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拔步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天亮时,忽见一行太医匆匆向豫章宫行去,派人一打听才知道郑太后得了热症。 热症可轻可重,若症状轻,两幅药下去便可痊愈。若症状重,沉疴月余也是有的。雪棠灵光一闪,提步便向豫章宫行去。 郑太后病得不算严重,不过潮热盗汗、阴虚内热而已,雪棠却一反常态,对郑太后格外热络。 直直跪到榻前表孝心:“母后教养了儿臣异常,儿臣却从未服侍过母后,现下母后病了,儿臣愿住在母后身边,亲侍汤药,以报母后的恩情。” 一番话说的感天动地,安乐却只当雪棠没安好心,伸手指着雪棠疾言厉色道:“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休要在这儿假惺惺装好人。 母后原本没有大碍,若被你照料几日,指不定得变成什么模样?” 什么黄鼠狼什么鸡,饶是郑太后再疼爱安乐,也被她的话气得肝儿疼,哪有做女儿的说话没遮没拦,把母亲也骂进去的。 她横了安乐一眼,低声道:“哀家昨夜让你抄写的《清心经》可抄完了?若没抄完便接着回去抄写。” 安乐性子浮躁,为了让她平心静气,郑太后时常让她抄写经书,可惜安乐没有耐性,十次有九次都抄不完,听郑太后提起经书,她当即便不再言语,恨恨地瞪了雪棠一眼,气呼呼退出主屋。 待安乐离开以后,郑太后才把目光投向雪棠,只见她面色泛白,眼下虽打着粉底,却依旧能透出淡淡的青色,便连身子都清瘦了些许。 想到雪棠前几日从密室出来以后得情形,郑太后当即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安宁倒也不算太蠢,知道沈离是她最大的靠山,遂替他保全名声。只心里有了计较,便想远着沈离,所以便到她这儿寻求庇护。 郑太后巴不得雪棠冷待沈离,只要他们二人能桥归桥路归路,便是让雪棠在豫章宫住一辈子都成。 郑太后顺着雪棠的话道:“你是个孝顺孩子,既愿意在哀家跟前尽孝,便只管住到豫章宫。吃的穿的一应俱全,什么都无需准备。” 郑太后将雪棠安置好,又下旨召周晗蕴进宫,周晗蕴沉稳内敛、做事周全,像极了年轻时候的郑太后。 现下郑太后生了疾,正是显示周晗蕴贤惠柔顺的好时机,郑太后断不会让她失掉这个好时机。 到了傍晚,雪棠和周晗蕴齐齐守在太后身边,瞧起来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好场面,不过心里各有计较罢了。 自发现画卷中的人是她自己以后,雪棠就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现下到了豫章宫,沈离便是再胆大妄为,总也不能在他母亲的眼皮子钻到他妹妹的寝屋与之厮混,悬着的心放到了实处,雪棠便睡得格外香甜。 睡到半夜,忽听到极扎耳的敲门声,雪棠睁开眼睛,只见房门上映着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不是沈离又是谁? 雪棠自觉他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便直直躺在床上不为所动,哪成想沈离毫无顾忌,敲门声越来越响,简直要把屋顶都震塌。 豫章宫耳目众多,且周晗蕴又住在隔壁,若真任沈离敲下去,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雪棠没法子,怏怏地下床打开了房门。 刚打开房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接着见沈离三步做两步冲到了屋内。 他单手将雪棠抱住,飞一般冲到拔步床上,二话不说便将她压到了身下。 雪棠心急如焚,一边捶打沈离,一边低声斥责:“皇兄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母后的寝宫,母后就住在隔壁,你是不想让我再见人了不成?” 沈离没有理会她,只把脸颊探到她的颈窝处狠狠吮了一口,吮完以后才红着眼看向她的眼睛,哑声道:“朕做了一个梦,梦到你跟人逃走了。” 话毕,伸出手臂紧紧箍住雪棠,伏到她耳边低语:“你是朕的心肝,朕离不了你,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会把你追回来。”
第46章 沈离话音低低的, 却织成了一张密实的网,将雪棠牢牢缚在其中,骇得她手脚冰凉, 身子不由发起颤来。 沈离聪颖卓绝又权势滔天,他若铁了心将她留在宫内,她又如何逃得了?到时候谩骂、非议倒是小事, 与母妃永不能团聚才是最让她痛苦的事情。 雪棠越想越绝望,睫毛像雨中的蝴蝶一样颤个不停,身体也紧绷成了一条弦。 沈离察觉到她的害怕,眸中流露出浓烈的悲戚和寒意,她对他果真是半点心思都没有的。 额角青筋兀得暴起,手掌也紧握成拳,心内怒意滔天、不停地翻滚着, 简直从胸腔内迸泄出来。 沈离真想问一问雪棠,他到底哪里比不过傅修安那斯,用心筹谋了这么久,她竟半点悸动都没有。 