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不知何时跃下马车,同一锦袍男子交谈着,他神态自然从容,虽然无半分得意,但处处可见其风度翩翩。 谢陵,他是属于长安城的。
第29章 第29章 谢陵因遇到旧日的相识, 难免多言语了几句。丰知远素来和谢陵熟悉,得知谢陵被人所伤,流落在外数月, 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回来, 不禁心中生出几分好奇。丰知远拉着谢陵的手臂,口中央求道, 他今日正好备下了一桌酒席,恰好能为谢陵接风洗尘。 谢陵推拒不得,只能转身嘱咐侍卫,要他们先行回去。谢陵撩开帘子, 葡萄正低垂着脑袋, 看不清楚她此刻脸上的神色。 谢陵将刚才的话, 又重复了一遍,葡萄轻声应好, 抬起眼睛看着谢陵。那双乌黑莹润如玉的眼睛, 有哀愁浮动,葡萄唇瓣微动,正要说些什么,却和一脸好奇打量的丰知远撞着视线。 葡萄便将话吞进了肚子里,只道:“你莫要吃多了酒,认不得路了。” 谢陵微微颔首。 丰知远见马车远去,心中越发好奇谢陵在外的经历,和那马车上女子的身份。丰知远轻易不让谢陵脱身,硬是留着谢陵吃酒闲谈了许久。 庆国公府。 谢氏一族子嗣丰盈,但其中最为得意, 地位最是显赫的,便是谢陵之父, 如今的庆国公。谢陵身为庆国公唯一的嫡子,自然倍受关注和重视。得知谢陵归来,一家人制备了宴会,谢陵母亲谢秦氏,更是坐立难安,最终她索性离开了屋子,来到门外翘首以盼谢陵的归来。 身旁的钱嬷嬷,命人给谢秦氏搬来梨花缠枝靠椅,轻声宽慰忧心的谢秦氏:“世子爷归来,定然是意气风发,身体无恙。” 谢秦氏用帕子擦着眼尾的泪珠,悠悠叹息道:“但愿如此。国公爷心狠至此,分明知道陵儿被他的仇敌所伤,却为了不打草惊蛇,竟狠下心来,不去寻陵儿的踪影。还好陵儿聪慧,能够脱离险境,不然我们如今找到的,就是陵儿的尸身了。那甜水镇,是怎样的穷乡僻壤,陵儿金尊玉贵的,如何忍受得了?” 钱嬷嬷忙道:“听闻是个酿酒的镇子,并不十分富贵。但世子爷逢凶化吉,已经是最大的好事,那番埋怨话语,夫人日后莫要再说。若是让国公爷听到了,定然早说慈母多败儿,对世子爷越发严厉了。” 谢秦氏便止住眼泪:“我明白。” 马车在庆国公府前停下。谢秦氏忙走上前去,嘴里唤着“我儿”。一撩开帘子,却不见谢陵的身影,只是一个身条纤细的女子,穿着质朴,但模样生的柔美,有着几分好颜色。 谢秦氏忙问侍卫:“世子呢?” 侍卫道:“世子被丰郎君带去吃酒,稍后就到。” 说罢,侍卫看向旁边垂眸不语的葡萄,意欲向谢秦氏讲明葡萄的身份。但谢陵未曾详细说出,侍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位是葡萄姑娘……” 谢秦氏没有见到谢陵,脸上的兴致淡淡,轻轻摆手道:“你将行李交给管家就是,他自然会安排。” 侍卫只能应道:“是。” 为数不多的行李,被管家命人搬进了谢陵的屋子。至于葡萄,管家摸不清楚该如何处置,只能去请谢秦氏的示下。钱嬷嬷嗔怪道:“不过是世子途中无聊的消遣罢了,你便当成普通丫鬟安置就是。” 于是,葡萄便背着小包袱,怀里抱着一罐子杨梅酒,被人领到了一间屋子里。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 葡萄初次见到传闻中的“贵人”,自然是不敢多言语,怕闹出来笑话给谢陵增添麻烦。因此,旁人说什么,葡萄就做什么,只求没有差错。 葡萄环顾四周,屋子宽敞明亮,只是床榻上面已经有了两套被褥。葡萄不知道这些被褥是否是为了她准备的,便只是捡了空闲的地方坐下。她臀部只挨着床榻的边缘,怀中紧紧地抱着杨梅酒。 长安城好大,繁华奢靡的让葡萄心中生出恐惧来。分明只是和谢陵分开不久,葡萄便开始思念谢陵。只要有谢陵在,葡萄便觉得她自己,在偌大的长安城,也是有归宿的,不是孤苦无依。葡萄看着散发着香味的被褥,喃喃道:“谢郎君,快些回来罢。” 流云和清雨两个丫鬟,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走进屋中。流云一抬眼,便看到葡萄坐在她的被褥旁边,那张笑盈盈的表情,顿时僵硬在脸上。流云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指着葡萄,质问道:“你是哪个?” 葡萄如实答道:“是管家让我待在这里的。” 流云眼珠子上下滚动,仔细打量着葡萄的穿着打扮,见葡萄一身素色衣裙,发髻上只佩戴一只素银簪子,比府上的三等丫鬟都不如。流云当时了然,以为葡萄是新挑出来的小丫鬟,分到她屋里。 流云一扯被褥,语气冷淡道:“谁允你坐在床榻上的,平白弄脏了我的被褥。” 葡萄心中一跳,面色慌乱道:“我身上是干净的,没有弄脏。” 她和谢陵昼夜赶路,每天都会在客栈休息沐浴。葡萄身上的衣裙虽然半新不旧,但却是干净整洁,没有半分灰尘的。 流云轻哼一声,将大红缎面绣花被褥扔在地面,轻飘飘地看着葡萄:“沾染了穷酸气味,也是不成。” 葡萄顿时脸色涨红,不知该如何反驳。 清雨轻咳一声,出声解围道:“流云本就是这脾气,你记得就是。你先去沐浴更衣,再去领被褥才是。” 葡萄闷闷地点头。 