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术师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说道:“这些妖,不过是一群小杂碎。你猜,他们是谁派来的?是谁派来的都不要紧,因为我的计划,不会变。” 我与他一同看着火焰把所有的妖都烧死,才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些火焰蛇在妖术师开始吸烟时,就重新钻进了地下。 我跟在他后面走,回头望了一眼。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从来没有人在过。 这件事并未就此结束,连夜,我跟着妖术师去了那胖子家。 胖子家是个占地五亩的大园林,其中假山活水,绿芷藤萝,高树繁花,处处挂了琉璃灯笼,粉衣红裙的少女穿梭其中,带来香风阵阵,笑语欢颜。 妖术师如入无人之境,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红衣艳容,风姿绝世,可比天上星河,人间灯海。 胖子躺在象牙席上,柔软的绸缎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仅用一根苍色腰带随便系住,露出肚子上堆起三层的肥肉。 两个貌美的女姬身披薄纱织物,一左一右,一个伸出白藕似的臂膀依偎在胖子的胸膛上,一个指尖剥着暗紫色的葡萄皮,将绿莹莹的果肉喂进胖子的嘴里。 “任庄主,好自在!”妖术师撩开紫色帷帐,吐出一个浅浅的白色烟圈。 那烟似云雾迷蒙,和帐中的糜烂气息混在了一起。 “原来是妖术师大人,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胖子庄主一把推开身边的貌美姬妾,迫不及待地离开象牙席,让另一个姬妾去给妖术师倒酒。 妖术师的拇指指腹轻抚过艳红的下唇,“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任庄主,你好能耐,想一石两鸟,是不是太小看我了。焉知晓,何谓自食其果?” 胖子庄主道:“术师大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捧上装在 鎏金水晶杯里的淡红色酒液,“这是从西域诸国得来的葡萄酒,大人不如尝尝?” 妖术师摇摇头,烟枪一拨,这红色的酒液全部洒落,胖子庄主也重重倒在地上,脖颈间涌出的鲜血很快就和葡萄酒混合在一起,脸上犹挂着那个讨好的笑。 好快的手法,我本以为我在与野兽搏斗中获得的速度就够快了,没想到,他比我更快。 倒酒的姬妾看见这一幕,尖叫一声,手中的乌漆木托盘和錾金细颈酒壶砸到胖子的尸体上。 妖术师指着她,“看见了吗,除了屋里的这两个人,屋外所有人,都是你的目标。” 一夜之间,这座华美的园林成了坟场。 我自己想过,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我为什么不杀了这个控制我的人。 我做不到,而他,会有一千种残忍的方法,把我变成他的傀儡。 园林之中,美丽的少女,年老的仆妇,壮硕的护卫,纤弱的小童,无一例外,都是我的手下亡魂。 我回到屋里,胖子庄主的两个姬妾,匍匐在妖术师的脚下,两人的面前摆着一盘带血的生肉,嘴角沾染着花红的口脂。 妖术师揉捏着其中一个的后脖颈,笑着道:“吃吧,你们的庄主养尊处优,这一身肉,又肥又嫩,再好不过。”他的手,微微使力,“还是说,你们想吃对方的肉?”
第99章 恨相思(五) 百灵玉被堆在地底深处的密室中,和这座园林一样,被烧成灰烬。 “那个村子,也被你烧了吗?” “嗯?”妖术师转头看我,“原来你会和我说话,我还以为,和禽兽待的时间长了,你不会说话了呢。你说的村子,是你出生的那个村子吧,没错,早就烧啦,烧的一干二净,什么也没留下。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你如果想,我可以给你一千个,一万个,但是——”他眯起眼睛,“你得听我的。” “我想杀了你。”我盯着他,“这样,我就不用听你的了。” “哈哈哈哈……”妖术师狂笑起来,“这世上,谁都想杀我,他们哪怕有一个成功,你都不会见到我。” 他有一双美丽的手,玉骨冰肌,当这双手的其中一只落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得好像有一条毒蛇游过。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也忘了吧。”他闷声笑了起来,“就叫狗儿吧,你是我养的一条狗,一条随时会反咬主人的恶狗。” 那只手用力拽了一下我的面皮,像是在玩弄什么宠物。 他收回手,骄傲而得意地道:“我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相思。满城风雨动高楼,相思树下诉相思。是他给我起的。”喃喃自语,“相思,多好听的名字。你说我等了他那么久,他为什么不回来,所以我恨啊,我恨他。我在相思之前加了一个恨字,叫恨相思。妖术师恨相思杀了那么多人,他愿不愿意回来,亲手杀了恨相思呢?” 这是我初窥妖术师恨相思的过去,他似乎曾经被人抛弃过,因此变成现在嗜杀残暴的个性。 恨相思不仅把我当成他养的一条狗,更是一个试验品,把据说能成仙的仙灵体变成杀人狂魔,这是他的乐趣。 恨相思常常会让我不分缘故地杀人,有好有坏,有小有老。 他是个独行人,从不与其他术师同行。他又是个极善伪装的人,没见过他的人总能被骗的团团转。 一年冬天,一只商队携着大批货物从中原去沙漠中。沙漠中有一个小国,名字叫做“呼哈纳”,国中盛产香料和宝石。 恨相思说呼哈纳中有一柄魔剑,很适合我。 