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吧,有、有人看我们......” 裴言渊闲庭信步,慢悠悠地四处闲逛,指节夹得更紧了,勾唇道: “不急,才刚开始。” 他坦然接纳所有注视,仿佛是一声声恭贺,扫过她柿子般红软的脸颊,一字一顿道: “学不好,更要慢慢教。”
第25章 25 、惩罚(中) 林知雀懊恼地咬紧牙关, 愈发抬不起头,指甲警告般在他的掌心划拉几下。 见他依然没有放过的意思,她无奈地轻叹一声, 索性任由他牵着,另一只手从衣带扯出一条面纱, 灵活地绕过后脑,三两下系好。 这样一来,面纱将真容完全遮盖,无人能看出她是谁。 虽然还是在街上,与他十指紧扣,接受四面八方的注视, 但起码没有后顾之忧,让人稍感安慰。 林知雀舒坦不少,终于能放心地抬起脑袋, 光明正大欣赏京城街道的繁华与热闹, 脚步都比方才轻快笃定, 隐于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扬起。 这是上回就有的主意,那时在布料铺子换上衣衫, 行至店内时,吸引众多目光, 极其担心被人认出来。 从那以后,她时刻谨记出门带上面纱,特别是与这家伙一同出去的时候。 本想着,京城认识她的人不多, 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若裴言渊不张扬,倒也没必要故意遮遮掩掩。 现在看来, 这简直是今日不幸中的万幸。 兴许是她的动作迅捷利落,裴言渊刚从街道两侧收回视线,忽而瞥见眼前多了一片纱,莹莹月白十分碍眼,还严实遮住她的面容。 他们继续往前走,街道路人来往不定,看向他们的人却少了许多。 甚至放眼望去,同样戴着月白面纱的少女有好几位,有的亦牵着身侧男人的手。 少男少女,娇羞掩面,相伴而行,再寻常不过,很快就融入人群中看不见了。 裴言渊不悦地拧眉,抬手就要扯下她的面纱,却见她左右躲闪,掌心捂住系带不放,小脸皱在一起,仿佛极其不情愿,坚决守护最后的底线。 他忽而涌上一阵烦躁,愈发觉得那抹月白异常刺眼,如同午时刺痛双目的日光,毫不犹豫地伸出长臂,死死将她扣在怀中,压抑道: “与我在一起,这么不想让人看见吗?” 之前这姑娘对他极尽暗示,让他认定她的心上人是他,还含羞带怯地说过,想要嫁给那位心上人,红着脸让他亲自教导。 起初他一口回绝,没有在意,直到听闻她转眼就勾搭上了兄长。 后来他亲口应下她的请求,对此事颇为上心,耐心地一步步教导,可她为何总是抗拒? 连大方地走街过巷都做不到,很难相信曾经她执着坚定,一次次叩开竹风院的门。 还是说......她觉得只有侯爷的身份,才能明目张胆? 哪怕是再爱慕他,终究是废院弃子,那份情意见不得天日,更上不得台面。 而兄长就不一样了,就算没什么情意,光凭身份就足以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一切地亲近。 否则,春日宴那日,殷惠儿摔在侯爷怀中之事,怎会人尽皆知? 裴言渊眸光阴沉黯淡,如同笼罩着子时夜雾,眼底闪过冷厉寒光,阖上双眸压下心绪,冷冷勾起唇角。 无妨,侯爵之位早晚是他的,裴言昭那般愚蠢虚伪之人,根本不配坐上那个位置,也不配让她如此倾倒。 待他成事,继承侯府的一切,自然会将她包含其中,她心里眼里亦只能有他一人了。 然而,尽管理清了思路,面容依然波澜不惊,裴言渊心底仍是无比压抑。 如同纯洁的宣纸染上污点,清澈见底的溪水飘荡落叶,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硬生生被人剜走一角。 他不愿再去纠缠此事,暗中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惩罚般狠狠攥紧她的小手,感受到柔软指骨挤成一团,牢牢被他包裹、环绕。 “嘶——” 林知雀疼得倒吸凉气,下意识甩动几下,却被他握得更紧,这才发觉他神色有些不对,连忙解释道: “二、二公子误会了,侯爷不许我出门,故而不能被人看到,不然......” “不然什么?” 