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满是铃铛的密室,一次又一次凌迟她的心。 她想过反抗,想过逃离。 可每当铃铛声响起,那一句句羞辱便会随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吵得她头疼欲裂,几近窒息。她根本无所遁形,只能卑微地恳求他原谅。 他们都说他爱她,让她别不知好歹。便是真有什么不妥,也一定是她有错在先。 一个个都站在制高点,背对着太阳。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见一张张鲜红的唇,戳着她的脊梁绵绵吐着针。 比刽子手手里的刀还可怕。 从挣扎到麻木,都不过是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渐渐地,她也开始说服自己,这就是爱,她不该贪婪。 孟之昂希望她做个什么样的妻子,她便做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他开心就好。 可是现在,却有人对她说,她可以不为任何人,只有她自己…… 像是有什么暖流无声注入心田,搅得云旖心潮微漾,腔子里装不下,便直往眼眶里涌。 云旖咬紧下唇努力忍住,泪水还是克制不住夺眶而出。 她抬袖拼命擦,泪珠却越擦越多,湿了大片衣袖,连手都是抖的。她索性也不强撑,扑到元曦怀里肆无忌惮地大哭,不住点头,哽咽说:“好。” 月色映照她眼眸,狼狈却也璀璨。 元曦和叶轻筠皆心疼不已,却也松了一口气。 * 从汤泉池到住的卧房,路程算不得远。 因着要送云旖先回去,元曦才耽误了一会儿。 等一切安顿完毕,元曦再回去自己住处,月已上中天。清浅的薄光如薄纱般悠悠笼在山庄上空,包裹出一片旖旎的梦。 自打来了这芙蓉城,元曦便一直和卫旸同屋而住,并未分房。如此招摇,元曦本是不愿意的,临了到底架不住某人强势,只能从了。 来山庄的马车上,他还抱着自己,说到了地方要一块泡汤泉,解解乏。 元曦念着他这几日疲惫,倒也没反驳。可人算不如天算,眼下计划叫云旖的事打断,她也一晚上没见到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小院里灯火俱歇,四面鸦雀无声。 元曦站在月洞门外朝里瞧了眼,屋里静悄悄的。 以为卫旸已经先行入睡,她便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才刚迈进门槛,她便叫上首太师椅上端坐着的某人给骇了一大跳。 屋里没掌灯,黑黢黢一片。 男人就这么直着背,敞着腿,大马金刀地坐在黑暗中光,高大挺阔,像庙里的门神。脸上沉凝,几与周遭夜色融为一体,瞧见她也没什么好脸。 “你做什么呀?吓死我了!”元曦拍着起伏的胸脯,大口喘息。 卫旸冷冷斜她一眼,语气裹满了外间的寒霜:“还知道回来?” 人却是小小松了口气,也终于端起桌上那盏热气早已散尽的茶,递到嘴边轻抿。 元曦自知理亏,人难得老实下来,没跟他硬怼。 贺延年得了吩咐,拿火折子进来点灯,又飞快猫腰出去。 等人走远,元曦才抿着唇,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勾住他衣袖,轻轻摇了摇,道:“别生气了……” 声音格外细软绵长,每一声都似裹着蜜。 卫旸心尖微微浮起些许涟漪,却还是冷着一张脸,淡淡甩开她的手,“不敢。” 这还不敢呢…… 特特熬这么晚不睡,就为了坐在这等着逮她,怕不是已经气炸了吧?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了,至于吗? 头先吃连瑾和唐逐的醋还情有可原,现在居然连自己亲妹妹的醋也要吃,这人难不成从小就在醋罐子里泡大的! 等以后有了孩子,他该不会还要跟自己儿女别苗头吧? 元曦暗自腹诽,意识到自己念头都歪到了哪儿去,她又倏地愣住。 什么孩子?她怎么就想到孩子了?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元曦慌忙捂住自己的脸,一张脸烫得可以直接拿去烤地瓜。 那厢卫旸不知道她心底天人交战的盛况,只知自己坐在这里等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过来哄一下,本就不甚明朗的心情当即沉到谷底。 元曦透过指缝瞧见了,抿唇磨了一下勇气,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金桔,搭讪问他:“你吃橘子吗?早上窃蓝她们刚从后山林子里采的,我吃过一个,挺甜的。” 卫旸眼里终于浮起些许情绪,却也只是睇她一眼,没说话。 似是不相信她的话。 元曦撇撇嘴,没办法,只能低下头主动给他剥起橘子来。因是要献殷勤,她剥得格外仔细,连外面那层白色丝络都揭得干干净净,才递给他。 小姑娘生得漂亮,身上也是无一处不精致。一双手跟白玉雕琢成的一般,翘着三指搭着橙黄的橘瓣,分明比橘子还诱人。 卫旸喉咙不禁发紧,却还是极淡地偏开头,道:“不吃,酸。” “不酸,真的不酸。” 元曦急于同他和解,忙掰开橘子,取出一瓣喂到他嘴里。亲眼看着他吞下去,又亮着眼睛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卫旸还是那副死人模样,无波无澜地断定道:“酸。” “不可能。”元曦不信邪,又掰了一瓣递他嘴里。 可这回还没等她询问,卫旸便皱起了眉,“更酸了。” “怎么会……” 元曦低声囔囔,还是有些不相信,可看见他越皱越紧的眉头,人也不自觉动摇。狐疑地瞧他一眼,她也往自己嘴里填了一瓣。 