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璞愣了下,乖乖地去引火。 说起来,邙师傅也是个怪人,有些烧火洗锅的杂事,可以交给宫人做,他却是一手包办,从来不让人插手,算得上是个怪癖了。 火起来后,邙师傅道:“你这年轻人,虽说看着贵气,手下倒是不生,我还以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说罢,邙师傅瞧了我一眼,“小姑娘眼光不错,挑的好夫婿。” 我顿时脸红了,连忙反驳,“不是不是,你误会了,琢玉不是我……夫婿,他是我师侄。” “师侄?”邙师傅眉毛高高挑起,打量我两下,“没想到你看着年龄不大,辈分不小。而且听说你们整天形影不离的。” 这都是谁胡说,我们哪有整天形影不离——说起来,我和崔璞,的确经常一起行动。 我想反驳都找不了借口,尬笑两声,当做回应。 崔璞泰然自若,道:“师叔刚来帝京,宫中诸事不熟,所以我多看顾,并无儿女私情。”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何表情,但是听了他这句话,心里却是难受的紧。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他本来就不喜欢我。 我告诫自己,这没什么好伤心的,不能因为多相处了几天,便得意忘形。 崔璞道:“我命孤苦,得宗门不弃,苟活至今。师叔自有她的好姻缘,不用我来置喙。” 他眉目俊美,袖口挽了半截,专注烧火的样子,像是仙人落了凡间,沾染红尘烟火。 “罢了罢了。”邙师傅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才懒得多管,别像镜十三那坏家伙一样,给我添麻烦,我就感激不尽了。” 关于崔璞的过去,我从师父那里听说过,说他家人俱被恶人所杀,他有幸逃过一劫,流落江湖,后来寻上影宗,九百台阶一跪一叩,成了原鹊长老的弟子。 他经常下山做任务,也是为了能够找到杀死他家人的凶手。 可惜天不遂人愿,直到现在,崔璞也不清楚他的仇人是谁,依稀听师父说过,好像是个侏儒。 邙师傅做的是荷花酥,粉色外皮,深红内馅,层层叠叠的模样,和荷花差不了多少,怪不得叫做荷花酥了。 吃起来也是香酥可口,味道甜腻动人,可谓又好看又好吃。 刚才不愉快的心情,随着这一口荷花酥下去,苦也变甜了。 邙师傅洗净手,泡了一壶雨前龙井。 他道:“单吃荷花酥容易腻口,还要配上茶,才算适宜。” 一口茶,一口荷花酥,快活似神仙! 吃罢,邙师傅问我:“豆沙糕学的怎么样了,回去后有没有自己试着做?” 我仿佛成了学堂里的学生,叫来被夫子检查作业,这几天忙着调查乌祸的事,哪里会想到练习糕点做法。 窘迫充斥着整个脑袋,莫名的羞愧压着我抬不起头,“那个啊……还没有练习过。” 邙师傅一副了然的样子,“我就不问了,毕竟你当初,也不是真的为学习糕点的做法而来。” 我更加窘迫,“那个……” 崔璞道:“不知道师叔学做的是什么糕点,我也想试试。” 他冲我笑了下,我知道,他是在为我解围。 邙师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爽快地答应,“好啊,看看你们两个谁学得快。” 其实做豆沙糕很简单,糯米粉加水醒一会儿,上锅蒸熟。提前泡了一夜的红小豆煮熟,沥干水分,加油小火翻炒,用的时候加糖和桂花蜜。 邙师傅虽然这么说,但他是个精益求精的人,面团醒到什么样子,水要沥到什么程度,豆沙炒的松散又不能太干……都是有讲究的。 我和崔璞差点一天的时间都耗在做豆沙糕上,长乐宫里派人传话,我们才离开了。 路上我和崔璞感叹道:“如果以后不除妖,卖豆沙糕也算是个营生?” 没想到崔璞点头称是,甚至还道:“只是这走街串巷、起早贪黑的活计,不适合师叔你来干。” 我挠挠头,“是吗,可能我也就给你打打下手?” 崔璞愣了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刚回到如归殿,我们便听到宫人讨论着北羌王求亲的事,听说他今天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求娶永安公主。 说婚事约定,与大周结百年盟约,互不侵犯,开放边境,贸易往来,永结为好。 我与崔璞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想来是北羌王等不及了,在帝京一直受乌祸侵扰,所以要尽快完成和永安公主的婚事。 那么陛下他,同意了吗? 我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北羌王今天晚上,会出事。 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运气,因为担心我叫上崔璞去鸿胪寺看了一眼。 巨大的黑鸟展翅浮在鸿胪寺的上方,下面所有人都视若无睹,看着北羌王在院子里发疯。 我不清楚乌祸是否有影响人心的能力,但是当它看到我们,张嘴怪叫一声,声音凄厉。 崔璞似是受了影响,脸色发白,眉头皱的死紧,一双腿重若千钧,要站不住似的。 他捂着胸口,勉强用剑撑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 我虽然担心,但是也知道,当下只有制服乌祸,才能让崔璞从这奇怪的术法中解脱。 我扶着崔璞的胳膊,“你还好吧,能不能撑住。” 崔璞汗如雨下,摇摇头,“我没事,没想到乌祸居然能使出这种从未见过的术法。”他看我一眼,很是诧异,“澶微,你没有中那术法?” 他终于又叫我的名字了,我暗骂自己,乱想什么,再拖下去,崔璞说不定会受伤。 