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对视一眼,脚步犹豫。 乱民头子又道:“你们再不滚开,我就立即要了她性命。” 窒息感涌来,葡萄拼命地摇头,试图挣脱绳索在她脖颈上的束缚。 在士兵们犹豫之时,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谁都不许离开。” 葡萄的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恍惚间,她看到了谢陵向她走来。 谢陵还是和以前一样,眉眼冷淡,连瞧她一眼都不肯。 或许是濒临死亡的恐惧,让葡萄忘记了过去种种,竟下意识地张开唇瓣,想要呼唤谢陵。 ——她好痛。 只是谢陵没有辨认出葡萄来,自从葡萄有孕之后,便听从小关大夫的嘱咐,每日只穿些宽松的衣裙,身姿与过去不甚相同。而葡萄以面纱遮掩,只露出一双含着泪的眼睛。谢陵向来不会盯着女子仔细瞧看,便没有当即辨认出葡萄来。 葡萄挎着的竹篮蓦然坠落,里面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掉在了地上。葡萄伸出双手,攀着绳索,试图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喉咙被伤,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声响。 谢陵当机立断地举起弓箭,他不欲和乱民头子周旋,这样无恶不作的人,即使谢陵愿意放他离开,恐怕乱民头子也会为了隐藏踪迹,在他们离开后,将面前的姑娘杀掉。谢陵抬弓,在乱民头子震惊的目光中,发出利箭。 又一次,直射脑袋。 乱民头子的身子,汩汩地往外面冒着血,两只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天,向后倒去。葡萄得以重新呼吸,她跌倒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谢陵见乱民头子已死,朝着葡萄走来。 他沉吟片刻,目光没有分给葡萄半点,只是葡萄身上淡雅的香气,让他不禁拢起眉。 谢淮波见到此等惨状,连忙上前安抚葡萄。他伸出手想要扶起葡萄,葡萄却没有去接,而是撑着墙壁,缓缓站起来,脚步踉跄地离开了这里。 她身姿纤细,因为刚刚受了惊吓,步子走得缓慢,偶尔会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再继续向前走。 从始至终,她未曾看过谢陵一眼。 谢陵拧眉,心口又在疼痛。他不明白这心痛是因何而起,便只能丢下不管。谢陵的目光,在死去的乱民头子身上,嫌恶地掠过,在看到布料缝制的小老虎时,目光一凝。他垂腰,拿起掉在地面的小老虎,鬼使神差地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拿在了手心。 至此,乱民无一逃离在外,尽数被捉拿。 孔六见葡萄回来,发髻微乱,形容狼狈,赶紧迎上前去,问道:“好端端的出门去,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葡萄指着自己的喉咙,发出破碎的声音。孔六掀开葡萄的面纱,瞥见白皙的脖颈处,是骇人的青紫痕迹。 孔六大惊:“谁干的?” 说罢,孔六暗道自己糊涂,葡萄如此模样,显然是伤了喉咙,发不出声音,说不得话的,他这般询问,葡萄怎么出声回应。 孔六不敢动葡萄喉咙的伤,忙去叫小关大夫。 厚厚的药油,被涂抹在葡萄的脖颈上,她一声不吭的模样,让孔六见了,反而觉得越发可怜了。 葡萄如此,也吃不得东西,孔六便煮了清粥,不敢端来热的,只放凉了拿给葡萄。孔六转身要走,葡萄却拉住了孔六,用眼睛表示着谢意。 孔六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走开了。 次日,孔六来给葡萄送饭,却没有人应。孔六叫了许久,担心葡萄刚受了伤,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恐怕会出了什么事。 孔六便道:“葡萄,我推门进来了。” 无人应声。 孔六一推门,很轻易地便推开了。他见屋中空空如也,本以为葡萄出门去了,便端着托盘,口中喃喃道:“身上带着伤,去了哪儿?” 但孔六刚走到门口,暗道不对,他转过身去,仔细查看着四周,看到葡萄平日里放在梳妆台的脂粉,全都不见了。孔六猛然拉开柜子,只见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一件葡萄的衣裙。 孔六大惊,葡萄这……怎么像是离开了客栈。 孔六不解地转身,却看到桌上摆着几枚银锭,用茶盏压着一张宣纸。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我走了,这留给你。 那字像三四岁小儿写出来的,勾连无力,墨团大片地晕染开,像蚂蚁挤成一团。孔六却清楚,是葡萄所写。葡萄为了认字,这些日子一直在勤加练习,不曾想,给自己写的第一副字,却是这个。 谢陵手中把玩着小老虎,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听到关大夫正拉着小关大夫说亲,小关大夫不愿意松口。 谢陵不欲望窥探他人私事,转身要走,但听到身后传来小关大夫的声音。 坚决而认真。 “我只想着葡萄姑娘,暂不愿和其他姑娘相看。” “唉,葡萄都说了不成不成,你还……” 关大夫正摇头叹气,感慨小关大夫是个倔脾气,突然看到谢陵匆匆而来,素来平静的脸上,是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慌乱。 “……葡萄在哪里?”
