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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上一次牵她的手，茧又薄了许多。 他说：“你许久未练剑。” “我忙着侍奉陛下，还有后宫大小事，抽不开身。” “陛下身子不好，侍疾辛苦，你也要多为自己着想。”说着，他的不光不经意之间瞥向了柳双娥的小腹。 两个月的身孕还看不出什么，纪云宴却能隐隐约约察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孕育。 柳双娥忽略他的眼神：“陛下犯风眩时，连人都认不清，折子堆在那没人批。这是个你壮大自己势力的好机会，切勿放过。” “那日紫兰榭中，你有话想对我说，却留在了今日。” 柳双娥行此等大事不会未经筹谋，他们缠眠一夜，她一定是有事情要做。 她眯眼回答：“你知道我想要你做什么。” “杀了他。” “杀了他。” 二人异口同声说出的话，只字未提那人姓甚名谁，可他们心知肚明。 纪云宴说：“你早就筹谋此事，从入宫之日开始，便在暗地里逐渐着手。你要把我一起拉进，只是觉得他日新主上位，你会因戕害先帝的罪名，地位不保。” 内殿里没人，压根不需要注意声响。可纪云宴还是讲她压在墙壁之前，低头说话的气息喷在耳垂上，双腿有些发颤。 柳双娥的手撑在墙壁，抬头时的眼神坚定又勇敢：“难道没有我，你就不会有这个想法吗？” 只是缺一个合适的时机，引他正视内心的欲望，虽心而走。纪云宴能成为她这边的人，自己与他云雨一番，还能有个孩子，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自嘲地笑道：“我从许多年前就被你算计，如今还被你算计。” “你心甘情愿，又怎么能赖我？” “柳双娥，你可真是十足十的狠心。” 爹爹曾与她说过，柳家子辈三人，带她堂哥就是四人。这四人里，最心狠的就是她这个老幺。 柳安闲曾认真说：“你若是愿意，将来做这柳家掌事也不错。” 她笑着揭过：“得了吧，爹爹不愿意干的事情让我来干？还是依了长幼之序，给堂哥吧。” 是以今日纪云宴的话，她也只是笑着反问：“不狠心，如何成事？” 有的东西注定要被利用，譬如她与纪云宴的感情。从前会利用，如今会利用，将来纪蒙尘死了，她更会变本加厉地利用。 “这方面，我确乎要向你多学。” 柳双娥走后，候在殿外的玄成才急匆匆进来。 “殿下可问了娘娘腹中孩儿之事吗？” “未曾。” 玄成急道：“这样好的机会殿下怎的不问，再有如此时刻可就难了啊殿下。” “她不说我也明白。” - 昭溪被领去了张昭容处抚养，时不时跟着谭美人练个小把式。 她胎气未稳，过了应付嫔妃的时日，踏足蓬莱宫的也不多，怕举止鲁莽伤了皇嗣，便是好大的罪过。 冷落了些日子的蓬莱宫，今日却有些热闹。 宫人们在殿里聊天，还没进殿便能听见些。 她抬脚进来，问：“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宫里是又出了什么新鲜事儿，也说与我听听。” 话音未落，团团宫人中便走出个李执。 “公公近来不是病了吗？出来走动晒晒太阳也是好的，只是也要小心吹风着凉。” “多谢娘娘关心。” 他答话的模样忸怩不安，蓬莱宫的人是最懂察言观色的，一群人忙退下，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公公坐。” 柳双娥大概知道他来是出于何目的，只是耐心地坐着等他开口。 他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蓬莱宫的口风，您是知道的。” 蓬莱宫的人大都受过她的恩惠，况且眼下正得圣宠，更不必担忧。她案前没有茶饮，好在还有果子汁解渴。 柳双娥取过杯盏啜了一口，再搁下时，李执已不在自己视线之中。 “还请娘娘救奴才一命！” 声音从底下传来，他额头与地面几乎要相贴，看不清神色，却能感觉到焦急。 “公公并未犯大错，陛下怎会轻易要了您的性命呢？况且公公是最懂陛下习性的，没了您，陛下可就没了位贴心人。” 他侍奉过前朝太子，在宫中这么多年，跟人精似的。御前侍奉的人多，可没了他也就没了规矩，众人忙得团团转也未让纪蒙尘安心。 李执抬起头，无奈道：“秦大人是前车之鉴，奴才……奴才实在害怕啊。” 秦嘉平帮过高家，他亦侍奉过高家。 “宫里有些资历的人都侍奉过前朝，公公不必忧心。” “如今唯有娘娘能劝得动陛下，若奴才真有那么一日，还望娘娘替奴才说情。娘娘想要奴才做什么都行！” “劝？”给秦嘉平说情的情形历历在目，她正好踩了纪蒙尘的尾巴，“本宫可不敢劝陛下。” “娘娘在陛下心中，不一样。”
