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张家代代教诲,也代代遵循,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他也年迈,既然已经离了官场,就该离皇宫远些。” 纪蒙尘心甘情愿放了权给她,许多决策自己也能够说上几句话,寻个冠冕堂皇的由头,让张望亭体面地离开陵安,简单得很。 长公主说:“陛下在后院里,你若是想去探望,也并非不可。” “那些采女们都在何处?” 这样的时候,要嫔妃们轮流侍奉着才好。 张昭容忙着照顾公主,谭美人一直在长生阁帮忙。侍奉陛下的事情,就要交给底下的那群采女们。 谁侍奉得好,被陛下看上,能飞黄腾达也说不定。 长公主回答道:“有些没带来行宫,带来的那几个颇受宠的,如今也躲在自己院落里偷懒装病。” 照顾陛下也不容易,她们害怕自己出了力又讨不到好处,真是得不偿失了。 “那御前都是谁在照料?” “还能有谁,往常侍奉的那些宫人。” “纪云宴呢?” “他此刻被软禁着。” 她抬眸问:“他犯了什么大错,惹得陛下不快?” “昨日刺杀的人是高家旧奴,这事与前朝脱不了干系。查来查去,查到了陈娘子身上。” “陈娘子?可她不是……她从不参与这些,怎么会是她?” 长公主按住她:“不是她,可她的身世在这里,如何辩解陛下都不会信。宫里前朝的人太多了,有的忠于前朝,有的心向今朝,更多的是谁给好处便向着谁。顺藤摸瓜,意外知晓了她的身世,也并非怪事。” 后面的事不需要长公主来说,她自己也能猜到。 陈娘子是铁板钉钉上的太子的人,许一觉又不由分说娶了她。只怕在陛下眼中,纪云宴是蓄意袒护前朝罪人,许一觉则是与前朝余孽勾结。 按照纪蒙尘的脾性,要等许一觉归京,才有确切的定夺。 她问:“真的不能即刻下手吗?” “即便即刻太子继位,他身上与前朝勾结的污点没有洗清,也很难安稳人心。更何况你生了皇子,许多臣子都盯着长启。” 比起单打独斗,近几年才稍微有些气色的纪云宴,臣子们更倾向于纪长启。 陛下不惑之年,完全可以等他长大。 纪长启有陛下的宠爱,有受宠的母妃,还有一整个柳家托底。 “我尚未出月,还要劳烦嫂嫂替我去做这件事。” 邵清浅临死前给她的腰牌,一直藏得很好。 如今也算是有了大用场。 长公主握着腰牌,有些手足无措:“交给太子,真的能保住他吗?” “只能保他清白。” 太后遗诰在问茹手中,能保住纪云宴性命。可他若要真正继续走下去,一定要清清白白。 长公主目光璨璨:“太子之位,大概保不住了。” 纪蒙尘想立幼子为太子,是真的。 “再去纠结这些没有用了,”她掀开被褥,扶着床沿下去,“陛下既然醒了,那我就要去见见他。” 平日宠爱的妃嫔,竟无一人前来照料,他自然寒心。柳双娥方才生产,也要挺着身体前来探望。 纪蒙尘知道了,该有多感动。
第103章 举荷 太医署跟到行宫的人不少,可周令先医术最为精进,两头跑也累得很。 他靠在桌案边眯了不知多久,眼前人影晃荡,一明一灭,周令先抬眼惊愕道:“娘娘身体金贵,不该来的。” “听说陛下早晨醒了,我特地来请安。” 周遭除却她与橘白以外,没有旁人,周令先也就抖擞了精神,站起来说:“陛下此刻醒着,却也不太清醒。” “可是肩膀处的伤?竟有如此严重?” “陛下性情坚毅,昨日上药之后,仍然对此事做了决策,”周令先靠过去,低声道,“是陛下的风眩发作了。” “好端端的,怎么风眩又发作了?可是见了什么人?” 纪蒙尘在行宫里听太医的嘱咐,身体养得不错。有时爱吹风,她也能劝回去。 这次发作,该不会是急火攻心的缘故…… 对面点头:“陛下昨夜传召了太子殿下与陈娘子。” 陈娘子下了狱,纪云宴被软禁,昨夜估摸着是有场争吵,可具体说了什么,要去问问李执。 陛下如今不慎清醒,刺杀一事要等他痊愈才能慢慢定夺。 柳双娥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低头道:“底下的太医,有你信得过的吗?” “宫里处处是前朝人。” “别让他好得太快。” “剑伤会慢慢好起来,朝中许多臣子毕竟挂念着陛下的安危,我尽量在风眩上做些手脚。” 左右纪蒙尘的风眩是老毛病,周令先对外说陛下被刺杀的事气得犯病也能骗过去。 “周太医的儿子,也二十多了吧。” “他守边关去了,许久没见到了。” “好在您有个徒弟,可以继承衣钵,否则一身医术真是后继无人。” 周令先做了这些事,他们也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事成之后,何去何从成了问题。周令先的徒弟,周令先的儿子,她都要纳入柳家的势力。 他对柳双娥的话外之音了然,说:“日后能得柳氏一族提携,那真是莫大的荣耀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令先恢复了寻常神态,站得笔直:“娘娘身子还不利索,瞧完陛下赶紧回阁楼歇着。娘娘还没出月子,小心落下病根。” 她点头,朝内殿去。 听见外殿的声响,李执以为是有嫔妃来拜见,见到一身素雅的柳双娥,吓得有些破音:“娘、娘娘怎么来了?” “我就来看陛下一眼。” 娘娘如此深情,他也不大好婉拒。 