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忘了,臣妇新寡。”她咬紧后牙,心口发疼。 傅元承不以为意,晃晃她的手:“这些本宫自有办法,你只需听话,跟着回去陈家。” 一阵风过,两人间落下片片飞花。 蔚茵忽而笑出声,银铃一样清脆,眼睛弯成一双月儿,可眼角分明沾着泪珠。 “笑什么?”傅元承敛起笑意,手上加了一份力道。 蔚茵双眉皱起,笑着仰起脸字字清晰:“我不回去,我已是穆家妇。” 眼看着,傅元承的脸色渐沉,嘴边冰冷勾了下:“蔚茵?” “承诺,”蔚茵喉中酸涩,“我没有给过,从来没有。” “呵!”傅元承冷笑一声,手一用力将她提到面前,“你不认?” 蔚茵身形晃着,脚尖翘起堪堪够着地面:“有谁会认为一个人病中的呓语是真的,而要她兑现?你要我兑现,可我从不记得自己有过许诺。” 她的声音陡然变尖,眼眶泛红,极力憋住盈满的泪水。 “我自小就有婚约,家中教养严苛,行事规矩,从不会做出离经叛道之事。我真的不是欺骗你,也不知当初说了什么。” 她看着他,认真的解释着,期望他能听进去。然而,等到的只是他越发阴冷的双眸,以及眸底堆积明显的戾气。 有那么一瞬,蔚茵绝望下来,早该知道的,什么解释傅元承也不会听进去。 “好,真好,”傅元承从齿间送出几个字,“二少夫人真是忠贞之人,一心赴死。” 蔚茵剩下的手臂去推他,努力着想逃离:“放开我!” 那只钳住她的手突然松开,她猝不及防的身形踉跄,后退躲避直到背后靠上树干。 两步外,傅元承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薄唇微启:“是不是说汉安明霞观亦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 蔚茵身陷在一片花枝中,紧紧盯着他,咬牙切齿:“殿下所说的明霞观是何处?难道已不是一片废墟?” 话音甫落,就见傅元承看过来,目光犹如两柄利剑。 事已至此,蔚茵鼓起全部勇气,直视面对于他,嗓音染上微颤:“是啊,观中那株桂树好容易生长百多年,却被殿下一把火给烧了。观中的女道,她们没有错,为何你……” 眼前蓦的覆上一片暗影,傅元承的手捏上她的下颌,她清楚看见他眼尾浮出暴戾的晕红。 “你知道?”傅元承盯上那双眼睛,氤氲泪雾下,有恐惧、愤恨,羞辱…… 他紧抵着她在粗粝树干,掌控在一片地方。惊觉原来她知道,当初是故意离开,躲着他,连一个字都不曾留给他,独留他枯等一夜。 她不想沾上他。 蔚茵被迫仰头,脸被捏得扭曲,心中压制的恐惧蔓延开,身子开始发抖:“蝴蝶她也没错,还是死了。” 所有人都死了,只因为傅元承的多疑,轻而易举的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天知道,当时的她有多害怕。 身上渐渐没了力气,她知道,只要傅元承手指一收就会要了她的命。 傅元承薄唇抿成一条线,在蔚茵眼中看到死气:“当真不走?” 蔚茵不语,紧抿唇角。 “很好。”傅元承吐出两个字,眼睛一眯。 蔚茵动弹不得,终于再也压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腮颊无声流下。 她不会回陈家,那不过是傅元承给她安排的一条路,他要的是把她抓回去,逼着她履行那根本不做数的承诺。她根本就不会给他承诺,是她病了迷糊着,他哄着她说出的。 她不要跟他,那些汉安明霞观的过往,如今侯府的牵绊。她既已进了穆家门,后面跟着傅元承,世人如何看她?太夫人会否心冷?穆明詹定会失控…… 清泪沾上傅元承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他死死盯住她,如同钳住一只小兔子那样简单,见她终于心理崩溃而哭泣。 蔚茵双手去拍打他的手臂,想要从他手里挣脱:“放开我。” 她像一只挣扎的猫儿,浑身炸毛,用着仅有的武器爪子。可是病后的虚脱很快让她没了力气,只剩下不争气的呜咽声。 傅元承眼帘微垂,瞧见了手背上几道抓痕,讥讽一笑,像是嘲弄她的那点儿气力。 他手松开她的下颌,随即一把揽上她的腰,将她带来身上,试到了那微不足道的抵抗,以及糊满脸的泪痕。 两人的动作激落了一树落花,纷纷扬扬的黄色小花飘下,落雪一般。 蔚茵呼吸不稳,胸口剧烈起伏,想着或许这样被他杀死也算解脱。 谁知,傅元承收起了脸上阴郁,反而送出一个好看的笑:“既然如此,那便如你的意。” 他轻柔的为她整理着衣襟,指尖帮着扫去肩头落花。 下一瞬,他的手臂一收,一把将蔚茵推开,甩袖走出树下。 蔚茵一个不稳,慌忙扶住树干,这才站住。 傅元承大踏步往前走,没再回头,只是声音冷漠:“别后悔。” 院门开启关闭,院中重新归于平静。 蔚茵靠着树干,身子慢慢滑落,最后瘫坐在地上,久久不动。 她一直想忘掉汉安的一切,希望那真的是一场梦。原本过去一年,想着就这样让时光去淡化那些,她与傅元承不再有交集。 可是老天爷仿佛在跟她开玩笑,让他们再次相遇,到底谁是谁的孽债? 可以重来的话,她不会选择去湫州给父母拜祭。 湫州,父亲曾经在那边为官,后来与母亲相继病故,蔚茵和阿弟被祖父接回了泰临本家。 去年的祭日,蔚茵特意去祭拜,为已故双亲积德。