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子恒的死讯两天后才在京城传开,同时传开的,还有他养了多年的外室,及已出生三年的儿子。 一时众人哗然,京城议论纷纷。 “那侯府世子看上去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没成想竟还养外室呢,幸好郡主没嫁过去,不然可倒了血霉呢。” “依我看,这郡主也是个不祥之人,你想想看,与她订过亲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起先是小公爷,摔断了腿不说,连香火也摔断了,眼下又是侯子世子,连命都搭进去了。” “莫非这就是克夫?哎呀,以后别想着与齐王府攀亲了,保命要紧。” 街头巷尾难听的话一茬茬,听得人好气,春杏气,冬梅也气。 连朱氏都气得脑仁子疼,坐在主院的正厅里长吁短叹,好好的一座靠山就这么黄了,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找着靠山呢,怎的就养了个不中用的东西呢? 偏偏,不中用的东西柳婉却像无事人一般,心绪没受丁点影响。 还让小厨房备上好菜好汤,尤其交代排骨汤要炖得冒白汁,香气四溢,待菜肴上桌,她一个人静静地吃着,喝了好大一碗汤,可满足了。 更重要的是,也不用忙着绣嫁衣了,她将那堆锦缎收起来,转而拿了那两块上好的毛皮,给宋墨做护膝。 此时的宋墨也在北阁的天井里摇着二郎腿,心绪可愉悦了,好大一颗眼中钉,被他拔掉了。 且眼下也没人敢与他抢小淑女了,都怕倒霉呢,都怕丢命呢,想到这他就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舒坦。 蓦地传来一阵衣袂声。 抬眼,便见刘逍背着一个大包袱从天井上方跃下,今日他竟穿了一身黑衣,难得。 “怎么,要出远门。”少年随口问道。 刘逍将那大包提到宋墨面前:“这些衣裳,吾皆赠予公子。”从此他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少年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来,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说人话。” 不想说人话的刘逍将包袱皮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的美衣简直将人闪瞎了眼:“此乃吾费重金购置,愿公子穿上后姿容盖世无人能极。” 说话仍是这般矫揉造作,宋墨斜了他一眼,起身往包袱里瞄了几眼,继而飞快将包袱皮扎紧,朝他身上的黑衣觑了觑:“你当真不后悔?” 刘逍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满地写着“后悔”二字,但仍咬牙点了点头:“不后悔,公子放心。” 宋墨毫不客气,心里乐翻了天,提起包袱皮就往屋内走,回头还丢了句:“你可以滚了。” 别在这儿碍眼了,他要忙着试穿美衣给小淑女看了。 刘逍好心塞,“衣衣”不舍,直到宋墨拐进屋子后才黯然地转身离开。 好吧,谁叫男人婆不喜欢呢,想要嫁给她,他就得先改变自己,对她百依百顺,成为她最温柔的夫婿。 宋墨再次坐着轮椅出现在无忧阁寝殿时,换了身桃红色衣袍,头上还束了绿色的头冠。 当真是桃红柳绿,任谁弄这么一身都保不定要土到掉渣,偏偏俊朗少年温柔出尘,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显露着矜贵,再让身上沾染几分病气,眉眼里交织着脆弱与妩媚,当真是世间无双的貌美儿郎。 柳婉一看就挪不开眼了,“小墨又换漂亮衣裳了?” “好看吗姐姐?” “好看。”小淑女站在轮椅旁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好看得不得了。”当真是比女子都要美呢。 少年眉眼弯弯,秋水剪瞳,面上浮出一抹浅红:“姐姐喜欢就好。”她若喜欢,他可以一天换几身衣裳给她看。 “午间的排骨汤可喝了?好不好喝?”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道汤,特意让小厨房给北阁也送了一份。 “好喝。”少年的眸中仿佛燃了一把火,灼灼光华。 “你喜欢就好。”小淑女将他推到小几旁,拿着正在剪裁的毛皮蹲下来,往他腿上量了量,“再过两日,护膝就能做好了。” “姐姐。”少年握住她的素白小手,将她拉起来:“别做了,不想你辛苦。” “不辛苦。”小淑女语气欢快。 她一欢快,他也就欢快了。 “姐姐,那人死了……你难过吗?”他试探着问。 柳婉将手上的毛皮放回到小几上,坐下来,沉默了片刻,语气略露惋惜:“好歹是一条人命。”顿了顿:“小墨,你说谁会杀他呢?之前那些说他活不长的传言,是不是就是凶手放出来的?” 呵,倒是个聪明的女人,“姐姐想为他寻找凶手么?”他心里暗暗又有点发酸了。 柳婉摇头:“终究是与我无关的。” 少年的心这才松下来,但仍隐隐不快:“姐姐还是舍不得他吧?”继续试探。 柳婉幽幽一叹:“世子虽在猎场帮过我,却也养了外室,在订亲这件事上,算是骗了我,这样我与他也就两相抵消,顶多算是个熟人而已,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只是觉得惋惜。” 呵,还惋惜,人家都养外室了,还私铸兵器,该死一万次了。 “但毕竟,姐姐的婚事黄了。”少年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一双眼眸像要将她吸进去。 柳婉眉眼微垂,嘴角含笑:“不算黄,倘若真嫁过去了,才是进了火坑呢。” 她起身倒水,给自己倒一杯,又给少年倒了一杯,“不过以后订亲怕是就难了,人家现在都说我克夫呢,估计往后当真要做姑子了。” 少年眼睫微颤,握了握拳,从轮椅上起身,从她身后靠近,她端着茶盏转身时蓦地一顿。 