第91章 真心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看在姐姐的份上多留几分情面。” 她的话是没错，可李执常年侍奉君侧，看得更清楚些。 “有几分情面，已经足够。娘娘腹中还有皇嗣，即便是做替身，也还是前途无量。” 李执说话不拐弯抹角，谈话倒也轻松。 “替身”二字顺溜地滑进她耳朵，柳双娥握紧了挂在腰间，已然磨损的玉块，目光沉沉：“倘若本宫，不想只当替身，公公可有什么好法子？” “这……”他硬着头皮答，“奴才侍奉陛下这么多年，除了恭懿皇后外，再未见过陛下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自然，您算一个。” 纪蒙尘偏爱淫词艳曲，她总不可能真去学了这些玩意儿。 一来她看不上，二来这么做有失世族之女的身份。 她垂头丧气之际，又听见李执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陛下好，陛下也会对谁好。娘娘若是想，奴才也能在陛下跟前帮衬些。” “那还要多谢公公了。” “其实……让陛下动心倒不是第一要紧的事，要让陛下离不开娘娘，从这里着手，或许更稳妥些。” “离不开？”柳双娥重复一句，有什么东西从脑海浮现。 送走李执，橘白给她端上已经煮好的酸梅汤。 她笑嘻嘻说：“平常喝茶还能解解嘴馋，如今只能喝些果子汁，有的太浓有的太淡，把控不住最好的味道。奴婢早些将酸梅汤煮了，姑娘可别贪嘴喝太多。” 柳双娥满口应过，入嘴却是温热的。 “不能放点冰块么？给我喝凉的也行。” “太医交代过，不行，”橘白取了团扇来给她扇风，想起方才李执在殿里与她的谈话，问，“我们何不早些对他下手？” 他侍奉过前朝太子，多少有些情谊在。现如今投奔蓬莱宫，让他在纪蒙尘的饮食中掺些微弱的毒药，并非难事。 “东宫的人还不多。” 历朝历代的皇位交接总要出些血，纪云宴那边还没壮大起来，朝中地位举足轻重，又肯替他说话的人不多，还需要时间。 “咱们可否用以前的法子，用柳家的势力帮衬着。” 家族元气大伤，堂哥和爹爹都在南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即便有心帮衬，说到底都还是向着柳家，并非真的是纪云宴的心腹。 “他身边跟着的，大多是小世家的青年才俊，这几年也有不少同窗入仕。胡家从前在礼部，暗中应当也帮了小世家不少忙。” “那咱们，就干等着吗？若是等上十多年，岂不是太久了。” “在这个孩子长大前，就得动手。” 孩子的身世总要找机会告诉本人的。 “若是个男孩呢？” “是女孩更好。若是个男孩，那就要更早动手了。” - 公主的生日宴结束得很晚，纪蒙尘洗漱完准备就寝时，甘露殿的蜡烛都要燃尽了。 “昭溪睡下了吗？” 李执替他解下腰带：“乳娘已经哄睡着了，张昭容明日一早就会遣宫人来抱回去用早膳。” 他伸手让李执褪下外衣，本想睡下，坐在床沿却还是有话要说。 今日算家宴，也就宫里的嫔妃聚一聚，长公主也抱了女儿来玩。只是围着他转的全是底下的采女，不论是柳双娥、长公主，还是张昭容与谭美人，都只顾着公主与郡主，对他爱答不理。 “朕很差劲吗？” 抱着外衣的李执浑身一颤，战战兢兢道：“怎会？陛下相貌与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那为何今日，她们都不搭理我？” 宫里几个人真的喜欢您啊，还不是图您的权力。围着您转的那些采女，还不是因为出身不好，无法倚仗前朝的家人，才不得不向您邀宠。 李执没敢这么说，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硬着头皮解释：“小郡主难得进宫，几位娘娘图新鲜，一时顾不着您，的确有些不妥。” 他抬眼道：“要不奴才假装跟橘白姑娘无意提起此事，让贤妃娘娘来道个歉？” “小事而已，倒显得朕小肚鸡肠了。”纪蒙尘将被褥往自己身上揽。 李执打算熄了灯到殿外去守着，才放下的帷幔里又伸出只手来。 他眼皮一跳：“陛下还有事？” “你觉得朕该不该去给双娥道个歉？” 对面眼神真挚，李执暗想，陛下应该没必要骗自己。 “陛下九五之尊，怎会有错，该娘娘来给您道歉才是。” “朕不是说今日，是上个月她在这晕厥，朕还没找个机会呢。” 说是没道歉，其实事情过后，纪蒙尘送了许多东西到蓬莱宫，也算是求和。 可说是道歉，他也的确没说出那句“对不起”。 “您二人之间的事，奴才一个外人不好插嘴。既然陛下问了，那奴才也斗胆答几句。这事儿谁对谁错，奴才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娘娘生了这么大的气，委实有些奇怪。” “都是朕不好。她上回生气，是朕让岳丈南下。这次生气，大概是朕说话没个轻重，伤了她的心。” 陛下说了什么话来着？ 似乎是什么替身不替身的。 夫妻之间说这样的话，的确很伤情分。 李执垂眸，未敢让纪蒙尘看见自己转动的瞳仁。 他思忖再三，终于想出了个让柳双娥讨到最大便宜的回答。 李执握紧了袖口，挑眉道：“陛下，娘娘她不会是动了真心吧？” 纪蒙尘似乎有些难以相信，李执又补了一句：“陛下您才貌双全，又有帝王之威，娘娘仰慕您也是情理之中。” 纪蒙尘的神情方才舒缓下来。 “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做，才不会辜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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