轻轻一口咬下去,饱满的汁水瞬间盈满口腔。橘子熟得刚刚好,大半滋味都很甜,隐约夹杂的三分酸也是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味,不会惹人起腻。 元曦不由拧眉,“哪里酸了,明明就……唔唔!” 她一句话还没说,就全无防备地被他拉扯胳膊,踉踉跄跄跌坐在他腿上。 烛火随带起的劲风左右摇晃,橘子“啪嗒”掉在地上。 而他温热的唇也在荡漾的烛光中,稳稳落在了她唇间。 元曦还怔怔没反应过来,卫旸就已然撬开她牙关,霸道地品尝她口中的滋味。唇舌相缠,呼吸相闻。橘子汁水缠绕舌尖,酸味和甜腻都被无限放大,像一簇簇星火,放纵地点燃每一颗味蕾。 元曦舌尖不由发麻,瑟瑟缩在他怀中,几乎呼吸不上来。 月亮从窗隙间探头窥望了一眼,也不好意思地躲到云絮后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自己,且比这更亲密的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可从未有一次是这样的。汹涌而热烈,似要把她当作橘子生吞入腹。 橘汁顺着她唇角流下,他还伸舌舔了一口。 元曦整张脸涨得通红,警告地瞪他。 卫旸半点也不怵,只抬起修长的拇指,沿着高高翘起的唇角,缓慢而意犹未尽地轻抹。还迎着她娇羞又愤恨的目光中,颇为挑衅地扬起剑眉,意味深长道:“嗯,是很甜。” 比橘子还甜。 他便是尝一辈子,也永远尝不够。
第83章 上药 两人闹了整整一晚上。 直到次日鸡鸣平旦时分, 元曦气咻咻地在卫旸肩头咬了一口,以示抗议。卫旸才笑着帮她揉揉红肿的膝盖,放她安睡。 好在这几日也无事,元曦无须劳心, 也无须早起向谁请安,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再睁眼, 满屋都是金灿的阳光。 其中一束正好落在元曦的浓睫上, 她由不得眯了眯眼, 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翻个身想继续睡,却是不慎牵扯到身上的伤, 害她蹙眉倒吸一口凉气。 昨夜闹得太过, 她从腰到腿都酸疼得不行,双肩后背更是覆满斑驳青紫,仿若一块白里透粉上好的绸布被人胡乱挑染一气。稍稍动一下,都是钻筋斗骨之痛。 卫旸眼下就在外间奋笔疾书。 听见动静,他也没心情管那半幅未写完的字, 丢下手里的狼毫,便大步流星绕过屏风,去到榻边坐下, 望闻问切道:“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元曦这会子正在气头上, 不客气地白他一眼,便啐道:“你就是属狗的!” 卫旸被这突如其来的骂,骂得懵了一瞬。 视线扫过锦被底下若隐若现的娇躯, 他才恍惚明白过来, 捺着嘴角哂笑一声, “我就是属狗的, 还只咬你一人,你气不气?” 下巴一扬,狂得明明白白,毫不掩藏。 元曦气结,恨不能一把掐死他,“不气不气不气,谁生气谁是小狗!” 说罢,她便大大地长哼一声,卷着被子背过身去,直往墙里头缩,活像一只毛虫。 锦被一角尚还垂挂在榻边,快碰到卫旸的腿。她还忍着身上的疼,蹬踹着两只小脚丫,拼命把露出的被子卷回去,就是不给他碰着半点。 卫旸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却也实在拿她没辙。 自打那日小姑娘从鸩毒中化险为夷,她的性子是越发骄纵。原先多乖巧一人啊,他说东,她绝不敢往西。现在可好,三天不跟他打擂台,她就浑身不舒坦。也不晓得怎么惯出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东宫真正的主人。 不过……骄纵些也没什么。 想起过去,她见到自己就拘束得不敢说话,整个人木木的,半个月也不见一个笑模样,卫旸心头便像是被人轻轻拧了一把。 自责地摇头叹了口气,卫旸站起身,绕过屏风去外头吩咐一圈,没多久,便端着一个摆满瓶瓶罐罐的漆盘回来。 元曦侧眸觑了眼,发现都是些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将漆盘放在榻边的几案上,卫旸重新坐下,伸手轻轻推了推她,“不是疼吗?过来上药,抹完药便不疼了。” 元曦还没打算原谅他,头也没回,只哼声道:“药留下,人出去。” 然她话音还没落下,身子便毫无征兆地一轻。等她恍过神,人已经被卫旸牢牢抱在怀中。 “哎呀!你别碰我!”她皱着眉,拼命扭身,挣扎着要下去。 卫旸不肯松手,她便扭得更加厉害。 冬日的被子虽厚实,却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没多会儿,丝滑的绸缎便不胜肤滑,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少女线条流畅如画的粉白香肩。 美人筋优越,一双锁骨更是精致如玉砌,自金芒中瞧,仿若一双雨蝶振翅翩跹。 卫旸原本就不甚纾解的心怀,不知不觉又燥热几分。 “你若还想再添几道新伤,便继续动吧。” 他说,声音带起几分危险的喑哑。 元曦一下停住不敢动。 炙热的视线在头顶盘旋,像草原上空的猎鹰,而她就是底下的一只白兔,即便拼尽全力躲闪,也根本逃不出他的视线。只能可怜兮兮地窝在他怀里,乖乖由他动作。 而他也极默契地什么话也没再多言,默默拿来漆盘上的药,倾倒在巾帕上,又默默帮她擦拭。从脖颈到肩胛再到锁骨,又顺着锁骨继续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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