那天,积雪消融,恨相思敲开商队主人的门,“在下去呼哈纳寻亲,客栈老板说你们是去呼哈纳的商队,不知能不能捎上我们,钱不是问题。” 打开门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身上穿的是貂鼠皮,镶了一层银狐毛边,下巴微尖,眼睛圆圆的,有些像小狗,可爱的狗。是个一看便让人心生好感的少年,听到恨相思的话,他热情地把恨相思与我请进屋里,叫小二拿来一壶热茶,两盘橘皮糕,与恨相思攀谈起来。 少年问了恨相思许多问题,籍贯、家中情况、故乡风物……恨相思的回答自然是滴水不漏,当我听到他说我是他的妹妹时,心中不禁嘲讽,我何德何能,做得了这个人的妹妹。 对于我们两个突然搭上来的人,少年自然是有戒心的,而这戒心在他与恨相思交谈之后,便减轻了,恨相思不准痕迹地将话题转到少年身上,于是少年不知不觉中,也透露出许多事来。 他们这一去,除了有交换香料和宝石外,呼哈纳的国王和他们家有亲戚关系,所以这次去,也有探亲的因素在。 少年话头一转,笑道:“你妹妹长得十分可爱,只是看着不太高兴,为什么不开心呢?” 如果你天天杀人,你也不会开心的。 我扯出一个笑脸:“即使开心,也不需要时时都笑着。” 恨相思垂眸,勾出一个浅笑,道:“妹妹她从小就是这样严肃的性子,家里人都笑她是个小古板。” 少年道:“项兄却是爱笑,你们两兄妹真是性格迥异,有趣得紧。” 我盯着他,冷冷地道:“我们是坏人。” 坏人这个词,是我有一次杀了一个小男孩的母亲的时候,听他说的。在此之前,我并不觉得,杀人和我是坏人有什么关系。 杀人和吃饭、睡觉、走路一样,是我要做的一件事。 他说,我杀人是坏事,我是坏人。 好人?坏人?我问他该怎么区分好人和坏人,难道杀人就是坏人吗? 他说坏人贪财好色,奸/淫掳掠,好人帮助他人,除强扶弱,从来不滥杀无辜。 我想起过往杀过的人,说我杀过好人也杀过坏人,那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我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就在他趁我思考时,拿了一把菜刀便要杀我,而我于生死之间游走多时,反应过来时他躺在我的脚边,死不瞑目。 桌前的少年愣了一下,乐不可支,“你这么个小女孩,说自己是坏人,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哈。” 我说的是实话,这人却以为我在说笑,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又说道:“你难道没听过江湖上的血侏儒,我就是血侏儒。” 换成其他任何人,一个杀人魔会被正义人士日夜追击,直到被消灭为止。 然则托了恨相思的准备,他的奇妙术法能使见过我们的人转身即忘。 尽管有人对我留下了印象,他们所能知晓的也就是凶手个子不高,因为杀的人太多,所以血把衣服染成了红色。行走市井时,我听他们谈论过,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称号——血侏儒。 少年的脸色变得苍白严肃,他忌惮这个名字,提醒我,“小姑娘,有些话不能乱说。你难道没听人说过那是个怎样的恶人吗,他杀人如麻,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杀人全凭心情喜好,一旦出手,便是血流成河。更何况,血侏儒的武功高明无比,善水宗的涵波掌沙一咏,明镜宗的两生剑欧阳,七岩山断天刀别情……这些英雄好汉,都是死在他手下。能打败他们的,一定是个至少有六十年功力的老头子,不会是你这个看起来连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儿。” 他说完后,缓了一缓,叹道:“你年纪尚小,不知道血侏儒的厉害。 若见了他,被他所杀,你以后,就吃不到好吃的糕点,也看不到美丽的花儿,人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和你无关了。” 少年劝我,却并不知晓,我如今的日子,和所谓的人世美好,一丝一毫的边也挨不上。倘若有人能杀了我,我反而要谢谢他,结束我这空乏肃杀的一生。 恨相思拈起桌上的糕点,入口后眼睛微微眯起,甜丝丝的味道让他笑了笑,“辜郎君说的不错,有美味的糕点,有漂亮的鲜花,怎么会有人舍得毁去这个美好的人世呢?我听闻呼哈纳国有一种花,名唤抹金盏,花常开不败,乃是呼哈纳的国花。” 少年一副遇到了知己的模样,喜道:“项兄果然博学多才,抹金盏确是呼哈纳的国花。抹金盏花开六瓣,颜色洁白,花朵边缘却滚着一层淡金色,传说它能给人带来好运和幸福,是呼哈纳人最钟爱的花。沙漠中本来嘛没有四季之分,而这抹金盏盛开的日子,正是中原腹地的冬季。因此在中原大地天寒地冻、雪虐风饕、花零草没的时候,抹金盏在沙漠内却开出了一片白色交缠着金色的花海。” 恨相思表现得心驰神往,道:“如此美景,如此时节,我若是不能亲眼见上一回,恐怕会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少年道:“项兄既然是去呼哈纳寻亲,如果寻到了亲人,在呼哈纳长住也不错,呼哈纳的人都是淳朴好客的。你们在那里一定能过得不错。”端茶喝了一口,唏嘘道:“我家里是行商的,一年到头都是在各地跑商,是没有闲游的心情了。” 恨相思表示理解,说道:“辜郎君年纪尚未及冠,却能领着这么一只大商队来往各地做生意,不得不叫人夸一句年少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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