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六楼?” 陆无迹垂下头,复又抬起,“六楼视线更远,白天点灯火就是为了看得更清楚,汇总,整理信息也更为方便。” 凤栖飞又不言语。 他接着道:“麻烦青蝉执首走楼梯,我去六楼如何?” 怎么这么讲礼貌了?呵,当然不如何! 凤栖飞抬头,看着他的身影,道:“还是我去六楼吧,我速度很快,建议陆师爷也快些上来。” 陆无迹沉默一瞬,轻笑道:“那便如此。” 他站起身,想踩在旁边的小箱子上直接拉开木板。 凤栖飞以为他要走下来,目光一闪,抬脚想阻止他,没想到两人相撞,都无法站稳,一个向前倾去,一个向侧方倒去—— 陆无迹双手按在木板上稳住身形,凤栖飞被他整个框在身前,两人离得极近,他甚至闻到了她头发上鸢尾的香味,清冷摄魂,嗅之难忘。 他反应极快,顷刻便退,站回箱子上,身体有些僵硬。 一切发生地很快,若她不会武可能都来不及反应,可是那人放大的眉眼近在眼前,如此昏暗的光线,她竟能看得清楚。 她此刻还能回忆起他眉眼间好似天生自带的冷意,还有暗色瞳孔里的一些残忍与戾气。 她没说什么,拉开木板出去,很快消失在墙后。 白光照进阴影里,黑暗中的人慢慢走进光中,长衫上的锦绣泛着流光。 陆无迹从腰间取下一把骨玉折扇,两指一拈,扇面‘哗’地打开,一手背在身后,摇扇走上楼梯。 “塔势耸白尖,何来欲恐巅。”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带上笑意,他缓步上楼,声音引来了呵斥与质问,接着便是抽出兵器的声音,一队人马一拥而下,将楼梯堵了个严实。 他笑意加深,收回扇子,“各位也是来这塔中看景的?呵,今个儿可真是太热闹了。” 带队的人看他身后空空,孤身一人,脸上横肉叠起,“哼!我看你是来找死的!”他提刀便砍,没想到竟被他一把扇骨稳稳接下,他面上只剩一丝浅笑,森然道:“别着急,一个一个来。” 凤栖飞踩在屋檐上层层跃起,五楼果然一片漆黑,窗户应该是用布帘蒙上了,在斜拱檐与刻宝相花纹的瓦当间,十分突兀。 六楼用做监视,五楼用来整理信息岂不是更为合适,再说他们能想到同时进攻两处,安排的人会想不到? 如果楼上受到攻击,楼下还有时间销毁证据。再说如果没什么用处,为何要蒙上黑布。 所以,从这里才能一击而中! 她踏着檐脊一跃而起,右手抽刀,劈开窗柩,一个翻滚落在房间一侧。 她进来时,快速扫了一眼,屋中很暗,没有点灯,只有侧方有几许人影。 她站稳之后瞄过去,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蒙面人站在一座房间内部搭建的,通往楼上的楼梯前,正欲上楼,有人刚走上两节楼梯,站在楼梯上望过来,好似十分诧异。 他们腰间利剑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光,下一瞬,便是数支白光凌厉闪过,众人行动迅速准确,不发一声,便封住了她所有去路。 凤栖飞垂下眼,暗嘲一声,这是进了狼窝了。竟然真的在楼上,他们刚才明显是听见楼下动静,想上楼帮忙,蒙黑布是障眼法,看他们的神情也没想到有人中计。 她提剑接下一击,快速扫了一眼房间,发现后门开着,应该是有人下去查探情况。众人攻势猛烈,一时半会儿难以脱身,但是时间紧迫,根本耗不起,就算打赢了那也是输。 她找到突破口,往门口而去,四周的人紧围上来,刀光剑影,铿锵四响,她退到栏杆边,横扫一剑,找到机会,向后倾去。 楼下人影翻动,月白衣衫从容不迫,甚至只用了一只手。 凤栖飞只斜了一眼,大声道:“你快点!”回身接下猛力刺来的剑,被众人拉回战斗之中。 陆无迹循声抬眼,轻挑眉毛,然后五指聚力,甩出扇子,楼间便倒下一片。 他踩到扶手上跃到三楼,这里只有零星几人,弹指间,皆倒在地,接回扇子的手一旋,'啪!'扇面稳稳合上。 前方楼梯空空如也,再无阻拦之人。 他上到五楼,旁边的屋子里兵器相接,破风声气势磅礴,听音便知打得天昏地暗,他没有任何停留,直朝六楼而去。 片刻后。 凤栖飞虚握刀柄舞了一个剑花,剑尖上的血滴溅在远处,留下几朵血花,利剑入鞘,她绕过地上的尸体走向门口——屋中的楼梯已经破碎不堪,只能从外面上楼。 一走进门,只见靠窗的一排桌子上,都是翻飞的白纸,角窗大开着,风声呜呜。 窗外的屋檩上挂着一方白巾,随风无力地飘摇着,窗边的桌上摆放着红、黄、绿色的方巾,还有一根竹制的挂杆,原来是用这个给远处传递消息。 如果没猜错,发现有人跟踪,这里就挂上了红色布巾,疲于送粮册的人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而在院中的人收到消息便赶紧撤了,至于那些尸体,就是另一个意外了。 排桌下躺着几个穿浅色棉麻衣服的人,都带着头巾,嘴角有血,四肢硬挺,皆为中毒而死,手边滚着几根熄灭的蜡烛,肩旁还有一个只剩灰烬的瓷盆。 陆无迹站在屋中,好似正要往门口走,见她进来便站着不动,两人默然而立。 屋中很亮堂,一丝纸灰的味道慢慢萦绕,凤栖飞走上前去,“陆师爷神机妙算,聪敏过人。是我之过,才造成这种局面。” 陆无迹眼尾微弯,“青蝉执首不必自责,世间之事总是瞬息万变,执首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没什么不可。” 嗬,真大度啊,凤栖飞弯起嘴角,"陆师爷如此通透,真是少有的明白人。"话音刚落,她便欺身而上,一掌横劈而去。 陆无迹仰身躲过,朝后退去,她越逼越近,掌风似刀,攻击他身前各处。 她的出手太过凌厉,他不再闪躲,抬手接掌,没想到见他接招,她更为兴奋,攻势陡然强了起来。 他眼中泛起狠意,可身后却已退无可退。 陆无迹被她膝盖压着,斜仰在桌上,身后就是敞开的角窗,一歪头便能看见底下欢快流淌的河水,湍流的声音清晰入耳。