况且陛下还在床上坐着,病得昏昏沉沉,有喜欢的人来看自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活到这个年纪,男女之间你情我爱他见的不少,又是这么一对主子,也不好棒打鸳鸯。 李执撩开帐子,露出纪蒙尘耷拉着的脑袋来。 柳双娥上了台阶,靠过去,感觉到床帐又缓缓落下。 她出声道:“陛下。” 纪蒙尘病得昏昏沉沉,视线一亮一暗,看不清是谁凑过来,只能感觉到有手伸进被褥,摸索到了自己的掌心。 他眼前一片黑晕,耳朵也就更灵敏些。 接着似乎听见眼泪掉在被褥上的声音。 伴随着还有呼喊。 他皱着眉头起身,惊愕道:“你怎么来了?是长启生病了,还是底下的人没伺候好,让你受了委屈?” “我就想来看看陛下。” 眼泪还在流,她没有伸出手来抹,任由其一点点地滴落。 纪蒙尘笨拙地摸到她的脸颊,用手背轻轻擦拭,低下头:“我没事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周令先。就是风眩发作,我看不清东西,老毛病了,多休息些时日就会好的。” 她今日出门本就是随意挽了发髻,并未精细打扮。眼泪在脸上糊成一团,粘住不少尚未盘起的头发丝。 他将浸了泪水的发丝撩至她耳后:“等你出了月子,我的伤也好了,我就封你做皇后。有孩子,有家世,没有人会反对的。我会封岳丈为侯,届时你也可以常常与他相见。双娥,我们还有很久很久,可以一起度过。选个最有学识的人去教长启,我会让他成为最贤明的君主。” 柳双娥怔住:“长启还小。” 纪蒙尘看不清她的神情,接话道:“时间还长。” - 周令先估计下了很大的功夫,圣上的风眩一直闹着,反反复复个没完。 柳双娥在长生阁睡得昏天黑地,有时是早晨醒来,有时是傍晚醒来。乳娘是层层选上来的,也经了柳家的手,由长公主亲自看过,她很放心,是以对于长启也只是随意瞧过。 长启不像纪云宴,也不像纪蒙尘,只像她。 爹爹与嫂嫂那边她托了话,好生照料牢狱中的陈娘子,太子一党也在竭力想办法挽救。若是真救不了他们,柳双娥也没办法。 她放心地睡,一睡就睡到出了月子。 没等来放纪云宴出来的消息,却等来了衍朝公主上京的传闻。 “公主?衍朝的公主,不就只剩下高妗一个了吗?现在又冒出来什么公主?”粥点炖得软烂,入口香甜,柳双娥听到李执说的这些话时,急得搁下了勺子。 “这……奴才也不大清楚,似乎并非从矜城而来,却是自月牙城。”李执摸摸头,传到话便告退。 月牙城三个字一出,她就明白了是谁。 橘白意味深长地与她对视:“陈举荷要上京了。” “是高举荷。” “她大概也有……十三四岁了吧?” “她是来救陈娘子的。” 原先举荷一直在堂哥的视线底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清楚。可堂哥去年忙于守城,也无暇顾及举荷。她要上京,自然无人会拦。 这个节骨眼上京,还是以衍朝遗孤的身份,大抵是要归顺今朝,留住陈娘子的性命了。 陈娘子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要让纪蒙尘放心,仅仅她一人来是无用的。 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公主?即便是真,没有信物,又怎能动摇南方诸城人心? 这些日子,纪云宴没见到陛下,长公主托人送过去的腰牌,也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呈给圣上。 “去东宫,取回腰牌。打听打听举荷落脚在何处,务必要在她面圣前送去。”
第104章 皇位 东宫内,一片寂静。 纪平乐已经带着邵家腰牌走远了。 纪云宴坐在案前,冷冷地打量她的背影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听身侧的玄成说:“殿下不着急吗?” 被取走腰牌,就是失去了一个翻盘的资格。 “急什么,自然有办法。” “殿下可是想到了保全东宫的法子?” 东宫被软禁,可里头的人活动依旧。他闻到后院厨房传来的香气,起身朝殿外走去。 “有没有太子之位,又有何要紧呢?” 他手底下的人,忠心的照样忠心,横跳的照样横跳,不会因为他是否是太子而改变分毫。 玄成大抵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跟了上去:“三姑娘会保住咱们吗?” “会,但只能做到如此。”柳双娥原先对他说,希望他能当皇帝,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儿子。纪蒙尘死期在即,倘若他登上皇位,或许很难保住长启。 他是先帝幼子,有高贵的出身与陛下的宠爱,待长启长大,肯定又会被有心之人翻出来。 他有心护住,底下的臣子未必同意。 自然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软禁,甚至除去。 更何况,往后他还会有别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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