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双娥立刻收了画卷,冷声道:“随我去陛下处谢恩。”
第20章 有孕 “日头要热起来了,倒也不必特意来谢恩。” 纪蒙尘这几日有佳人在怀,递上来的折子也少了许多。再加上行宫景色宜人,凉风吹散了几分皇后去世的悲痛,他心情似乎不错。 “臣女卑贱之躯,怎劳陛下耗费心思亲手作画,”松雪并未随她入内,柳双娥双手抱着丹青径直跪了下去,“御画十分贵重,臣女福薄,不敢接受。” “女孩子及笄是大事,”纪蒙尘没等李执将画传上来,负手过去,取过她怀中的画,借着窗户映照的日光打开,“是不是画的不好,你不喜欢?” 他又上下打量,念念有词道:“的确画得不好,这双剑眉下笔略微粗糙了些。” 她心中一惊,还是小心翼翼出声道:“臣女,并非剑眉。” “朕说你是,你便是,”纪蒙尘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沉沉,“御赐之物,若非获罪,不可收回。” 柳双娥还想说话,抬眼却对上他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你同你姐姐长得很像,特别是上半张脸。蓬莱郡主,你比你姐姐还要聪明,能猜到朕的意思,别让朕下不来台。” “臣女不敢不从。” 出来后,一路无话,松雪也不敢多问什么。 没回心情不大好,她就会去淑妃处坐坐,有时候两个人相对无言,有时候聊得十分畅快。只要二人相见,便会冷静许多。 淑妃故意排在离纪蒙尘远远的地方,走起来也费了好些时候。路过纪蒙尘摔下去的池塘,四下僻静无人,松雪终于开了口。 “瞧姑娘的脸色,事情大概不太好办。” 也不用看脸色,就见到她出来时,怀里牢牢抱着的丹青,也能猜到几分。 “得叫太子快些了,也不用这么快嫁过去,但婚事得早些定好。消息传给爹爹了吗?” “橘白回家探亲,应当把话带到了。” “等邵远到京,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橘白年纪轻,见不得太多血腥。姑娘留我在身边,道理我都懂。” - 走到淑妃住处无人,一问才知她已在星芒阁候着了。 一同等候的还有秦烛,与淑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立在她跟前,恭谨地微眯着眼。 “你动作很快,”她提起裙摆坐下,瞥了秦烛一眼,“你也坐吧。” 淑妃派人去寻他,本以为是要详细问问纪云宴的病情,话题却扯到了邵昭仪身上。 大抵是入夏,邵昭仪身子不舒坦的次数略多,也就多宣了几次太医。整个太医署,就属他师父周太医德高望重。 周太医今日不在行宫当值,他当即翻了脉案,也就察觉出其中关窍。 “脉案上写的,邵昭仪只是普通的胀气,为夏日暴饮暴食所致。但开的药,却添了许多安胎之物。” 淑妃内心盘算了侍寝的记档,连连点头:“算起来,她承宠是有些日子了。” 柳双娥惊的不是邵昭仪的孕事,而是陛下竟然肯让她怀上孩子。 历朝历代,因忌惮嫔妃母族势力而不留子嗣的先例,不在少数。 “等她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是满门荣耀加身,”她目光无意识地盯着桌案上某个点,喃喃道,“只希望,是个公主。” 若是个皇子,可就不好办了。 允她生下孩子,便是不打算对邵家斩早除根。若生下了皇子,防备邵家谋逆最好的办法,便是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外戚专权、宦官专政,这都不是现在要解决的问题。 问题是纪云宴。 淑妃问:“几个月可以看出是男是女?” “要五六个月。” “你觉得呢?” 你觉得,要不要趁尘埃落定之前先下手?前三月极不平稳,任何疏漏都有可能导致滑胎,届时也方便脱身。 “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柳双娥摇头,却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唯有等待。 看来淑妃生下孩子前,她与纪云宴的婚事都要停了。 愁眉之际,却听松雪扣了门。 柳家的人来报,说柳安闲要女儿回家小住几日叙话。 她收拾几件衣物,便纵马回了家。 柳安闲在门外眼巴巴地等她。 今年夏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热,她的后背被汗水浸透得微湿,额头上也覆了一层薄汗。翻身下马,胸口起伏得有些厉害,她喘着气道:“日头大,爹爹怎的不进去等?” 柳安闲没回她,取了帕子给她擦汗:“累坏了吧?进来坐,爹爹给你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绿豆冰糕。” 她就着冰块的凉风,将案上的绿豆冰糕吃了七七八八,猛灌了一杯冷茶,才堪堪回神,打算说正事。 “果真成了?” 她点头:“成了,但须缓缓。等邵昭仪生下孩子再作打算。” 如果是个公主,那婚事照常。如果是个皇子,就要再观望观望了。 “这么快就怀上了。” “爹爹知道邵昭仪有孕的事?” “当然不知道,不过陛下如今对邵家的态度,十分模糊,”他又爱抚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我与你秦叔叔谈起此事,陛下从未与我们说过斩草除根。