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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对一个人好，是能看出来的。迟早有一天，娘娘会醒悟过来。” “可若一直如此闷闷不乐，也对身体不好，”他的手无意识摩挲柔弱的帷幔，眼眸一亮，“快要上巳，朕带她出宫去逛逛如何？将平乐也喊上，朕也有段时间没跟她好好说话了。” 论街市上好玩的东西，纪蒙尘哪有柳双娥懂。 他觉得新鲜有趣的，在她许多年前便已玩厌。
第92章 围猎 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如此并不能让她有多高兴。 李执小心翼翼道：“娘娘许久未见到亲人。” “朕近来也思索此事。” 前线战士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没有预想中邵家困于粮草毙于冬日，可短期之内，也没有精力再北上。 只是如同朝邬一般，大祉又多了一道要守的边境线。 陆定边在北境待了许多年，此次他奉命南下，在军中颇有威望。柳安闲也老了，是该早些接回陵安。 只是柳安闲要回来，就得有人再去。 还得是有些资历的人。 他还得再花些时间敲定合适的人选。 “一时半会回不来也不打紧，只要告诉娘娘大致的时间，她也会高兴许多。”李执说。 - 今年上巳，城郊行宫办了场围猎。 各小国进贡来的宝物中，最得陛下欢心的便是一樽玉如意。谁都讨要不得，即便是昭溪也只能拿在手上把玩。 柳双娥颇有些遗憾。 “可惜我无法纵马，不然得争一争这彩头。” 参与之人中不乏女眷，许多也会些骑射功夫，今日来此特地择了窄袖，甚至不少直接穿了家中父兄的衣裳。 就连张昭容与谭美人都选好了马匹，走在路上也是满面春风。 她发间的饰品其实不多，只是晃荡的珠钗十分显眼，一眼便能瞧见。 “要是我拿到，一定时常带给你把玩。” 谭美人翻身上马，豪爽的姿态颇有武将世家之风。橘色的圆领袍翻出松石绿的领子来，她腰上的带子故意系得松松垮垮，有几分恣肆少年郎的味道。 柳双娥轻轻抚摸马驹的鬃毛，昂首道：“上回比试可是我赢了。” “若是单单有射术的比赛，你或许还能过把瘾，”下人递给她一把弓，谭美人却随手丢给了柳双娥，“这是我家最好的弓，给你了。若实在无趣，你拿着射几截竹子也是好的。” 柳双娥稳当接过，得意道：“我的射术并非天底下数一数二，可也不差。” 谭美人笑着驾马而去。 纪平乐坐在席间，眼含笑意望向她，正要说话，却见纪蒙尘牵着马的身影朝柳双娥走过去。 柳双娥有些意外，问：“陛下也要参加吗？” 在她的记忆中，纪蒙尘不善骑射，与此有关的活动皆不会参与。 “朕是出彩头的人，算不得参加。不过许久未练有些生疏，借此机会找回感觉。” 他上马却十分娴熟，驭马的模样也不像是许久未练习。 纪蒙尘笑着走远，独留李执在柳双娥跟前侍奉。 她心下了然：“陛下偷偷练了多久？” 一口凉茶刚喝进嘴里的李执，听到此话险些将茶水喷出来。 咳嗽着咽下液体，他如实回答：“大抵有半个月。” 纪蒙尘的骑射功夫本就不好，年轻时也算过得去。这些年来更是一点都没沾，乃至于上马时险些摔了下来。 偷偷练习时也受了不少伤，不过陛下只是私下唤了太医来上药，不曾大肆宣扬。 只是有一次伤得有些狠了，太医还没来，李执只好先给他上药。纪蒙尘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说：“朕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可若此时她能知道，来看一看朕便好了。” 以柳双娥在宫中的人脉，得知陛下苦练骑射并不难。她今日一问，原来是真的不知道。自然，也是不想知道。 这里没有外人，李执趁此机会，将那日在甘露殿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你做得很好，”说话的空当，肩膀倏然被人拍了一下。柳双娥回头认出来是谁，笑着说，“是你啊。” “围猎来了不少人，我自然也是要来看看热闹的，”陈娘子笑嘻嘻地回答，目光滑过李执的那一刻，笑容僵住，“公公安好。” “陈娘子好。” “这里没有外人，你们想热络地聊天便聊好了，我嫂嫂她不在意。” 陈娘子说：“今日来此，其实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她偏头问：“可是生意上需要帮助？” “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应付生意，娘娘无须担心，”陈娘子从袖口里取出几道精致的贴了金箔的请柬，笑靥如花，“是我要成亲了。” “是哪一家郎君，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此事？成婚是大事，也不让我们帮着瞧一瞧。” 陈娘子将请柬递过去。 她神色怪怪的。 柳双娥疑惑地接过，在翻开请帖看清上头的名字后，吓得没拿稳，险些掉下来。 她目瞪口呆：“你那郎君是许一觉？” 他们若是寻常百姓，二人年龄相仿，相貌登对，也不算是门坏婚事。只是他们都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还不在一个派系。 