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雅目露喜悦,忙叩头谢恩。事到如今,芹雅一直悬在胸口的大石,才堪堪落下。芹雅已没有了去路,若是高雪薇再不信守承诺,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好,高雪薇素来待人亲厚,从未失言过。 高雪薇便吩咐道:“瞧你身上这风尘仆仆的,定然是担惊受怕了许久。先让丫头们带你下去梳洗一番,再好生休息,过几日来我身边当值罢。” 芹雅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跟着领路的小丫头去了。 芹雅自诩以后的身份,便开始打听着高府的各位主子。那小丫头模样青涩,只说自己是新来的,不知道府中的内情。芹雅顿觉无趣,便不再细问。待芹雅到了房间,沐浴更衣后,正要端起准备好的清茶,从院子中突然窜出来一只黄毛小犬,将杯盏打翻。芹雅口中骂道:“蠢东西,等会儿剥了你的皮做菜去!” 那黄毛小犬丝毫不知芹雅的打算,只低头尝着地面的清茶。芹雅一把抓起小犬的后颈,正要臭骂一顿,忽见黄毛小犬呜咽一声,没了生气。 芹雅顿时吓得手足无措,当日茶不敢吃,饭也不肯用。夜里就寝时,芹雅睁着眼睛,躺在床榻不敢入睡,忽然有白光闪烁,芹雅一把推开那人,慌不择路的跑开了。 高雪薇得知芹雅跑掉时,柳眉微皱,斥责道:“又是下毒,又是刺杀,却连个丫鬟都处置不了,当真是废物。” 背主的丫鬟,高雪薇是不敢用的。更何况,芹雅知道她的秘密。若是有一天,芹雅把这秘密戳破,到时人人都会知道,高家女表里不一,心思深沉。因此,高雪薇万万不会容忍芹雅,但她不会因为一个丫鬟而烦恼。高雪薇吩咐下人寻找芹雅的踪迹,这之后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备嫁上面。 雪天过后,便是两日的放晴的日子。可放晴之后,便是连绵不断的雨水,忽大忽小,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葡萄撑起窗棂,看着路上各色的油纸伞,心中浮现出烦闷。恰逢伙计送饭菜上来,葡萄掀开食盒,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问道:“雨水何时能停?” 伙计笑道:“还得继续几日呢。大家伙儿都说,这雨总是不停,河中的水位都涨了不少,到时恐怕会有涝呢。” 他看葡萄面露难色,便问道:“姑娘可是要出去?” 葡萄点头:“我近来身子总不好,吃不下饭,睡又睡不安稳,便想着去看看大夫。只是这雨不停,路上难行走。” 伙计便说:“这有什么为难,姑娘身上银钱可足够?若是足够,将大夫请来就是,不过多给他几分跑腿钱,也不必姑娘在雨天行走,打湿衣裙,湿了鞋袜。” 葡萄便同意此事,多添了些银钱,要伙计去办这件事。没多会儿,一个身穿蓝灰色长褂的大夫,便带着药箱,撑着油纸伞赶来了。 药铺中坐诊的是关大夫,他年纪大了,经不起奔波劳碌,便让他的侄儿加徒弟小关大夫来了。 葡萄伸出手,放在看诊的软垫上。小关大夫铺上一层粉色手帕,隔着帕子给葡萄号脉。葡萄问道:“我这是什么病?” 小关大夫拧眉,号了又号,好半天才道:“或许是隔着手帕,我号不准脉,可否将手帕去掉?” 话刚说出口,小关大夫便脸色涨红,慌忙解释道:“我并没有唐突姑娘的意思。我从师学医不久,医术不精,比不上师父能隔帕号脉。” 葡萄心中微感不自在,只是为了号脉,也值得应允小关大夫的提议,取下了那张手帕。 小关大夫搭了上去,面色越发凝重。 葡萄心中一沉,以为自己害了什么病,才惹得小关大夫不肯轻易告诉她。 葡萄蹙眉道:“可是药石无医?” 小关大夫忙道:“不,不是。” 他终于说道:“或许是我号错了脉,姑娘云英未嫁,怎么会是喜脉呢。” 小关大夫轻声喃喃了几声。 葡萄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流露出诧异之色,她抚上自己的腹部,喃喃道:“喜脉,我竟是有孕了?” 葡萄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打开另外一个香囊,见里面放着一副手钏,一副脚钏,皆是金子打造,上面雕刻着祥云龙虎。葡萄顿时了然,暗道谢秦氏大概早已经知道她有孕之事,只是因为一些缘故,没有告诉她。后来她假死,谢秦氏自然以为,葡萄腹中的胎儿也保不住了,便留下这些当做陪葬。 小关大夫见葡萄听闻有孕,不是生气,而是微感惊讶,而后坦然接受,不禁问道:“难道姑娘已经成亲?” 他看葡萄面容白皙,身姿纤细,一副少女模样,又未曾梳着妇人发髻,就猜测葡萄还未婚嫁。因此他才号出喜脉时,才这般不确定。 葡萄颔首,却又摇头否认。在小关大夫疑惑的神色中,葡萄为了避免麻烦,只是随口敷衍道:“成过亲,不过我夫君已……” 小关大夫了然,原来是丧夫之人。 葡萄默认了小关大夫的猜测,一想到谢陵,她眼底浮现出黯淡的神色,心中微痛,不知道谢陵是否知晓,他们两人有了孩子。葡萄嘲笑自己愚蠢,谢陵即使知道,恐怕也会觉得是个累赘,毕竟他要迎娶正妻,先弄出一个庶子庶女来,总是不像话的。 “庶子庶女”几字,在葡萄脑海中闪过时,她抚摸着柔软的腹部,庆幸着自己离开了国公府。不然她的孩子,就要沦落为庶子庶女,一出生就要打上低人一等的称号,要向高雪薇的孩子俯身行礼,那样的场面,令葡萄厌恶至极。 