他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目光俯视下来,将她整个人拢住,“姐姐。”他接过小淑女手里的茶盏,长长的手臂绕过她,将茶盏重新放回到她背后的案桌上。 “小墨你怎么了?”两人离得好近,她被禁锢在了案桌旁。 少年轻轻握住了她的肩,好瘦好纤薄的肩,手心里都是汗,但话已经到了嘴边,吞不回去了。 “姐姐不用嫁给别人,我娶姐姐。”他很认真,鼓了很大的勇气,说得郑重其事。 小淑女抬头看他,圆圆的杏眼里亮晶晶的,如群星闪烁,一片璀璨。 继而,她“扑哧”一笑:“小墨你开什么玩笑,哪怕你是我义弟,也不能如此帮我,没事儿,不嫁就不嫁,我又不是非得要找个男人嫁。” 她说着转身要去端茶盏,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狠狠地摁进了怀里,搂得好紧,身体都没了空隙。 “小墨……”小淑女有点儿懵。 他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甜甜的味道,好香,他整个身体瞬间就绷紧了。 心跳好快,下腹有火在烧,连嗓子眼儿里也有火在烧。 他对她,早就动了欲。 “姐姐,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别不信。” 偏偏,小淑女就是不信,她若无其事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头看他,瓷白的小脸上还浮出一抹浅红:“小墨,你不是好男风么,而且你还有无缰了,可不能因为想帮我而娶我,糊涂事做不得。” 宋墨:“……”表白表了个寂寞,当真被她捏得死死的。 他不甘心!
第45章 亲一亲脸皮好厚一男的 不甘心的宋墨好烦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她竟然——不信! 谁还能比他惨? 刚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让她不相信他的诚意? 他想要努力抢救! 手臂仍然没放开,只是松了松,低头看她,黑亮的眸中全是她的影子,认认真真地问:“姐姐,如果我不好男风呢,你能不能嫁给我?” 小淑女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推不动,只能再次抬起瓷白的小脸,眉眼间仍挂着笑,“小墨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好笑呀。” 宋墨:“……”如此浪漫又重要的时刻,她竟然——接连笑场。 他只想大哭一场! 罢了,“小墨”这个身份没救了,只能是弟弟了,铁板上钉钉了。 他泄了气,终于松开自己的胳膊,放开了小淑女。 小淑女赶紧避嫌似的往后退了两小步,面上仍挂着端方的浅笑,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嗔怪:“你呀,下次可不能犯这样的浑了,不能为了任何一个人,将自己一生的幸福都搭进去。” 明明好男风,却嚷着要娶她,不是搭进自己的幸福是什么! 宋墨:“……”好绝望,“好男风”的坑掉进去后,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我都听姐姐的。”他黯然地耷下脑袋,又如没有骨头一般靠进轮椅里,长腿在地砖上一蹬,轮椅便转了个向,滚到了小几旁。 小淑女将茶盏递到他手上,里面泡了去火的菊花。 少年饮了一口茶水,盯着那水中的菊花,片刻后又抬眸看她,眸中的光亮隐隐带着侵略感。 他会想到办法的,想办法让小淑女喜欢上自己。 机会很快便出现了。 崔若云抽空来看望柳婉,想带她出去散散心,毕竟那狗屎一般的未婚夫刚死,旁观者的言语又过于难听,小淑女不心里犯堵才怪。 “我真没事,嘴长在人家身上,随她们去说。”柳婉坐在殿内做护膝,一脸的淡然。 崔若云抓起果盘里的葡萄,往嘴里塞了两颗,一屁股坐进旁边的太师椅里。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家亲戚在城外开辟了一片薰衣草花田,眼下正是花季,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歹要带小淑女出门散散心,成日被关在这宅子里,实在太憋屈了。 “你家亲戚?”莫非是那国公府? “不是那拐着弯儿的亲戚,是另外的。”崔若云又往嘴里塞了颗葡萄,“你去不去嘛?” 与柳婉走得近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薰衣草,那是她在边境见过的最美的花,也是她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想了想,“就是不知母亲会不会允许。”她出门得经过朱氏同意。 前段时日与朱氏闹得僵,这几日才因为婚事缓和,不成想那鲁子恒又死了,这会儿还不知朱氏待她的态度如何呢。 “没事儿,我替你去说,我就不信她连外人的脸面都不给,好歹我还是你们府里的女医呢。”崔若云信心满满。 小淑女抿嘴一笑:“好,那就听凭崔女医去操持。” 崔若云性子急,立马就去找了朱氏。 朱氏虽对柳婉淡漠,对外人却一向热情,听了崔若云的请求,几乎眼也没眨就点头答应了。 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两人带了小零嘴儿,还带上水壶、遮阳伞,由杆子驾马车,“踏踏”地出了城。 薰衣草花田就在城外太阳山的山脚下,山上还有座佛寺,平时来朝拜的人不少,所以那通行的路也还算平坦,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了花田旁的小径上。 两人下了马车,放眼望去,大片的山梗紫入目,花浪翻涌,清香阵阵,当真是人间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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