清雨见葡萄一直抱着一瓦罐,便出声询问:“你抱着那蠢笨物做什么,还不放下。” 葡萄怕摔了罐子,就没有杨梅酒吃了,便不肯放下,只是搂在怀里,轻声道:“是我自己酿的酒,带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吃的。” 时至今日,葡萄竟是连爹娘都叫不出口了。 闻言,流云清雨皆是轻笑一声,流云更是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是什么身份,还妄想用一坛子酒讨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欢心。你怕是不清楚,府上各位主子,每日饮的酒,都是价值不菲。就是把你这个人卖掉,也不过只能买来一盅酒罢了,谁还会吃这些?” 葡萄心头微痛,脑袋里想起自己提出要送杨梅酒时,谢陵脸上的神态,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谢陵是不是也在想,这样廉价的酒,怎么能入得了国公府的眼睛呢。 葡萄沐浴一番,又领了被褥。流云欺负葡萄是新来的,便随意指使她做些重活累活。清雨拦过两回,见流云执意如此,也不再说。 眼看着时辰已晚,丰知远却仍旧是意犹未尽的模样,谢陵毫不犹豫地起身,只道家中有事,先行离开。丰知远追了出去,颇为好奇地问道:“你带回来的那女子,是何许人也?” 谢陵拢眉,他下意识地不想解释,便用三言两语敷衍过去。 纵然谢陵可以在丰知远面前遮掩,等到了国公府,他总要给众人一个说法。谢陵轻轻揉捏着紧皱的眉峰,心中想着该如何细说。 到了国公府,谢秦氏听闻谢陵归来,又是哭又是笑,本想着去拉谢陵的手,却被谢陵不着痕迹地躲开。谢秦氏脸上满是幽怨:“陵儿还是这般怪脾气,不许旁人近身。如今是我,倒是罢了。日后娶妻生子,你难道还不让娘子碰你不成?” 众人嬉笑一番,谢陵却眸色沉沉,想到了葡萄。 谢国公姗姗来迟,见到谢陵却是没有多说几句关切的话语,只是硬邦邦道:“无事便好。” 一句话,仿佛谢陵曾经遭受过的刺杀,重伤,都不值得一提。 谢陵后背残留的伤痕,还在隐约作痛,但他对于谢国公的反应习以为常,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难过,只是淡淡应是。 直到开宴,谢陵还是没有见到葡萄的身影,便出声询问:“葡萄在哪?” 众人面上皆是茫然之色,问道:“哪个是葡萄?” 谢陵拢眉,他将象牙筷子撂下,语气中带着克制的怒意:“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刚才没见到葡萄,谢陵本以为,是葡萄刚到国公府,自己回来也没有仆人及时去通知她,这才没有赶过来。不曾料想,待谢陵落了座位,开了宴会,还没有见到葡萄的身影。满座热闹景象,却是没有那一抹纤细身影。却原来,不是忘记通知葡萄,而是根本未曾想过唤葡萄过来。 眼看着谢陵眉眼凝着冰霜,谢秦氏恍然大悟,轻声道:“可是坐着马车前来的那女子?我,我让管家安置了她。” 谢陵起身,便要去寻葡萄。却见谢国公一拍桌子,冷声道:“君子礼法,你都忘了个干净。宴会之上,留下长辈亲朋离去,便是你的规矩?” 谢秦氏忙道:“陵儿莫急,你先用过膳食,娘让人唤葡萄过来。” 谢陵站在原地,冷硬的眉眼注视着谢国公许久,最终仍是起身离去了。 谢国公刚要发火动怒,便听谢秦氏哭哭啼啼道:“国公爷又要做什么?难不成大好的日子,要让人将陵儿捉了来,施你的家法不成?可怜我的陵儿,在乡下吃了那么多苦。身受重伤好不容易保下来一条命,又经历重重艰难才能够回到长安。陵儿何其无辜,若不是因为那人仇恨嫉妒你,那人怎么会把主意打在陵儿身上。我要去寻,你拦着不肯,直说莫要打草惊蛇,又说倘若国公府的世子,连这些小小的磨难都不能抗过去,便是废物草包一个,更不用救了。我听了你的话,强行忍着不去找他。如今他回来了,我疼他还不够。你一个做爹的,连句软话都不肯说上半句。如今又喊打喊杀的,若是你看陵儿不顺眼,想让哪个庶子做世子,你便早点说出来,莫要磋磨我的陵儿……” 谢国公的姨娘们,听了这话都默默不敢言语。谢国公只觉得头痛,只能劝慰了谢秦氏几句,也顾不得找人寻谢陵的麻烦了。 谢陵来到后院丫鬟住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葡萄。 葡萄刚做完了活,领了一个馒头一碗汤。她坐在院子里的天井边缘,白皙的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雪白的脸颊有几道脏污的痕迹。她身上穿的衣裙,浣洗衣服时被打湿了大半,如今黏黏糊糊地粘在腿上,极其不舒服。 葡萄拿起馒头,刚要吃,但手腕一软,馒头便囫囵地滚到地面。 流云清雨所说,这馒头一人一个,吃了就没了。葡萄心中着急,便提起衣裙去追馒头。 雪白的馒头,在一双青色长靴面前停下。 葡萄俯下身去,刚刚想要捡起来馒头,那双纤细的手腕,却被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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