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认出来,我至多被侯府盘问,但你与她作对,恐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你在担心我?” 裴言渊逗玩着白羽鹦鹉,看似随口出声询问,目光却悄然落在她身上。 “我......” 林知雀欲言又止,倔强地抿着唇不愿承认,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喃喃道: “你哪里需要我担心?” 方才认出容景枝的时候,她确实满心忧虑,既是担心自己,也担心裴言渊。 她怕容景枝认出她,流言蜚语传到世人与侯爷的耳朵里,让她浑身是嘴也无法辩白; 后来,她看出裴言渊想为她赢得白羽鹦鹉,担心容景枝较真起来,会追根究底找到侯府,在把不满施加在裴言渊的身上。 虽不知这家伙有多少本事,总能做出在她意料之外的事; 但她始终记得深夜的竹风院,他流淌鲜血的双手,还有捧起生母遗物的身影。 那抹血色,与指骨上的血珠重合,刺得她睁不开眼,心底不是滋味。 这家伙做事狠厉果决,在乎生母遗物,在乎她的输赢,却唯独没想过他自己。 或许他另有门道,从不需要担心这些,可她不想成为他的麻烦,更不想他因自己而惹上麻烦。 世事艰难,无论何时,她都希望他安然无恙。 饶是如此,裴言渊瞥见她一闪而过的担忧,眉眼暗喜地舒展,提着鸟笼在她面前晃了晃,岔开话头道: “你想要的,带回去养着吧。” 林知雀迟钝回神,把目光放在白羽鹦鹉上,柔柔笑着凑上去,毫不避讳地伸出手,揪住白乎乎的一团,爱不释手地揉搓抚摸,温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它只会学舌,实则是个笨蛋,怎会知道名字?” 裴言渊双臂环于身前,不留情面地戳破,眼角尽是嘲讽,轻笑着从白羽鹦鹉身上扫过。 谁知,白羽鹦鹉转动小眼珠,听懂了似的瞪他一眼,傲娇地扭过身子,挺起肥嘟嘟的胸脯,靠在林知雀的掌心蹭个不停。 像是撒娇,又像是受人欺负,满腹委屈无处诉说。 因此,只能霸占这个男人在意的人。 林知雀新奇地掩唇,心都快被小家伙蹭化了,捧在掌心摸了许多遍,贪恋毛茸茸的绵软触感,一时间心里眼里只有它,再容不下别人。 自然,其中包括冷淡伫立一旁的裴言渊。 “谁说是笨蛋的?明明很聪明嘛,还长这么大......” 林知雀对着它嘀嘀咕咕,双手并拢也无法将它完全拢住,顺口道: “不如就叫‘大聪明’吧,看谁还敢说你笨。” 白羽鹦鹉支棱起小脑袋,含糊不清地重复“大聪明”,还模仿着林知雀的嗓音。 尽管听不清楚,依然哄得林知雀喜笑颜开,把它夸上了天。 裴言渊看不下去,不得不主动俯身靠近,拧眉盯着肥美的鹦鹉打量,不满地扫过她。 区区鹦鹉而已,竟是比人还重要,至于吗? 他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触感,让这姑娘当场把他撇下。 于是,裴言渊试探着伸出手,修长手指隔着笼子戳了戳丰满的鹦鹉屁股,忍不住轻轻弹了一下。 刹那间,大聪明猛地跳起来,仿佛受到极大的迫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对准裴言渊的手指一阵猛啄。 “砰砰砰”几下,就算裴言渊快速闪开,手指上仍有大聪明啄下的印子。 他脸色黑沉,与骄傲抖擞的鹦鹉面面相觑,忽然有些想喝鸽子汤。 “诶,它什么都不懂,你同他计较什么?” 林知雀无奈扶额,第一回 发现裴言渊连一只鸟都要争个高低,斟酌着开口道: “我那儿人多眼杂,不方便养它,你可否带回竹风院?” 裴言渊可笑地侧眸,眸中皆是否定,甚至还带着荒谬的质问。 这死鸟,让他带回去,怕是过几天只剩下骨头了。 “我会常去看它、照顾它,你只需养着就行!” 林知雀唯恐他一口回绝,赶忙坚定地竖起手指,像从前那样悄然扯着他的衣角,保证道: “只要有空就会来,不会麻烦的!” 裴言渊伸出被大聪明啄伤的手指,唇角却不觉间扬起弧度,看似勉为其难地应声: “嗯......一言为定。” 既然要来,她看的,就不止是这只笨鸟了。 * 他们出来许久,该教的也教过了,拎着鸟笼多有不便,就调头往马车那儿走。 林知雀记得,在竹风院听说他要出门办事,顺道带上她教导一番,现在不好意思再耽误他,主动提出要回去。 一路上,她频频掀起车帘,探出脑袋欣赏京城的繁华街景,眉眼弯弯,满是向往与好奇。 侯府沉闷枯燥,人人怨声载道,连花草都蔫头巴脑,难得看到如此生机勃勃的场景。 她曾以为金陵已经十分繁荣,应有尽有,如今竟比不上这儿的一半。 相较之下,一想到要回到压得人喘不上气的倚月阁,她心底说不出的失落,只能尽力把鲜活街景刻在脑海里。 裴言渊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出声吩咐张嬷嬷改了道,从京城主街的路走,孤傲地轻咳一声,道: “恰好路过那儿,可以带你逛一圈。” “真好,这么巧?” 林知雀不假思索地绽开笑颜,酒窝天真地闪了闪,并未多心想些什么。 