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臣妾先行回宫。” 柳双娥从侧面离去,行至殿外未多远,便瞧见吹风醒酒的长公主。 她打扮得雍容华贵,很有天潢贵胄的风范。 郡主在府中由乳娘照料,并未一同赴宴,方才在席间隔得不近,没找着机会说话。 昭溪握住她的衣袖:“姑姑。” “昭溪真懂事,”长公主盈盈一笑,再抬头望柳双娥的眼神时多了几分心疼,“我不过大半月没见你,人就如此憔悴,也瘦了许多。” “近来忙着各种宴席,难免劳累些,待过了年关便能好好歇一歇。” 长公主抚摸她鬓边的头发:“辛苦你了。” “陛下要留谁在殿中说话?” “陛下可信的人不多,除了我以外便只是许大人。方才无意中瞧见李执私底下见过秦嘉平,或许陛下也有事要同他说。” 秦嘉平戴罪归京后,纪蒙尘就只见过他一次。就连秦烛自尽家中,他都未曾派人上门宽慰。 “还要请嫂嫂多拖些时间。” “见太子与昭溪如此亲密,我总是会想到小时候陛下待我的好,终究是物是人非,”往事随风飘去,她也只能叹气,“你真有把握吗?” “他会听我的。” 一路哄一路走,到蓬莱宫时昭溪已睡得迷迷糊糊,嘴上不知嘟囔了个什么。 她把公主留在偏殿给问茹照料,携了橘白一同出门。 宫里的人大多在宴会上侍奉,又是夜里,问茹多问了一句嘴:“娘娘是要去哪儿?” “本宫才发觉陛下送的玉块不见了,或许是那日在蓬莱山游玩不慎丢失,便与橘白一同去找找。” “夜里看不清,雪天极易滑倒,娘娘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不如等明日一大早,派几个手脚灵活又眼神好的宫人去寻。” “陛下将心爱之物赠予我,自然拖拉不得,”她握住问茹的小臂,说话轻柔却很有分量,“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并不娇弱,若真没寻到自然会回来。公主已经睡下,还请姑姑代为照料。” 话说到此,问茹也不好再拦。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橘白才出声问道:“姑娘为何不信问茹姑姑?”
第82章 云雨 柳双娥没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不是也未十足十地信么?” 问茹一直跟在太后身边,也算是看纪蒙尘长大的,即便跟在自己身边侍奉,也不敢说到底效忠于谁。 更何况,纪蒙尘时常会找她去金銮殿问话。 问茹如何答的她不知道,只是未主动提起,她也不好问。 橘白讪讪道:“姑娘要干的事儿终归有些不合人伦,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 “说到底,还是担心她心向陛下。来日被知晓你我打算,她通风报信,我们难以收场。” 太液池上风大,她走得极快,路过蓬莱山时已下起了雪。 正好,从紫兰榭出来后便不用再亲自到深山里踩一趟了。 纪云宴果然还未就寝。 玄成没守在门外,在屋内靠着门坐下,听到屋外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有些好奇地开了门。 “娘娘来了?”柳双娥封妃快一年,为了避嫌从未踏足紫兰榭,今日来不知是有何要事商议。 屋内热,橘白给她卸下斗篷抱在手里,一同接过了手中的汤婆子。 “灯火通明,太子应当还没歇下。” “过几日便要搬到东宫,殿下正在殿中收拾旧物,并未就寝。” “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同他谈。” 紫兰榭不大,纪云宴却没出来,估摸是在后头正忙。 他屋内贵重东西不多,也不爱金银珠宝,能有几樽内敛雅致的瓷器作装饰已是难得。角落里传来书页的翻阅声,陈娘子给他的不少银两都被用于书摊来往,也不算打了水漂。 纪云宴衣着单薄,在书堆里忙得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是用袍子随意擦去。起身时瞥见不知在自己跟前站了多久的柳双娥,有些晃神。 她见对面愣了许久,问:“怎么,才多久没见,太子殿下便不记得本宫了?” “娘娘的样貌,儿臣没齿难忘。” 他迈开步子朝自己走来,却在要触碰的那一刻从侧面径直走开。经过时带起的一阵风,她隐约能闻到伴月香的清幽。 纪云宴将怀中的书册放进她身边的木箱中,头也不抬:“娘娘深夜来此,是有何要事?我是太子,您是宠妃,若是被宫人甚至父皇知晓,恐怕要遭人非议。”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典籍整理也不需要太久时间,他弯下腰来一直不肯抬头看她,是不敢直视。柳双娥的裙摆微微拖地,她提起罗裙小碎步靠过去,伸出手来捏住他的衣袖,“成为贤妃,我别无他选,这是唯一能救哥哥的法子。” 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话,纪云宴惊得抬头,发现她满面泪水,伸出袖子擦拭干净。 “哥哥战死,你还肯入宫,安安心心做父皇的宠妃,难道你心中便不会有怨恨吗?”他擦拭的动作很轻柔,手掌与她的脸颊轻轻触碰,一路不动声色地滑到她的下巴,捏住了她的下颚。 “那你呢,你对陛下又是什么态度?难道你就不会有怨恨吗?