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开门,她便靠了过来,整个人抱住他的大腿:“我来了哥哥!” 淑妃倏然没了,公主的去处又是个问题。 临近年关,事务颇多,后宫的担子全压在柳双娥身上。即便有张昭容帮衬,照顾公主也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思来想去,纪蒙尘便决定把公主先放在自己身边带一阵子。 纪云宴摸摸她的头,领了人进去:“这么晚还过来,是不是朝父皇撒泼打滚才被应允的?” 干的坏事倏然被人戳破,公主原本欣喜的神色收住,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随侍的宫人出声道:“公主要来见殿下,陛下也劝不住。陛下交代,今日便让二位殿下同宿,兄妹许久未见也该促进感情。公主已在甘露殿沐浴,就寝时殿下传唤奴婢为公主更衣便好。” 纪云宴点头。 宫人们走出好久昭溪才拉着他的手到床上坐,直截了当问:“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他笑道:“你还这么小,真能替我张罗成婚之事吗?” 胡氏被抄了家,秦家又前途未卜,处在大好年华又如何,谁都能看出他地位岌岌可危,遑论择太子妃之事。 “小年时宫中会开一道宴,只有妃嫔参与,还会邀请各个世家的家眷。每年这时候都有许多貌美如花的姐姐围着我,今年我一定替哥哥留意着。” 她眨了眨眼,朝纪云宴凑过去,目光无比真诚:“所以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若是有心仪之人,便更好了。” 如何避开这个话题,都要被妹妹再带回来。 他不好不回答,只能清了清嗓子,竭力思考最圆满的答案。 “我喜欢凤眼圆脸的女子,若是能生一对柳叶眉便更好了,”即便尽力使自己不去想,眼前终究还是浮现柳双娥的模样,“不能太闹,也不至于太静。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已是佳事,若能谈论四方便更好了。” 昭溪掰着指头一点点数他话中的要求,也不知能记下多少。 她嘀嘀咕咕许久,终于抬头:“我知道有一个女子,很符合哥哥的期许。” “你说说看?” 他有些好奇,方才的话完全是照着柳双娥说的,这世上还有与柳双娥如此相似的女子? 昭溪恍然大悟:“哥哥喜欢小姨这样的。” 他吓得赶紧捂住妹妹的嘴。 纪云宴低声道:“你小姨已经是父皇的宠妃了,这话可别对别人说。” “小姨嫁给父皇了?” 他轻轻敲妹妹的头:“都嫁了大半年了。自我到矜城起,她便入宫,你不记得了吗?” “原来那时候起便嫁了啊,”昭溪闷闷不乐道,“父皇他那么老,小姨她那么年轻。” 走了三年才回来,她再在宫里看见小姨时,问小姨什么时候启程。 小姨说永远都不会走了,会一直留在这。 她还以为小姨只是回来照顾自己呢。 昭溪撇撇嘴:“父皇那个怪脾气谁受得了,小姨真是可怜。” 纪蒙尘这种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没个能劝的臣子或妃嫔,有时做事便少不得莽撞。 她时常能见到犯了错挨罚的宫人,父皇真真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她继续说:“小姨十九,哥哥快要二十,其实我觉得小姨嫁给哥哥更合适。只是这么算的话,我是叫小姨还是叫嫂嫂呢?” 纪云宴一个没坐稳,从床沿直接滑到了地上。 他深呼一口气:“这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再对其他人说了,即便是侍奉宫女也不行。” 昭溪点头,算是答应。 柳家两姐妹的眉眼颇像,昭溪也继承了这副相貌。许是跟着柳双娥一段时间,昭溪的神态竟与她有些相似。 她笑着说话的样子特别像柳双娥不怀好意地使坏的模样。 昭溪眯着眼点头:“其实哥哥喜欢小姨的对吧?” 她故作成熟地拍他的肩膀,煞有介事道:“这也算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告诉父皇的。” 即便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些僭越,昭溪小小年纪嘴也不一定能把门,但纪云宴还是报了几分侥幸,试探性问道:“你真觉得,她与我更合适吗?” “年纪相仿、性情相投、青梅竹马,我看话本上都这么讲的,说这样的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还有话想说,见纪云宴期盼又失落的眼神,便硬生生打住。 但故事里,最后成了姻缘的往往不是青梅竹马。 哥哥看起来不大高兴,还是不将这些话说出来伤了他的心。 昭溪费了好大的劲才够到他的脑袋,却无法像别人薅自己一般顺利,手只得从额头一路滑下,仍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她安慰道:“小姨现在算是我的母妃,那也是哥哥的母妃。她对我们很好,说明心中也是有咱们的。哥哥你不必担心。”