这样的婚事，到底是怎么成的？ 柳双娥继续问：“你不是一直与他不对付吗？” “是他先提出来的，”陈娘子凑过去，附在她耳畔，“他说太子现在缺一位身居高位之臣，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年轻，也颇有几分姿色，我与他一起吃不了亏。” “许大人他知道你的身世？”陈初霁的身份就是一道雷，随时都可能炸。 “我并不在意。” 柳双娥闻言一顿，心想今日这围猎的人也真是够多。 席上来了一批又一批人，跟接长龙似的。 她邀请道：“许大人坐。” 席上这些人，各怀鬼胎，谁都有自己的打算。长公主对兄长不闻不问，柳双娥怀着太子的孩子，李执一心只想活命，陈娘子极力撇干净自己的过往，只是为了好好过日子。 唯有许一觉不同。 “大人此行，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许一觉抿一口冷茶，缓缓道：“娘娘考虑的事，微臣也在着手解决。思来想去，还是这样的方法最好。” 太子那边既然缺个高位能帮衬着底下年轻人的官，他也就主动前来。 他无父无母，就算结局凄惨，报应也只会到自己身上。 柳双娥闻言抬眸，许一觉又凑近了些：“正好，也该到了柳家出场的时候。” “大人此举凶险异常。”她还是如当年一般，认为许一觉淌这趟浑水实在并非明智之举。 “娘娘筹谋这么多，是为了私人恩怨。微臣此行，不是为了大祉，而是为了天下人。” 卦象暗示他要参与，那他便听从上天的安排。 她眼眸微动，听得许一觉说了最后一句话：“自然，天下太平也是先皇后的心愿。”
第93章 黑熊 许一觉只给各人一副请柬，便带着陈娘子匆匆离开。 李执没听到二人的谈话，对突如其来的婚事摸不着头脑：“这请柬是要交给陛下，还是我一个人留着？” 王公大臣家眷们的席位在另一侧，比这边要热闹许多。 小孩子喜欢热闹，昭溪无论如何也要过去同他们说话。 长公主说：“不怕生是好事，她难得见到年纪相仿的人。” 不少人她都认识，见她们来了，忙贺她有孕之喜。 通些骑射功夫的女郎大都参与围猎，还留在席位上的，要么是没学过的，要么就是身边有孩子无法顾及的。 攀谈了几刻钟，便已经有女郎驾马而归。 骑射不精容易受伤，带伤而归的几位虽有些见了血，但仍旧兴致勃勃。 几个妇人围上去，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伤得怎么样？快让娘瞧瞧。” “臭丫头，都让你别逞强，伤得这么严重，又要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了吧？” “疼不疼？你快下来，我给你上药。” 柳双娥看在眼里，静默许久才沉沉道：“若是我娘亲在世，碰到这样的情形，不知道会对我说些什么。” 她是个女侠，看见自己闺女骑射不精受伤，心疼之余大抵也会嘲笑对方几句。 长公主揽过她的肩头以示安抚，听见她继续说：“没想到，我也有孩子了。” “初见你时，也才那么点大，缩在春山身后可怕生了。我给你带了好多吃的，才肯出门跟我去街市上转悠。” “你跟人说话凶巴巴的，谁愿意靠近呀，”她揶揄道，目光穿过长公主平整的脸庞，瞥见抬着只野猪一路走来的侍卫，“这么快便有人射中了？” 将畜生烤熟也要些时候，可见这场围猎，众人十分尽兴。 侍卫抬上桌，用刀划拉开，冒着油的嫩肉划拉作响。她净了手，用油纸包住前肘，大快朵颐。 吃得满面油光，长公主撩过她前额的碎发，又取了帕子来给她擦干净脸蛋。 她调笑道：“这么多人都在，还是没个正经样。” 橘白接话：“姑娘近来吃得比往日多多了，长公主您瞧，连胳膊都粗了一圈。” “不只是胳膊呀，”长公主伸手掐她肉乎乎的脸蛋，“脸都大了一轮，可比从前精瘦的时候捏着舒服许多。” “好吃吗？” 柳双娥夹在二人中间，没功夫理会她们说话。背后倏然传来一道声音，她的回答略有些敷衍：“好吃。” 身后的人绕过来，与长公主并排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 柳双娥一愣，咬进嘴里的那口肘子肉不知该不该吞下去。 纪蒙尘笑出声来：“你吃吧，不必管朕。” 她咽下嘴里的肉，将唇边的油擦干净，凑过去问：“陛下怎的回来得这样早？” 对面指了指她掌心吃到一半、显得有些埋汰的前肘：“朕猎了只野猪便回来了。” “那……陛下也吃？”她又朝身边人讨了张油纸，包过后肘，递到纪蒙尘手里，“肘子肉很好吃的，陛下快尝尝。” 宫里养尊处优惯了，倒是许多年没吃过现烤的东西。 虽说是露天放在火上烤的，但有厨子随性，也撒了不少调料。 他将油纸捧在手心，低下头试探性地尝了一口，肥瘦相间的肉在口腔里撕扯开，带着葱花的清香，味道也算上佳。 他笑着低头再想去吃第二口，却被身侧的李执打断：“太医特意交代，陛下不宜食用油腻之物，尝一口已是极致。” 贤妃娘娘今日难得对陛下这么好，陛下高兴多吃两口也是正常事儿，他不大爱管。只是太医署那边盯得紧，一把便能把出陛下吃了什么。 到时挨骂的不是陛下，而是他这个近身侍奉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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