因为很快就要进京,与早有婚约的穆明詹成婚,她想着以后都不会再去湫州,才有了这趟出行,是身为儿女应有的道义。 经过汉安时就是雨天,不停的下,没完没了。 后来水灾,她带着婢子蝴蝶住进城外明霞观。观中女道见她柔弱,好心收留。 还记得那日雨后,她救下了满身是伤的傅元承。为了给父母积德,她为他送饭送药。 他说他日后会报答,她不在意也不多问,有时候他说话,她也只是笑笑,静静听着。与她来说,他伤好了就会走,她也有自己的路。 心中虽然对他遇匪同情,却也生出过怀疑,为何他从未给家人送过信儿? 想到这里,蔚茵叹了口气,指尖摸上右侧眉尾的疤痕。 就是那次,不知哪里蹿来的一股流民冲上明霞观中抢夺,她跑去后山想通知傅元承赶紧离开,他的伤已经养好。 后面人追得急,她大声喊着让他快跑,并看见了那隐藏洞口前,男子颀长的身影。慌乱中,她一脚踩空,坠下山道旁的深潭,眉角处重重一磕,没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紧紧抱住,靠在人的怀抱中,头晕脑胀,浑身酸痛滚烫。然后,有人为她换下湿衣,裹上一件干爽的袍衫。 耳边朦朦胧胧的有人说着:“如此,阿莹以后嫁给我罢。” 蔚茵迷迷糊糊,喉咙间溢出一声轻吟。或许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想找一个依靠,无知的她糊涂间靠上他。 再醒来时,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宽敞的房间,松软的床榻,桌角上精致的香炉正出着细细烟丝,气味清香。 支撑着从床上下来,她摸到了额上绷带,后面赤着脚走出去。 屋外,一轮圆月悬挂半空,傅元承静静站在游廊下。她刚想过去,就见有人走到他的身后,恭敬行礼唤了声“太子殿下”。 蔚茵浑身冰冷,至今记得从傅元承口里说出的每个字: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明霞山上,不管是流民还是女道,乃至她的丫鬟蝴蝶,全部死了,一把火干干净净。 而他回过头更是平静的对她说,明霞观毁于流民之手…… 所以,她跑了,费尽心力骗过他,逃离了汉安城。 蔚茵坐在那儿,漂亮的指甲抠进泥土,指尖的疼痛让她清醒几分。 回想起方才与傅元承的说话,她明白了,或许明日之后世上再无庆德侯府。 果然,日暮时分,院外开始嘈杂,吆喝声不断。 两个婆子紧紧跟在蔚茵身后,无论她走到哪儿。隔着一道门,她无法窥见外面情形,疾步跑去东墙边,把着花窗看出去。 外面,穆家的男丁被虎牙军推搡着,往正院方向赶去,那些成年的已经被绑上了绳索。 这么快,都还未挨过这一日,这便开始了。 天色黑下来,千安苑的门被打开,有人大着嗓门吼道:“带人出去。” 蔚茵明白,男丁已经带走,剩下的就是处理女眷。 不眠夜,这便就是抄家罢。.
第九章 如今成了软弱可欺的羔羊 乱,很乱,尖叫声,哭喊声…… 随处可见来回奔走的士兵,他们凶神恶煞,动作粗鲁,甚至直接狠手的拖拽着女人,不耐烦还会踹上一脚。 昔日高高在上的贵族,如今成了软弱可欺的羔羊,只能抱着头哭泣。 蔚茵麻木的走在路上,身旁一柄明晃晃的枪头。这里已不完全只是傅元承的虎牙军,御林军也来了。 穆家真的倒了。 “啊!”一声惨叫,有身影重重叠在她脚边。 蔚茵不由后退躲闪,看着倒下那人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像是被灼烧的虫子。 还不待她忆起这男子是谁,就见寒光一闪,一柄刀刃直直扎进他的腿腹,他疼得仰直脖颈叫喊得更加凄厉。 “想跑?老子让你跑!”一个将领大步而来,随后就将长刀拔出。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将男子衣袍浸染蔓延。 将领的刀在男人背上擦了两下,讥笑几声:“还当自己是贵家郎君啊,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接着眼神放肆的上下打量着蔚茵,最后盯上那张脸,心里开始发痒。 蔚茵皱眉,反感这些人的无理,可是也清楚自己现在处境,出了事没人能帮她。 耳边仍是不绝的尖叫声,那些娇生惯养的女人们被拖拽着走,黑暗掩藏中,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样乱,出点什么事情多正常,没人会在乎。 她攥紧手心,在那将领的注视下绕开地上男子,继续往前走,没露出自己的一丝胆怯。 不长的一段路,仿佛走了许久。 到了前厅外,一众穆家女眷被驱赶聚集在此。谁都知道此时大难临头,悲伤哭泣,恐惧颤抖。 太夫人也被搀着站在正中,苍老的脸庞没有表情,依旧骄傲的扬着脸。她也是皇家血脉,傅氏的一位郡主,落到如此依然保持着高贵。 然而,当官兵押着穆家男丁出现的时候,她眼神终究闪了闪,起了湿润。 女眷们亦是开始激动,哭声更大。可是她们什么都做不了,士兵们手持□□将她们圈在一处,谁要妄动必是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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