第7章 “哼。”他眉毛拧着,一直侧头看着窗外,手腕聚力正要出手,凤栖飞却快了一步,抬手直接伸进了他身前的衣襟。 陆无迹眼神一凛,转头准确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全身紧绷,周身寒意肆虐。 她指尖已触到了想要的东西,手指轻挑,指尖伸出,夹着一张对折的纸。 他垂眼一扫,眼神凛冽,阴沉的眉紧紧皱着,顷刻后,才慢慢放开手。 凤栖飞露出笑容,打开纸张,里面写了大半页的内容,她快速扫了一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最后一句略为不同——守备章海今日进出清汐阁五次。 清汐阁是胡州一家有名的青楼。 她轻蹙眉头,自言自语道:“五次,他去借茅房吗?” “呵。”身下的人嗤笑一声,凤栖飞低头看去,他面色冷白,眉间凝着,目光看向别处,眼底冷似寒冰。 她将纸折起,放回了他的衣襟前,后退半步站定。 “先走一步。”话音刚落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陆无迹站起身,冷风卷进来,袖边翻飞,他的脸背着光,看不清神情。 东街房屋密集,只有一条街道,路旁小贩众多,卖的东西多种多样,下午时分,逛街的人竟然不少。 凤栖飞从一条岔道口进入街道,喧闹的声音一下涌了过来,生意最好的,当属首饰铺子和茶叶摊子。 她走到一家有门店的饰品铺里,在小二热情的招揽下,选了一根素净的白玉簪子,还有一条深色绣竹叶的丝绸束发带。 “小二,你们这有没有扇子?”她想了想对身旁的人道。 店小二连忙点头,“有有有,客官,您这边请,咱店里有齐宣斋的香扇,箸贤居文人画的团扇,还有精品真丝扇,西江国的羽扇,随您挑选。” 小二介绍的多是些精致典雅,香味沁润的女用扇,凤栖飞扫了一眼架上的扇子,有一把墨漆竹扇比较符合她的用意。 她打开扇面,上面是嶙峋的几根竹枝,没有别的题词或落款,当下便买了这把。 从一间成衣铺出来,她已是一身贵气公子打扮。 她将眉描长,其余地方皆不做任何修饰,虽然不论是谁,只要看见她的脸,都能认出她是个女子,但是进青楼却足够了。 清汐阁闹中取静,开在东街最宽敞的地方,从前脸到后院,占地极广,三四个两进宅子才抵得上。 它的前门极不起眼,普通的二层木板房子,连个招牌也没有,隐在闹市中,一点儿不突兀。 凤栖飞从旁一条小巷进去,没走几步,便见雕梁画栋的一处入口,砖墙上雕着花,两旁还有釉彩的腾云飞仙图,这才是它真正的大门。 门敞开着,里面缓缓走出一人,一身绸缎,外罩纱衣,话还未到,浓香已至,“哎哟,这才几时,这位......”她眼角细纹明显,已快四十的年纪,看见她时稍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 “这位小公子。”不知怎的,她话音都低了一些,“今日还早呢,您看看天色,再过两个时辰来便差不多了。”她脸上笑容尴尬,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灰蓝的天。 凤栖飞笑了笑,将一块份量不小的金锭放入她手中,“万分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在下是来听曲的,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可否帮小生安排一二,今日闲来感怀,很想听听胡州有名的叹曲,解解情思。” 隽娘余光瞥见金色光芒,手中实实在在地握着大小,一瞬便喜笑颜开,乐上眉梢,“哎呦喂,您快里面请,我叫隽娘,这阁中唱曲的姑娘都归我管,公子真是好眼光,胡州最好的叹曲就在这您才听得到!” 隽娘赶紧领着人往里进,将她让在前面,向里旁伺候的人使了使眼色,马上便有人去准备上好的酒水饮品。 隽娘满面笑容,心下微叹,这位小姐比她们阁里的头牌还要好颜色,竟也为情所困,换装来此听曲解抒,怎不令人感慨。 她轻笑道:“公子啊,我们这里听曲的特等厢房有两间,分别在阁楼左右两侧,您想要哪一间?” 凤栖飞一进门,便听见楼上隐约的唱曲声,这楼里很静,四周都没有点灯,只用日光照明,唯楼上那间房燃着蜡烛。 “隽娘,那楼上唱的也是叹曲吧。” 隽娘抬头看了一眼,道:“是叹曲,那是上房,您在特等房里绝听不到底下的半丝杂音。” 凤栖飞停下脚步,打开扇子轻摇,“原不止我一人忧愁,叹曲讲究环境心境合一,我现在听见这朦胧曲音,便不想再去他处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4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