。 他二人到羊肉馆子时，屋内已经有了不少人，与上次落雪时一样，城中人爱极了赏雪吃锅子，谁说只有中原学士懂风花雪月，品行超然，人们对自然的喜欢哪里还分地域呢。 城中有不少人认识她们，见他们过来，纷纷笑着打招呼，戴岳一一回了过去，还是二楼，还是顾长安上次吃锅子那个位置。 对此，顾长安有些好奇，只见老板说是特意给她留的，她说不必如此，老板却说：“王爷让裴大夫教导城中医庐的学徒，这是天大的恩情，王爷能为我们做这些，我自然能为王爷留一个座位，这是乡亲特意叮嘱我要做的，王爷就留下吧。” 顾长安微微颔额，没再说什么，老板让小二麻利上了老几样，王爷这人吃东西，挑食，只吃那几样杂碎，将军么，倒是不挑食，只爱吃肉。 戴岳看着满盘子的羊肉摆在他那边，羊肝羊肺筋头巴脑放在她那边，就明白了这个老板的玲珑心，果然，做生意的心都细。 中间摆放锅子是个鸳鸯锅，红汤在顾长安那面，清汤在他这边，京中少有人吃辣，故此他有些好奇。 “在南边待久了，也就吃辣了。”她等锅热，咕嘟咕嘟吹着泡，夹了一筷子鸭肠涮进红汤里。 白色烟雾袅袅上升，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雪又下了起来，白雪也披了黑，落在窗框上，窗户大开，从这里往外看，远处的鼓楼升起了红灯笼，路两边则是金色的，快除夕了，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 她吃得快饱了，停下来歇一会，待她抬头，屋外已经全黑，满城黑色中的金红两色灯笼尤为漂亮，像是飘在空中的光河。 她想着炽金部落的那些人，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哪里还能看到除夕美景，也许除夕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又过了一年，又活过了一年，人被逼到了绝境能做出什么事呢。 戴岳叫了她两声，才见对面的人回过神，“脑花，吃不吃？” “吃。”她毫不客气地递出了碗。 忽然二楼吵闹了起来，隐隐约约的声乐入耳，提着装着木牌的篮子的小姑娘敲开他们这间门，笑脸盈盈，“将军，王爷，场中在比才艺，二位要不要参加一下？” 果然，二楼中间那片区域清理了出来。铺了一层绛红地毯，上放一个长木架子，各类乐器齐全。 戴岳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颇有精神看着那一块，便留了两个木牌，这木牌便是门票，一人可表演一场，木牌无字，只雕着镂空云纹，表演后半数人赠花便可自己提笔留名，由现场侯着的雕刻师父现场刻字，木牌不送还，刻好便挂在另一个三层木架上，不分名次，羊肉馆的老板，着实有心。 那个木架已经挂满了往年的一排金色木牌，风吹过，哗啦啦作响。 已经有人演奏起了胡琴，塞北，果然卧虎藏龙。 木架上也添了一些金牌子，戴岳和她也投出了几朵纸花，有人吹塞北苍凉的调子，有人唱信天游，还有女子弹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大珠小珠落玉盘。 气氛逐渐火热，有人撤了屏风，人们打闹成一片，小二往上端肉，一楼的客人也上了来，连带着桌子，整个二楼好不热闹。 那个讨喜的小厮又过了来，问要不要撤屏风，顾长安摇了摇头，小厮又道：“那把屏风往里叠一叠，好更能清楚地看清表演的人。” 顾长安不太喜欢热闹，这满场的热闹与她隔着距离，她坐在这与众人格格不入，不是富贵之间的差距，是她经历的人生让她不可能再跟这种平凡热闹的生活有关，她的人生，全是死亡的味道，那是一种日益腐朽她，让她日渐疲惫，盘踞在回忆里的阴冷。 她愿意天下清明，可天下里没有她，她没办法清明，那些过去的时间，糟透了。 她有些恍神地看着戴岳的侧脸，他正笑着看场中的人舞剑，那人大开大合，颇有潇洒之意。 她眼中是穿着火红冬袄的戴岳，喜庆又贵气，他眉眼带笑，对一切都抱有好奇心，若是戴府在，想必他也是个鲜衣怒马的少爷吧，想必他会像太阳一样耀眼吧。 那年见到的戴小少爷，真夺目啊，“叠一叠。”小二得了她的话手脚麻利往后收屏风，戴岳的视线更宽广了。 她别过头，看着屋外的飘雪，火锅飘升的白气挡住了她，她抿着嘴角，难得一见地皱起了眉，戴岳回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他高声说，“我给你拉一首二胡。” “好。”烟雾后传来一声应答。 戴岳扔了牌子，没有上场中，而是坐在那里，接过小厮递过来的二胡，他面向场中，摆好了姿势，拉了一首《市集》。 愉快的声音冲开刚才琵琶的萧瑟，轻挑欢快的声音布满整个屋子，有人随着他的曲调点着头、品着酒，还有人用竹筷子敲起了碗边，而顾长安却沉默不语，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二胡曲子，也是离她最遥远的一首曲子。 她心中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只好猛然吸了几口气，风雪入肺，凉透了，才感觉好那么一点。 一曲落，戴岳回头，问她如何，她扯着嘴角，说了句极好，只见戴岳把二胡给她，“你也拉一首，咱俩的牌子就能挂一起了。” 顾长安本想拒绝，听到后一句话却接过了二胡，风雪愈大，屋内寂静无声，她拉的是《江山此夜》。 极悲，他抬眼，看清了灯下她的眼睛，这一刻，夜空疯狂落雪，她眼中是白茫茫一片。
第87章 将军府里的书生今日也在羊肉馆，一共十五人，两个包间去了中间的屏风，将军的包间外放着大盆绿植，王爷正好坐在绿植后，他们只能看见一个袍角，有人探出了头，想看是何人拉得如此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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