直到余光从那家伙身上扫过,隐约看出几分无奈责怪,才讪讪道: “二公子,当真是巧合吗?” 裴言渊拧眉盯着他,不知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烦闷地扶额,反问道: “你说呢?” 无论是否是巧合,她是否能看出来,非要问一句不可吗? 林知雀略显困惑地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地错开目光,把玩着衣角流苏,嘟哝道: “我......我怎么知道?” 这家伙性子不定,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一样,她哪能摸得透? 问一句而已,若是他刻意照拂,她要暗暗记下这回人情,日后想办法还清。 毕竟眼下的教导,终究有结束的那天,万一到时候出了状况,她逃都逃不掉。 二人在车内沉默不语,各怀心思,到了主街下车,裴言渊依然紧握着她的手。 林知雀整理面纱,不再像上回那般反抗,亦知“惩罚”规定不能抗拒,只能任由他牵着。 她的耳畔响起那句他的教诲,忽而觉得有些道理。 “要先学着接受心上人的靠近”,“要习惯他,把他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因为终究会融为一体”...... 他分明都教完了,却还是亲自示范,难道是怕她学得不到位,在深入教学吗? 林知雀不解其意地蹙起眉心,实在想不通,索性不再多想,权当用作训练了。 毕竟他说得这些,她很难在侯爷身上做到,拿他练练手也好。 他们逛了一半,林知雀有些乏力,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轻声说要回去。 她极少走这么多路,双腿酸痛绵软,加之身无分文,又不好意思再用这家伙的银子,什么都不能买,干看着心痒难受。 所以,还不如记下最中意的几样,待到攒够了银子再来。 裴言渊顺她心意,让张嬷嬷驱车跟上,拉着她就要上车离开。 就在这时,他们走进主街中段,一声响亮的锣鼓划破天空,官兵围出一块场地,有人踩着梯子爬上门楼,张贴写着大字的名单。 倏忽间,街道喧嚣沸腾,人群蜂拥而上,摩肩接踵冲到门楼下,纷纷驻足眺望,神色期待又紧张。 林知雀措手不及,硬生生被人撞了一下,幸好有裴言渊拉着,踉跄几步稳住身形,揉着肩膀问道: “这是怎么了?出大事了?” 巷子里的大娘探出头观望,瞧着她一头雾水的模样笑了笑,扬声道: “今日春闱放榜,都是登科进士,可有姑娘的郎君?” 林知雀一拍脑门,一算日子才想起这茬,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在金陵时,身边有人为此苦读已久,她看着心疼,把春闱的日子牢牢记着。 不过,后来她家中出事,辗转入京,与那人分道扬镳,亦无暇想起此事了。 听到“郎君”二字,裴言渊不悦地瞥了大娘一眼,暗中攥紧了她的手,淡淡道: “人多眼杂,别去了。” 林知雀下意识点点头,若是放在平时,用不着他说,她自会离得远远的。 可今日不同,她蓦然想起什么似的,杏眸闪过一丝光彩,随后一分分黯淡下去,失神地愣怔良久,喃喃道: “不行......我、我想看看!” 她焦急地拉着裴言渊,紧张地迈开步子,不由分说地朝着门楼跑去,眸光亦如万千百姓一般,盈满了紧张与期待。 裴言渊怀疑地凝眉,不知这有何可看的,只当她心血来潮,难得出门想凑个热闹,陪着她一同去。 二人疾步行至门楼下,榜单高高张贴,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日光耀眼夺目。 林知雀用手背遮住光线,稍稍眯起眼睛,目光顺着状元郎的名字一路向下,最终探花郎的姓名上。 端正楷书写着几个大字——第三名,沈槐安。 其后用小字简介他的籍贯与家世,以及科考所写的文章,公正大气中暗含褒奖。 她身形一顿,刹那间睁大双眸,朝着那三个字遥遥扬起唇角,笑得欣慰又欢悦。 身旁站着几位头发花白的学究,指着榜单谈笑风生,感慨道: “江南多才子,此话不假。今年前三进士之中,竟有两位江南人士。” “可不是嘛,状元郎自不必说,那探花郎是金陵人,虽不是豪门望族,但自幼饱读诗书,寒窗苦读,人也是风度翩翩。 听闻他曾受教于林老爷门下,只可惜林......” “咳咳,慎言!” 有人赶忙打断他的话头,使了个眼色道: “金陵林家什么下场,是你我能信口指摘的?” 那人自知说错话,捂着嘴连连摆手,退到一旁去了。 ...... 林知雀侧耳听着,一句话没落下,鼻尖愈发酸涩,眼眶不免湿润。 幸好裴言渊不知她的身份,并未看出什么异样,只觉得甚是无趣,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紧紧护在怀中,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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