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怔怔看着屋子中间的空地,“一切听凭母亲安排。” 对于这桩婚事,她倒没太多意见,反正迟早有这么一天,来了便应着。 再说了,对比之前那卓承志,这鲁子恒好歹她见过两面,先不说人品如何,至少看上去是个彬彬有礼性子温驯的,嫁过去应该也不会太差。 至少不会比如今的朱巧巧过得差。 “嫁到鲁家后,也别忘了你的娘家人,尤其是你表哥,如今他不上不下地混着,家未成业未立,让人操心得很,你若能帮衬着点,以后就多帮帮他。” 呵,怪不得这么欢喜,竟不过是想给朱家找座靠山呢,她的婚事也不过是她的棋子而已,柳婉不由得想冷笑。 不过,心早就寒了,她也无所谓,“女儿若是有能力,定当竭尽全力帮助表哥。”她能伪装,她自然也能伪装。 到时想不想帮,或能不能帮,还不是看当时情境,以及她的心情。 “你如此想自然是最好,你出嫁后,你那义弟若是想继续在无忧阁住着,我也没意见。”话里头的意思是,这是她们之间的交换。 她帮助朱家人,她留在娘家的人也才会相安无事。 “多谢母亲照拂,也辛苦母亲操持,女儿定谨遵母亲教诲,唯母亲马首是瞻。”柳婉将话说得冠冕堂皇。 眼下婚事在际,朱氏需要她,她自然也需要朱氏,此时最好能和睦相处。 朱氏对今日柳婉表现出的恭敬很满意,终于放下手里的茶盏,向她投来一抹不那么疏离的目光:“今日你也乏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晚些时候,我会让吴妈给你送嫁衣的料子过来,你早些赶制。” “是,那女儿先退下了。”柳婉说完便福了福身,步出了正厅。 北阁,宋墨又在画画了。 画坏了好多张宣纸,全揉成团,扔在了桌下的渣斗里。 映寒总算能看出点儿门路,但凡主子心绪不佳时,便会在案前画画;但凡主子画画时,自己得离远点,免得被误伤。 但,想不被误伤是不可能的…… “映寒。” 映寒吓得身子一抖:“公子请吩咐。” “郡主从主院回来没?” “奴才现在去看看。” 一刻钟后映寒返回,“公子,郡主……还没回来。” 宋墨画画的手一顿,一滴墨汁从笔尖滑落,在宣纸上晕开好大一团,他“啪”的一声放下画笔,修长如玉的手在桌上一扫,宣纸又被揉成了团。 映寒好害怕,腿在抖,生怕主子将那纸团往他脸上扔。 “竟还没回来。”他舔了舔牙,从案前踱到屏风处,又从屏风处踱到案前。 不过接一道圣旨而已,竟还不记得回来了,对那鲁子恒很满意么,巴望着要嫁给他么?想到这里他就气结了,提起长腿朝那渣斗狠狠踢过去。 “呯”的一声响,渣斗飞起好高,继而重重落向地面,里面的纸团洒得满屋都是。 映寒吓傻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还不动?”声音好阴沉,眼神像要吃人。 映寒战战兢兢:“奴……奴才这就收拾。”躬着身子捡起渣斗,飞快地将纸团拢到一处,装好,飞奔着出屋去倒。 竟然还每个人都有赏,他抬头扫了一眼案桌上的二两银子,以及食盒。 没错,他也有。 他又舔了舔后槽牙,伸手就将那银子往外扔。 “哎哟”一声,银子刚好砸到正进屋的映寒的脑门儿上,霎时起了好大一个包。 映寒揉着脑袋上的包,一脸惊慌,主子当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呢,“公……公子,银子……不要了么?”若是不要了,他能不能捡回去?好歹他挨了这么一下。 宋墨转了个身,背朝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喑哑,好似带着疲惫:“你若是想要,就拿去吧,还有这桌上的食盒。”顿了顿:“滚。” 早就想滚了的映寒拿着银子提着食盒飞奔出了北阁的主殿。 柳婉从主院回来后,小憩了片刻,便来北阁找宋墨。 殿门关着,连映寒也不见人影,“小墨?”柳婉在门外唤他。 屋内的少年窝在太师椅上,面容冷峻,不理她。 “小墨,你在里面吗?” 仍然无人应她。 “小墨出门了么?”她转头问冬梅。 冬梅摇头:“没听说公子出去,许是正歇着呢,郡主不如晚一点再来。” “也好。”柳婉转身往回走。 身后“吱呀”一声,殿门开了。 柳婉回头,见门内黑洞洞的,也不见少年的影子,她转身往回走,“小墨,你在屋内吗?”她推开门。 屋内幽暗的光线里,少年坐在轮椅上,眼尾泛红,眼神很空,凉凉的,“姐姐。” “小墨,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了吗?” 轮椅上,美人如画,一蹙眉,真叫人肝肠寸断,“姐姐,我不舒服。” 柳婉心疼坏了,在轮椅旁蹲下来,“是腿痛吗?”昨日才敷过药,今日怎的就痛? 美人摇头,用修长玉手轻抚胸口:“姐姐,我这里不舒服。”她一离开,他的心里就会长出一个缺口来,“呼呼”地漏着风。 小淑女抬起一双亮闪闪的杏眼,没明白少年所指。 “我想姐姐能陪着我。” “好,我陪着你。”她扭头看冬梅,“你先退下吧,将门带上。” 冬梅老老实实退出了屋子。 “姐姐,我不想你嫁人。”少年可怜巴巴,面色颓废,眼里带着乞求。 “你是因为今天的圣旨,不高兴了?” 少年垂眸,不否认。 “可世间女子,谁能不嫁人呢?” 他抬眸,眼里灼灼光华,那句“姐姐可以嫁给我”的话已跑到唇齿间,稍一动弹就会跑出来。 