第49章 第49章 小关大夫面露惊讶, 他看着谢陵慌张的神色,心中满是疑惑:这位长安城派来的世子爷,怎么好像与葡萄是旧相识。 谢陵的心口砰砰跳动, 千百种滋味于此刻交织在一起, 他浑身的血液都颤动着,跳跃着, 脑袋里只留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葡萄果真还在人世,一切都如同他猜测的那般——葡萄她没有凄凄惨惨地死去,连安葬都得不到, 便被汹涌的浪花掀翻, 沉入无人知晓的海底。 小关大夫呆愣在原地, 讷讷不语。谢陵着急见到葡萄,他一把攥紧小关大夫的衣领, 声音仿佛淬了冰:“葡萄在哪里?” 谢陵没有怀疑, 小关大夫口中所说的“葡萄”,和他心中惦念着的不是同一个人。这世间,同名同姓之人,比比皆是。但谢陵心中笃定,小关大夫见到的葡萄,就是他惦念许久,辗转反侧思念的葡萄。 对,就是如此,谢陵自从来到这里,才会心神不宁, 想起葡萄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 小关大夫被谢陵突然扯起,更是在惊吓之下, 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关大夫忙道:“世子爷莫急,葡萄姑娘就住在不远处的客栈里。世子爷若是去寻,总是能够找到的。” 谢陵听罢,立即松开小关大夫,阔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谢淮波见到谢陵脚步匆匆的背影,出声唤他,谢陵却看他都不看,径直离开了。 谢淮波不明所以,又见关大夫搀着受到惊吓、心有余悸的小关大夫,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便迎上前去,一问究竟。 关大夫和小关大夫,并不知道谢陵苦苦寻找葡萄已久,只是简单地将刚才之事,告诉谢淮波。不过转瞬之间,谢淮波便想通了一切,暗道:寻寻觅觅,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陵曾经与葡萄离的那样相近,却没有彼此相认。 谢淮波拢眉,想着两人并不相认,谢陵却是因为心无旁骛,没有分出心思给其他女子。可葡萄呢,她……莫不是不想回到谢陵身边,才有意隐瞒的罢。 思虑至此,谢淮波惊道:“不好。” 若是那戴面纱的女子,便是谢陵寻找的葡萄。那日葡萄被乱民头子威胁,谢陵种种举动,岂不是让葡萄寒心。 谢淮波问明客栈的方向,也跟着谢陵的脚步追去。 谢陵到了客栈,随手抓住一个客栈的伙计问道:“葡萄可在这里?” 伙计点头:“葡萄姑娘是住在这里,有好一阵子了。” 谢陵冷峻的脸上,少有地浮现出暖意,他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慌乱、不知所措:“她在哪儿?” 伙计伸出手,指向楼上。 谢陵看罢,转身便朝着那处奔去,他心急如焚,想要早些见到葡萄。谢陵想要问葡萄,为什么她无恙,却没有来寻自己,难道葡萄不相信,他可以保护她吗? 纵然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谢陵见到葡萄,要说的第一句,不是其他,只是—— 这些日子,你可曾思念我。 但是谢陵满怀着希望地走到房中,却发现空空如也,没有葡萄的身影。孔六听闻有人寻葡萄,正要好生盘问一番,那人是什么人,家住哪里,为何要找葡萄。只是等孔六看清楚了谢陵的脸,腹中想好的话语,一时间全都说不出口了。 他张大嘴巴道:“……大人,怎么是你?” 谢陵冷声问道:“葡萄在何处?” 孔六回道:“葡萄今早便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谢陵险些站不稳,他拢起眉峰:“走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走?” 孔六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告诉谢陵:“葡萄昨日出门去,遇到了乱民头子,身上受了伤,瞧着骇人。葡萄或许是受了惊吓,觉得城中不安稳,这才走了罢。” 受伤,乱民头子…… 似曾相识的一切,在谢陵脑袋里串连着,他蓦然想起什么。 他射出利箭时,失落而黯淡的眼睛。 身形踉跄地离开的女子…… 竟然是葡萄。 谢陵追问孔六,葡萄往何处去了,离开多少时辰。孔六摇头不知,只是将葡萄留下来的一纸书信,交到谢陵手中。谢陵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心中尽是酸涩。他握紧书信,夺走客栈门前的骏马,扬起鞭子追去。 谢淮波匆匆赶到,听罢谢陵的行踪后,命了几个士兵,骑马追上谢陵。谢淮波心道,谢陵孤身一人,又经过此等打击,难免让人挂心他的安危,若是有士兵在身旁,也能照顾一二。 孔六站在人群外,面上犹豫。等到谢淮波吩咐好一切,转过身来时,孔六才敢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位大人,和葡萄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急切地寻找葡萄?” 谢淮波不欲隐瞒,只是对于葡萄的身份,却有些难以开口。谢淮波心想,无论是葡萄,还是谢陵,此时都不愿意一个妾室的身份,来称呼葡萄罢。 谢淮波沉吟片刻,便道:“葡萄,是我兄长的心上人。” 孔六面色微惊,忙道:“那葡萄腹中孩子是……” 谢淮波轻轻颔首:“自然是我兄长的。” 孔六喃喃道:“但葡萄分明说,她夫君已死,她自己独自带着孩子过活。” 说罢,孔六忙闭上嘴巴,他不敢妄自议论朝廷命官。 谢淮波却道:“我兄长和葡萄感情甚笃,只是……他们二人之间,出了一些误会,葡萄才无奈流落于此。” 孔六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清楚谢陵身份不低,又心悦葡萄,便道:“既然如此,将误会说开了就是。那位谢大人,虽然是朝廷官员,地位稍高一等。但男子总要让着女子,日子才能和睦不是。更何况,葡萄身怀有孕,谢大人好生认错,葡萄那样心软的人,也不会为难谢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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