你不怨他杀了你的母亲,杀了胡家?你不怨他横刀夺爱,娶了心爱之人入宫成为宠妃?你不怨他如此薄情,从小到大对你几乎没有丁点儿关爱?” 纪云宴气上头,手上的力气不禁大了些。轻微疼痛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柳双娥轻而易举便握住他的手腕,转眼间便抵在了墙面。 要论打架,纪云宴无论如何也不是她的对手。 他呼吸不顺:“他是我父皇。” “是吗?他可没把你当成自己儿子过,”柳双娥比他矮半个头,面上的妆容淡雅,气势却远超纪云宴,“这么多年了还是无法接受吗?你从南方赶回来告诉他叛乱,他可曾关心过你的身体?可曾过问秦叔叔的生死?纪云宴,你我都不是十四五岁的人了,不是装一装可怜便有人好心施舍的年纪。” “今日陈初霁与我相见,她又劝我扩大自己的势力,也是你出的主意?” “陈娘子果然还是去劝了,我告诉她不必着急。”柳双娥手上的力气渐渐变小,另一只手从侧面绕过,握住他发冠之上的玉簪头部,取了下来。 头发倾泻而下,发冠也随着头发的散开而落地。柳双娥有意靠近,他下意识往后退,发觉身后已是墙壁,自己退无可退。 她身上很香,迷糊得有些晕。柳双娥就踮起脚尖,二人的双唇之间只差一指,他无力推开,低声喝道:“你疯了?若是被人知道,我们都要没……唔。” 她吻技极佳,先是勾住他的舌头肆意挑逗。待纪云宴回过神来热切地回应,反而只是轻轻吮吸他的嘴唇。 纪云宴还想再亲,柳双娥却已经抬起头,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我与他第一次就是在上巳夜,你想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 纪云宴的手被带到她的唇部,那里温热又潮湿,还未再细细感觉,手掌又被一路往下带。 她继续说:“我先是如此亲吻他,接着他俯身吻我的脖颈,吮吸我的耳垂,然后从这里一路摸索下去。” 隔着衣料,依然能感受到肌肤的炙热。柳双娥的力气很大,他无法挣脱,上气不接下气地感受她的身体。残存的意识仍然在对抗,他握紧了拳头,声音喑哑:“我们……身份有别。” “我知道,你一直试着反叛,试着做自己,那为什么不从我开始呢?”她侧身亲吻纪云宴的耳朵,朝耳垂暧昧又缓慢地呼出热气,“今日不会有人来这里的,陛下在甘露殿还要与近臣叙话,玄成与橘白也在外头守着。做你想做的,纪云宴。” 他握住柳双娥的腰转了个身,俯身将她抵在墙角。想低头吻她雪白又分明的锁骨时,腰部却有东西硌得他生疼。 纪云宴探进她的袖衫,摸出一直贴身携带的玉块。 他质问道:“你日日佩戴?” 柳双娥勾住他的脖子,想夺过玉块,却被他朝身后随手一丢。 他又低头舔舐自己的锁骨,二人相互环抱着,柳双娥分不清方向,任由他抱着自己在屋内行走。再有清明的意识时,已经被他带到了床沿。 她发丝已有些凌乱,纪云宴从枕边取过木簪,终于插进了摇摇欲坠的发髻。
第83章 刀折 在甘露殿外等了一阵,外头又下起了雪。 李执从内殿得了陛下的旨意,朝檐下的长公主行礼道:“天寒地冻的,陛下还要与秦大人说好一会子话,殿下先进外殿等着罢。” 甘露殿大,她坐在外殿细细品宫人端上来的茶水,虽听不清内殿到底在说些什么,却能发觉传来争执之声。 - 纪蒙尘喝得有些醉了,从宴席回来喝过醒酒汤,却还是有些迷糊。 他握住秦嘉平的肩膀,推了酒壶过去:“方才在宴席上人多,未喝得尽兴。我们许久未见,趁此机会多说说话。” “陛下醉了,应当早些歇息才是。”秦嘉平取了案上的醒酒汤,倒了一杯递过去。 “你不喝,是怕酒里有毒,朕要杀你吗?” 天子威严,秦嘉平只定定望着他的眼睛,并不惧怕。 他还是服了软,取过另一个杯盏。酒壶是玉制的,很得纪蒙尘的喜爱。液体清澈又散发着香气,秦嘉平给纪蒙尘看了一眼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他酒量不差,一杯下肚不足以让自己失去意识。 纪蒙尘笑了:“这才是朕的好友。” “微臣乃罪臣,陛下还能以友人之礼相待,是微臣的福气。” “你知道自己是罪臣便好。” “臣未能守住矜城,致使南方叛乱,儿女悉数死去,便是上天对臣的报应。” 纪蒙尘给双方都斟了酒,缓缓道:“朕已许久未回过矜城。” “陛下日理万机,无时无刻不在为国事操劳,思乡心切也无法回去看看。” “从前你说话总是直来直往,惹得朕许多不快。如今回矜城一趟,再相见说话反倒委婉了许多。” “臣已是罪臣,自然不同往日。” “听你这么说,反倒我们生疏了许多。果然君臣之间,情谊难能可贵。” 秦嘉平饮一口酒,道:“陛下登基前,你我二人便已生分,何来君臣之别所致?” “你还在怨朕。” 纪蒙尘望着他的眼神极其平静,并非在等一个答案,而只是在叙述。 “臣不能不怨。”秦嘉平给他添酒,算作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 “朕记得初与你相遇时,你待朕很好。那时朕家中败落,连读书的钱都没有,是你暗中相助,给朕解了许多燃眉之急。咱们坐而论道,谈论天下大势,讨论是否有可解之法。可惜,终于是要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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