但最终被他忍下了。 他坐在轮椅上,长腿抵着地砖,骨节漂亮的手已轻轻覆在了小淑女的手背上:“姐姐喜欢那个鲁子恒吗?” 如果她敢说“喜欢”,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或许会在此刻、此地,实实在在地要了她。 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喜欢别人的。 柳婉顿住,沉默。 少年滚了滚喉头:“姐姐为何不回答?” 柳婉歉意一笑,摇了摇头:“我还没喜欢过男子呢?”她也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好吧,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未曾喜欢过别人,少年暗暗松一口气,勾下头,“姐姐出嫁了,我该怎么办呢?” 柳婉温柔一笑,拿着张圆凳坐在他身侧:“我都想好了,到时你若是想住在无忧阁,就继续住在这儿,没人敢说你;你若是不想住这儿,我便重新给你置办个宅子,再买两个下人,保准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反正银子我都存够了,你喜欢怎样,我便怎样安排。” “让姐姐费心了。”少年抬头看她,嘴角弯着一抹笑,黑亮的眸中仍仿佛藏着一口深井,看似无波无澜,实则漫延着一股狠厉。 呵,天真的小淑女,有他在,她又怎能有机会嫁给旁人呢。 “我再好好想想,看如何才能离姐姐更近一些。”少年将长腿一伸,让轮椅转了个方向,“今日姐姐也累了,回屋歇息去吧,我晚一点再来找姐姐下棋。” “也好。”柳婉从圆凳上起身,又随口嘱咐了几句,这才款款出了北阁。 待小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墨的脸便瞬间寒了下来,立体的五官如刀削一般,冷峻而阴沉。 他从轮椅上起身,行至屋内的天井处,往空中燃了一枚信号弹。 一柱香后,无缰自天井上方降落,“公子,有何事吩咐?”莫非要逼他说那番话? 宋墨斜倚在天井旁的美人靠上,目光冷冽地盯着不远处的一方檐角:“去查一个人。” “谁?”无缰松了口气。 “侯府世子,鲁子恒。” “查哪些方面?” 宋墨轻轻转动手腕,腕间的铁链在袖中忽隐忽现:“方方面面皆须查。” 无缰不解:“此人有何重要处?” “郡主的未婚夫。” 无缰一听与郡主有关,心底一沉,主子当真是在女人身上栽了,“这人……跟咱们又没关系。” 宋墨冷箭一般的目光扫过来,声音低沉而狠厉:“要你查个人,你废话这样多,无缰,你现在是不是活得有点儿不耐烦了?” 无缰吓得脊背一紧:“属……属下这也是关心公子” 真想将周国皇帝拉过来评评理,究竟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堂堂周国皇子竟成日与梁国郡主搞在一起,还不知以后会有什么果子吃呢。 “我需要你尽快知道消息,你快去快回。” “哦。”无缰诺诺着,“公子让属下向郡主说的那番话,还要说吗?”说他好男风,说他缠着他家公子。 都拖好久了,还没让他说,就像一把“刀”总悬在头顶,迟迟不落,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死早托生。 宋墨微微一顿,阴沉的眸子里有细碎的光影闪了闪,手腕一转,将铁链隐入袖口:“不急,你等我吩咐便是。” 若没办法让她喜欢上“好男风”的弟弟,他是否能让她喜欢上盖世无双的面具男子呢? 宋墨嘴角翘起,溢出一抹邪魅来。
第44章 世子之死她是他的逆鳞 两日后的午间,无缰再次来到北阁,“公子,鲁子恒的消息查到了。” 少年今日穿了身靛青色长袍,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当真是美得天下无双。 连无缰瞧着都觉得主子实在该朴素一些,本就长得过于招摇了,还穿这么艳的衣裳,不就成祸国殃民的妖孽了么。 “说。”少年屈起一条长腿,坐在美人靠上,面色慵懒地扫了一眼天井,最后才将目光落到无缰身上。 “鲁子恒养了一支府兵,还有个秘密的兵器铸造点。” 宋墨眼眸微眯:“侯爷鲁宽乃梁帝心腹,他怎会允许自己儿子私铸兵器?” “就怕这侯爷也给自己留了后路,鲁子恒私底下与梁帝第四子柳宏基走得近。” 梁国太子势弱,四皇子柳宏基野心勃勃,侯府这是早就站好队了。 少年一声冷笑:“柳宏基有夺嫡之心,鲁子恒想要有从龙之功,前头还有鲁宽在梁帝跟前打掩护,当真是一出好戏啊,可惜了,唱不了多久了。” 权力如同一面镜子,映出的从来都是人心的丑陋,周国皇室如是,梁国皇室亦如是。 “还有一事。” “说。” 无缰嗫嚅着:“这鲁子恒还养有一名外室,且育有一子,此事侯府藏得深,外人不得而知。” “外室?”少年眸中寒光乍泄,拳头瞬间握紧。 “若郡主真嫁给了这家伙,当真是太亏了。”无缰也替柳婉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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