沈离深吸几口气, 理智最终还是把冲动压制了下去,阿棠娇气, 胆子小小的,若把她吓到了,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沈离在雪棠的脸颊上吻了一口,接着从她身上翻下去,将人侧抱到怀里, 温声道:“你不要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 窗外寂静一片,雪棠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将屋内的一切都窥在眼中, 她瑟缩一下,低声道:“皇兄,你给我留点脸面好不好?” 她害怕成这副模样,他自不会乱来,只又紧了紧手臂,低声喃喃:“我不过是想和你亲近一些,你若不愿意便不会碰你。” 话毕,坐起身,双腿垂到床沿下,像幼时哄生病的小雪棠一样,让她坐到他膝间轻轻摇晃起来。 雪棠并没有产生幻觉,此时此刻,周晗蕴正站在门口,将屋内的低语声尽收耳底,她恨恨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将寸许长的指甲生生折断在袖管中。 上了年纪的人觉少,总比年轻人醒得早一些,天一亮周晗蕴就到主屋探望郑太后,果不其然,郑太后已然起身。 周晗蕴先是嘘寒问暖一番,而后才委婉道:“我打小有认床的毛病,每每换了地方,头一宿总睡不好。” “娘娘的宫殿景致好,我昨夜辗转反侧良久都未睡着,索性便穿上衣衫,想要到园子里逛一逛。” “哪成想经过九公主门口时,忽听到屋内传出异样的声响,竟是男子的说话声。那声音又低又醇厚,绝不是净了身的太监能发出来的。” 后宫虽有当值侍卫,却监察极严,五人一组互相牵制,断没人能单个儿进入寝宫。雪棠屋内那男子除却沈离,又还能是谁? 郑太后断没想到她的儿子竟癫狂到了这般境地,居然连一夜都舍不得和安宁分开。 无论沈离有多么离谱,总归是她的独子,除却她,她断不会容忍旁人诟病沈离。 郑太后看向周晗蕴,目光锐利如炬:“豫章宫守卫森严,哪里会有野男人进来,定是你听岔了。” 合宫的男子只沈离能在夜晚进入豫章宫,周晗蕴原也不指望捅破窗户纸,只要太后能警醒一些,阻止那对兄妹再行苟且之事便成。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顺着太后的话道:“夜间的神志总比不得白日清明,许是我听茬了也未可知。” 二人云里雾里地打了一场眉眼官司,郑太后不欲再和周晗蕴掰扯,将她打发下去,转而唤来雪棠说话。 雪棠恭敬地垂立在一侧,虽尽力支撑着,眉眼间的疲色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郑太后虽厌恶雪棠红颜祸水,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和沈离的纠缠中,雪棠甚是无辜,她无权无势,没有依靠,为了躲避沈离都避到豫章宫,却依旧不能如愿。 郑太后轻叹一口气,指向一侧玫瑰椅,对雪棠道:“坐下说话。” 雪棠依言坐下,只听郑太后道:“哀家的身子越发不中用,你夜间便睡在哀家屋内,也好有个照应。”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沈离便是再不知廉耻,总也不好当着他母亲的和她卿卿我我,雪棠虽知晓郑太后这一番安排,只是为了维护沈离的清誉,于她毫不相干,却还是向郑太后道了一声谢。 “能侍候母后是儿臣的福气,儿臣定会衣不解带守在母后身边,为端茶递水,亲侍汤药。” 郑太后的身子已经痊愈,只不过还有些疲乏,又哪里真需要雪棠侍候,她挥挥手将雪棠打发下去,闭上眼睛假寐去了。 雪棠沿着走廊返回寝屋,刚刚推开房门,便见凝枝行了过来,凝枝就有这种本事,事情越是紧急,越表现的四平八稳,让人瞧不出半点端倪。 凝枝警惕地环视四周,见四下空空,才合上房门,低声开了口,“公主,贵妃娘娘回来了,现下正在长乐宫候着您。” “什么?”雪棠惊讶地顿在原地,皇宫到处都是眼线,最是危险不过,母妃身份特殊,一旦出现差池便会尸骨无存,若不是发生了天上的事情,母妃又如何会冒险回来? 雪棠片刻都不敢耽搁,忙和凝枝折回长乐宫。 雪棠一进寝屋,便看到了久未相见的谢华莹,她身穿医女衣衫,侧坐在绣榻上,因着从豫南跋涉到京都,身子消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像以往那样莹润,微微泛起了黄。 “母妃。”雪棠飞奔到谢华莹怀中,搂着她的腰肢不肯放松。 自从见到密室的画以后,她便如履薄冰,在皇宫战战兢兢支撑了这些日子,心力交瘁,总不得安稳,现下看到谢华莹,便找到了依靠,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 谢华莹又如何不想和雪棠亲昵,奈何皇宫惊险万分,以往替她传信的宫人皆不知所踪,若不是乔装打扮成相熟的医女,她恐怕连皇宫的大门都踏不进来。 谢华莹伸手抱了抱雪棠,压低声音道:“陛下城府深沉且心狠手辣,与你想象的形象大相径庭。” “昭帝驾崩前夕,我亲眼看到陛下的随从进了马厩,我当时只当那随从是去喂马,哪成想第二日御马便受了惊厥,昭帝坠落在地,当即便殒命而亡。” “不仅如此,便连傅世子坠入乌江都是陛下所为,若不是傅世子命大,被人救了回来,恐怕再没人会知晓陛下的恶毒用心。” 贵妃的话信息量太大,雪棠一时有些转圜不过来,她怔愣了片刻,才讷讷问道:“母妃的意思是父皇是皇兄所杀,傅世子也险些命丧皇兄之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1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