第79章 雪仗 太子加冠之礼、腊八宴,淑妃一走,所有事情都由她来办,一时间晕头转向。 纪云宴生辰在腊八,冠礼与腊八宴在一起,由礼部的人张罗着。她暂且与张昭容忙小年夜之事,着手整理宴请名单便好。其余琐碎之事皆由六尚局的人打点,送来蓬莱宫过目便好。 名册冗长,她与张昭容在内殿里看了好久也没个头绪,地龙烧得滚烫,直教人心烦。二人干脆到外殿来半开着门,通风醒醒神。 才坐一刻钟,便有尚仪局的女官前来。 “可是来年新入宫的宫女教导事宜?” 说是她帮衬着,但六尚局的人做事都往珠镜殿通报。橘白说尚仪局的女官前来,她也不认得到底是个什么职位的女官。 女官二十出头,五官长得很钝,眼神却凌厉,一瞧便知在宫里待久了是个人精。 她行礼道:“微臣彤史李氏参见贤妃娘娘。今日来此,特地将上月彤史呈与娘娘。” “辛苦李娘子。” 柳双娥将手中名册递给身侧的问茹,接过彤史,与张昭容头碰头翻阅着。 她也不大明白要翻阅核对什么,左不过好奇地瞧上月谁受宠最多而已。 陛下几乎日日都进后宫,自她与纪蒙尘闹了别扭后,自己还没侍寝过。张昭容与谭美人都不大乐意侍奉,胡婕妤受家连累,如今与打入冷宫没有分别。上月真正承宠的都是底下那拨采女,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谁见都要被勾了魂。 张昭容说:“她们虽出身不高,可如今陛下子嗣稀薄,若长此以往承宠,真有个一儿半女也可平步青云。” 她闻言只是笑,纪蒙尘无法生育之事张昭容并不知晓。 张昭容握住她的手:“你可要当心了。陛下最近不来蓬莱宫,底下的人都以为你失了宠。如今淑妃一走,更没有人压住暗流涌动。你单单有个摄后宫事的名号,没有威严,她们并不怕你。” 高妗看着随性张扬,处理起事情来也很有一套。她是在宫廷中长大的,见惯了嫔妃们争奇斗艳的手段,自己在宫里管人亦雷厉风行。 柳双娥缓慢点头。 的确要在宫中立威。 不能单靠纪蒙尘给的宠爱与显赫的家世,她在人前从不失态,话也少,大抵许多人也觉得她是个温吞的主,来日一旦失势便不好办得多。 “也莫急,”张昭容轻抚她的后背,语言温柔,“腊月里各宫各院都忙得紧,还怕抓不住底下人的错处么?到时小惩大诫便好。” 彤史上的红圈教人看花了眼,她将册子还给李娘子,橘白递了银子轻声谢过。 望着李娘子远去的背影,她道出自己的疑惑:“李娘子年纪轻轻便做了彤史,她看着也不比我大多少。” “李娘子的李,与李执的李,是同一个。”张昭容三言两语便解答了她的疑惑。 “原来如此。” 张昭容坐久了有些僵硬,挣扎着起身。 “册子看得人眼晕,我回寝殿去睡一觉,傍晚再来寻你。” “雪天路滑,记得慢些走。” 张昭容未走多久,便有御前的宫人来。 上次与昭溪在太液池中的蓬莱山上游玩,她十分尽心,一直念念不忘,要她一起去打雪仗。 宫里没有比蓬莱山更适合打雪仗的地方,蓬莱山上的积雪要过许久才融化,经过的宫人不多,雪亦保存得很好。那里有稀稀拉拉的小树林,地方不大,有趣又不易走失。 她问:“陛下应允了?” 宫人毕恭毕敬回禀道:“娘娘与公主玩耍后可回宫稍作歇息,陛下中午会来用膳。” 去蓬莱山的路不难走,只是平常驾船可至,到冬天水面结冰,只得走湖上的长廊。 到时已经费了些力气,公主正好在那片树林里与宫人打雪仗。柳双娥方才要走过去问问昨夜睡得好不好,便有一团雪球飞到了自己脸上。 她脚下没踩稳,重心向后栽在地上。 好在厚雪软绵绵的,也没什么疼痛。特地穿了料子一般的衣裳,被弄脏了也不大心疼。 她在橘白的搀扶下站起来,连身上的雪都懒得抖干净,忙着指挥:“你到那棵树后头,那边雪多,也能藏人。” 小时每次打雪仗兴尽而归,回到家都会有爹爹等着责骂。冰冷的雪握在手里太寒,会伤了身子,如今他远在南方,也管不着她了。 她随手捏了一团往对面丢去。 昭溪那边的宫人起初还有些害怕,觉得打在娘娘身上恐以下犯上。眼见着对方打在自己身上的力气也不大,索性拼了一口气也尽力扔去。 公主身侧跟着的人多,柳双娥眼力手力再好也敌不过,两边的人衣衫都染了不少雪,由炙热的体温化成水在衣料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一团雪又飞了过来。 扔过来的人没来得及躲,她终于从影影绰绰中认出了是谁。 柳双娥将掌心的雪球拍得又大又紧实,朝刚躲进树干背后的人大喊:“纪昭溪!” 公主愣头愣脑地出来,刚好砸中她的肩膀。 双手握着树干,她并没有倒。身侧的宫女递上来了个还要更大的雪球,大抵是玩疯了,也不在意对面是什么人,给公主比划道:“要这么丢才好。” 宫女握着她的手一并朝这里丢过来,柳双娥急了:“怎么还找外援!” 雪球再大,昭溪那小身板丢过来也不会多疼。有个年长的宫女帮着,力气可要大了不少。 雪地里行走本就不方便,身上又全是水,笨重得很,柳双娥没往边上走几步,便被砸到了胸膛。 她摔得整个人仰在地上,身子沉沉的,靠在雪上却觉得很舒服。 耳边传来脚步声,大抵是以为她摔得浑身无力,会出什么事。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在身侧停住,柳双娥悄悄握了一把手臂下的雪花,在那人要出声询问状况时,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她一用力,二人姿势立刻对调,还没等对面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便迅速地将雪块从后背的脖颈处塞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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