我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乌祸的叫声没有对我造成影响。你如果没事,先撤去安全地方,我来解决。” 乌祸既然不属妖类,我身上带的一些对付妖的符篆是用不上了,唯有靠着自己一身武艺和手中的短剑,和乌祸来较个高下! 我运足气力,越上墙头,跳到屋脊上,寻找周遭较高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靠近乌祸。 这期间,乌祸又嘶叫了两声,见我不受影响,竟然主动沉下身子,那翅膀一扇,我顿觉一股风直冲我刮了过来,飞沙走石形容亦不为过。 今天晚上的月亮尚算明朗,不至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可恨的是那乌祸翅膀不停扇动,怪风刮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从前任何险境都不惧,现在不过是阵风,竟然也挡住我出手了。 我无奈摇头,或许是师父太娇惯了我,曾经嗜血的人,不能连阵风都怕。 我宁心定神,使出一招“千斤坠”,站定身子,翻出短剑,在狂风中仔细辨认,手腕发力,朝着乌祸的眼睛扔了过去。 我用了大力气,虽有风呼啸,但是短剑一往无前,携着肃杀之气,穿过了乌祸的眼睛。 风住。 乌祸昂头一声长啸,我疾速跑过屋顶,终于在短剑落下前接住了它。 乌祸胡乱摆动着头,两翼不停扇动,黑气萦绕着它,凝聚成黑雾,把乌祸整个包裹住。 绿色的流光一闪而过,落在我跟前,芊泽托着下巴,“这可不好办。” 她回过头,单手叉腰,眉毛高高扬起,“你可是把它激怒了啊,澶微。” 我看着因为乌祸受伤,所以才能自如行动,朝我奔过来的崔璞,高高提起的心突然又放了下去,对芊泽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解决的。”
第57章 乌祸(六) 芊泽道:“也亏你用的是伏魔剑,不然对上乌祸,你们可是没办法伤着它!” 崔璞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相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他见到芊泽,叫了声“芊泽姑娘”,算是打了招呼。 芊泽“嗯”了声,“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受伤了?受伤了就待在一边,别给我添麻烦。” 崔璞解释:“刚才我被乌祸的叫声影响了,是澶微帮忙阻止了乌祸,现在已经不妨事了。” 芊泽撇了他一眼,“随你便,如果你受伤了,我可不会救你。我最讨厌别人给我添麻烦了。” “请芊泽姑娘放心,某会照顾好自己的。”崔璞认认真真答应,便将目光转向我。 我问他:“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崔璞笑道:“幸亏你及时阻止了乌祸,我没事。你呢,有没有被乌祸伤到?” 我摇头,“没有。不管怎样,你没事就好。” 站在前方的芊泽打了个寒战,以一种诡异的眼神在我们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你们,是不是……” 我不解:“什么?” 她哼了声,“没什么,你们顾好自己,接下来。”她把双手捏的嘎吱作响,“看我的了!” 被黑雾包裹后,乌祸的已经恢复了原状,甚至变得更小,来更好地躲避芊泽的攻击。 观芊泽外相,只能用纤弱娇美来形容,然而她对战的时候,拳似流星,身姿矫健,完全不像个弱女子。 如果我对上她,恐怕也不能安全而退。 乌祸此种非人,因是执念聚成,所以几乎无法对它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更奇怪的是,芊泽和乌祸打的动静不算小,底下的鸿胪寺却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更别提派人出来查看。 说来也算是好事,乌祸这种非人出现,被人知道的话,恐怕会在帝京城中引起恐慌。若被有心人当做什么筹码,不仅陛下头疼,我和崔璞说不定也会摊上麻烦。 我叹了口气,现在的麻烦也不小就是了。 芊泽与乌祸打得难解难分,我和崔璞商量着有什么能制服乌祸的方法,他常年在外除妖,知道的总比我多。 崔璞却表示,像这种执念组成的妖,他也没见过几回,一时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 古往今来,由执念组成的妖是非常少见的。大多是人,死后执念不散,使得魂识凝聚成形,是为鬼。 而对付鬼么,一是找到他的执念,完成他的愿望,愿望完成后,鬼便会自行散入天地。 二是使用比较暴力的法子,强行打散他凝聚的魂识,这样鬼自然就不存在了。 执念并非魂识,不能一概而论,两者同为无形之物,又截然不同,不能用对付鬼的方法对付乌祸。 崔璞道:“最重要的是,我们到现在都不能确定,这乌祸所属的执念,究竟是谁。” 乌祸不耐烦和芊泽的拉锯战,喉咙里吐出一团黑雾,芊泽掌心灵力打出,击散黑雾。接连几掌,绿色的灵光映亮夜空,那乌祸摇摆着身子,无所畏惧。 既然没有能彻地制服乌祸的法子,我们也只能硬拼了。 我和崔璞的武艺都尚可,却不能如芊泽这样的非人自如地漂浮空中。 因此,我和崔璞只是站在屋顶上,尽力去攻击乌祸,分散它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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