他大概只想敲打敲打。” “敲打?”柳双娥眨了眨眼,“那是用发簪,还是用铁锤呢?” 他失笑道:“这么算的话,应当是用青铜鼎来砸。” “那我便放心了。” “既然她怀孕,那你与太子的婚事就得缓缓。” “陛下会让邵昭仪的儿子当太子吗?” 柳安闲一记手下来,哼了一声:“这是下臣能揣测的吗?” 但他又瞧见柳双娥惨兮兮的脸蛋,还是心软:“算了,告诉你还不行吗。他不要纪云宴,总得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原来是我们家,现在是邵家。” “如果她真的生了皇子,那我们家……” “我们家会被分权。” “那可有解决之法?”她顺手拈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送你入宫当妃子,给陛下生孩子。” 柳双娥一个激灵,嘴里还没化开的糕点堵在喉咙里,咳了好阵子才缓过来。 她咳得两耳通红,一双眼幽幽地望着柳安闲。 “所以啊,才要你跟太子在一起。” 柳安闲给她捶背顺气,眼神里却全是哀怨。 柳双娥从中读到了,厌恶。 自家爹爹也厌恶陛下这位女婿。
第21章 箭靶 路逢大旱,行路辗转。 四月二十三,邵远将军终于回朝。 那是个艳阳天,接风宴摆在行宫里。达官贵人的宅子都分散在同一片,她前几日便瞧见邵府有不少东西添置。来来往往的人经过柳府,总要扬起一片灰。 行宫的人没来请,她也就不自作多情去接风洗尘,留在城中同秦眠吃酒赏玩也十分自在。 等用过午膳,她欲与秦眠宿在一处打发下午的时光,却有人来请了。 柳双娥下了床整理衣衫,朝传话的侍从手中塞了把银子,却见他皮笑肉不笑,脸上又做足了谄媚:“将军说了,秦二姑娘一并有请。” 她打发了侍从,冷着脸回了屋,床上的秦眠满脸疑惑地望过来。 秦眠比她略小几个月,娇纵活泼,也不经事些。 她祖籍也在南方,长了一张小圆脸。大抵是午膳小酌一番,自脖颈下裸露出的肌肤蔓延至脸颊,爬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那邵远是个恶霸,也不知边关这些年,他的性子如何。”秦眠拉着她的手臂。 “城中恶霸,色中饿鬼。他的原配夫人死在了边关,如今怕是要更猖獗了。一切小心为上。” “那他邀我们,是做什么?” “围猎骑射,”柳双娥顺手将单髻上的步摇取下,换了更为清简的木簪,“你要小心。” 柳家子辈三人,除了二姐柳春山外,都通骑射。矜城柳氏百年世家,出能文善武之人不足为奇。 秦氏一族不然。 秦眠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就连看传奇入了迷,都要被娘亲赶去案上吃口茶缓缓神。 秦眠的骑射并不在行,最多在三月三骑了小马驹与她一同到城郊踏青。 柳邵二家小摩擦不断,邵远要对她下手也在情理之中。 但秦眠从未与邵家之人打过交道。 只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二人都换了轻便的衣物,也不敢耽误了时辰,牵了顺手的马便上路了。 行宫里还有松雪在,届时能照应秦眠。 这场围猎,人并不少。 来行宫的嫔妃皆已到齐,太后小病未曾出门,纪蒙尘与秦烛都在受邀之列。 边关苦寒,邵远的脸上多了好几分斑驳,胡须尽显沧桑之色。可望向众人的眼神,依旧轻佻。 邵远似乎有些醉酒,言语之间十分散漫:“几年未见,三姑娘便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扫了一眼,陛下并不在场,要出什么事,怕不太好办。 “诸位久等了,”她一一作揖便算过行礼,昂首间言行便多了飒爽之气,“臣女骑射未精,要让大家见笑了。” 这一场骑射比赛,邵远应是有备而来。 他拍了拍手,便有太监抬了箱子上来。 “第一场的射赛,只用寻常箭靶要无趣得多。不如就来个有趣的,也是本将在营中常玩的,活人头顶一物,以剑射之。” 柳双娥说:“本朝以仁义治天下,以活人为靶,是否为不仁不义之事?” “本将一介武夫,不懂文人之道,况且也并非以活人为靶,”邵远轻笑着,手往箱子里拨了一拨,“如此说来,射术佳者即为仁,箭中活人者是为不义。” 淑妃在暗处按住她的手,轻轻贴过她耳根:“陛下默许。” 她略略点头,问:“那将军说,是怎么个比法。” 箱子里的纸片被拨得很均匀,邵远把箱子抬到桌上,解释道:“每个人的姓名都被写在一个纸片上,投入箱中。由第一个人抽取顶着靶心的人,若成功,则顶靶心者成为下一个抽取的人。” 若失败,则命丧于此。 柳双娥握紧了拳头:“那谁来当第一个人呢?” “此等缺德之事,还是由本将来承吧。”邵远洋洋得意地将手伸进洞里,胡乱抓出一张叠了三道的纸来。 他转过身来,正对着诸人,一点点打开了那张纸,然后眼里泛起笑意。 纪云宴在暗处观望许久,一直未出声。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来。 邵远手里的纸写着自己的名字,他说:“有请太子殿下。” 看着纪云宴一点点从人群走出来,柳双娥轻拉着淑妃的袖子问:“陛下不怕他出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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