鄞城。 连绵的雨水,冲垮了堤坝,淹没了不少村庄小镇。谢陵原本处置好修理沟渠之事,便要赶回长安城,谁料一纸旨意,又将他带到鄞城。到达鄞城时,谢陵脸色黑沉如水,身上的气息越发冷峻。他原本的水道计划,自然将鄞城涵括其中,当时诸事顺利,谢陵并没有特意查看。谁料鄞城县尉,和当初反对谢陵的朝臣,是同一队人。因此县尉阳奉阴违,并没有按照谢陵的要求,提高堤坝,只是随意敷衍了事。如今江水上涨,冲垮堤坝,洪水大肆泛滥。这县尉见到此情此景,才知道他做错了事情,忙围在谢陵身旁低声下气,想了许多法子讨好他,只希望谢陵启禀陛下时,用上春秋笔法,将县尉的责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陵无意理会县尉,他神色冷冷,每日忙碌着灾民安置分散,加修堤坝,疏通洪水。但这日,谢陵回房安寝,便看到床榻上有个模样妖娆的美人,用尽平生之魅惑事,却让谢陵眉心狂跳。他本就劳累至极,闲暇时想起还在和他闹脾气的葡萄,心中更是郁闷。如今这妩媚动人的女子,宛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陵额头青筋鼓起,他顺手拔出墙壁上的长剑,一把指向那床榻上正扭捏不止的女子,直冲她的喉咙。 女子大惊失色,连“大人”二字都不敢叫了,唯恐她一张开唇,那把抵在她喉咙的长剑,便要送进去,要了她的性命。 谢陵拼尽全力,勉强平复声音,冷冷道:“滚出去。” 女子不再试探谢陵,忙跳下床榻,慌慌张张地跑走了。谢陵看着被褥上沾染的脂粉,便唤侍卫,将这些都扔掉,换成新的来。 次日,那女子或许没有敢说自己被谢陵赶了出去。县尉只知道自己安排的人,从谢陵房中安然无恙地走了出去,便冲着谢陵使着眼色,用一种男子之间心照不宣的目光说道。 “谢世子如玉郎君,又洁身自好,却只是在碰了女人后,才算得真正的大丈夫。” 谢陵掀起眼睑看他,目光沉静如水,有风雨欲来之势。那县尉却丝毫不觉,反而靠在谢陵身旁,兴致颇高的笑了几声:“谢世子若是还有兴趣,今夜由我做东,寻上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像谢世子这般生的芝兰玉树的,只怕到时她们眼中只有谢世子一人,再看不上其他人了。” 谢陵冷声道:“县尉还有闲暇去做这些事情。” 县尉不解,问道:“为何无空?” 谢陵收回视线,淡淡道:“洪水之事,已尽数呈于陛下。想来县尉以后,不能再如同今日这般。” 县尉顿时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他下意识地想要离开此处。可是县尉还没有走出门,便被看守的齐齐阻拦,连半步都动弹不得。 谢陵从县尉身旁经过,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洪水之事缠人,谢陵久不得葡萄的消息,心中难免挂念,便写下书信一封,交给谢秦氏,信中问及葡萄之事。 几日后,谢陵收到回信,看到“一切安好,我儿莫要挂念”时,他眉心微微舒展。但当谢陵看到“待我儿赶回长安后,便早日筹备成亲事宜”,他心中浮现淡淡的不喜。谢陵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对高雪薇,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能说是相敬如宾,但如今,一提到高雪薇,谢陵就想起葡萄。 想起那些斩钉截铁的话语,谢陵突然福至心灵,仿佛一瞬间开了窍,他想着葡萄抗拒做妾室,或许除了身份这一点,还有忧心主母不善。谢陵突然觉得,当初定下这桩婚事,太过草率行事,毕竟他只是道听途说高雪薇为人亲和,至于高雪薇的行事,是否和传闻一般,谢陵的确不知。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谢陵再想要仔细考量,想来谢、高两家,都会对此有所异议。 常日来的劳累辛苦,让谢陵一沾床榻就睡着了。这次,他梦到了县尉送美人给他。谢陵看着背对着他的美人,毫不留情地驱赶女子出去。那女子转过身来,泪眼朦胧,却是葡萄的脸。她低声抽泣,说着谢陵变了心,一会儿又说谢陵薄情。 谢陵脸上的冷漠,微微散开,他阔步走到床榻边,不顾葡萄的抗拒,将她搂在自己的臂弯中。谢陵抬起葡萄的下颌,冲着那张柔美的脸蛋,狠狠地吻了下去。算上他们争吵的日子,谢陵和葡萄,已经有两三月未曾亲近了。谢陵想要再靠近时,葡萄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声音冷漠。 “谢郎君,你不能碰我。” 谢陵不解:“为什么?” 葡萄便道:“从此以后,你都不能再碰我,因为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更不是被你困在府中的妾室。谢郎君,你我咫尺天涯,从此不会再见。” 说罢,怀中的温热,便化作一缕轻烟,随风散去,不留一点痕迹。 谢陵猛然从梦中惊醒,身上冷汗涔涔,他口中唤道:“葡萄。” 但醒来后的谢陵,却只看到了冰冷陌生的桌椅摆设,一些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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