她艰难地想着三人间难以言喻的关系,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描述,故意拖长尾音思忖片刻,却被他迫切地打断,冷峻容色中大有逼问之意。 林知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有了愠色。 明明她只是戴上面纱,还好言好语地讲道理,连他使劲捏住手骨都没有挣扎。 不过,似乎每次提到侯爷的时候,他都不大高兴...... 她只能这么揣测着,本想说“不然会惹侯爷不高兴”,灵机一动改了口,嫣然笑道: “不然,下回我就出不了门,不能与你一道出来了呀!” “哦。” 裴言渊淡漠地应声,紧绷的面容依然冷若冰霜,目光却不禁溜下去看她,一旦触及又悄然错开,欲言又止良久,看似漫不经心道: “你......喜欢与我出来?” 说罢,没有立刻听到她的回答,裴言渊不自然地改口,神色晦暗地别过头,道: “随口一问罢了,我也没那么清闲,无论你......” “当然了!” 林知雀反应比较慢,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没仔细听他略显混乱的后话,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她深思熟虑后,对这个答案深信不疑,眨巴着晶亮水润的杏眸,唇角扬起纯澈笑意,笃定道: “为何会不喜欢呢?” 虽然这家伙性子怪异,行为僭越,但她感受得到,他确实在用心教导她,且希望她能早日学成。 每一回与他出来,难免磕碰与气恼,可她回想起来非但不觉得难受,反倒还有些趣味。 大抵是侯府深宅大院,日子太过枯燥沉闷,哪怕是短暂地逃离,也能在心底回味许久。 其实她也说不清,到底怎样才算喜欢,但她清楚地知道什么是不喜欢。 那回在书房端茶,侯爷笑着拉她的手,那种蚂蚁在身上爬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裴言渊话头一顿,冷漠面容泛开几分柔和,不禁回头凝视着她,好似生怕是诓他的假话,浑不在意地轻笑道: “喜不喜欢,并没那么重要。” 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抑或是说给他自己。 林知雀不明所以地侧首,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询问,他就忽然加快脚步。 她只能快步跟上去,渐渐感受到手上力道没那么大了,痛感缓缓消退,那人终于放松到舒适的松紧,让她有活动手腕的空隙。 仔细看去,他眉宇间的阴云消散不少,剑眉星目再次俊朗起来,如同雨后初霁的夜空,唇角似有似无勾起餍足的弧度。 林知雀头疼地调整面纱,实在看不懂这家伙变幻莫测的心情,干脆懒得多想,甩甩头往前走。 * 二人一路闲逛,谁也没有节外生枝,一前一后微微错开,走得十分默契而愉快。 林知雀许久未逛过集市,时而停在铺子或摊贩前,拿起新奇的小玩意儿把玩。 有些她爱不释手,却始终不花银子买下,也不让裴言渊掏钱,留恋一番就决然离开。 她早已意识到,如今靠着份例过活,再不是当初恣意任性的金陵千金了,无论何时都要精打细算。 再喜欢的东西,都不得不学着割舍与放弃。 直到经过一处临时支起的小摊,摊头显眼处挂着鸟笼,一只机灵神气的白羽鹦鹉扑棱个不停,见着谁都能学舌,连神态都有七八分像。 一对夫妻打情骂俏地走过,丈夫轻佻地蹭着妻子的颈窝,笑道“娘子今日好香”。 那白羽鹦鹉立刻学得有模有样,歪着脑袋闭上眼睛,抖了抖油光水滑的羽毛,声情并茂道一声“娘子香香”。 林知雀忍俊不禁,眸光明亮地走上前去,隔着笼子逗弄它,笑意比方才更清丽夺目。 那白羽鹦鹉也不躲,亲昵地蹭蹭她的手指,在她收回时还亲了一下。 “姑娘若是喜欢,不如把它赢回去?” 摊主是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指着摊前的靶子和弓箭,笑呵呵道: “一两银子一箭,正中靶心才作数,输了不赔。” “什么?一次就要一两?” 林知雀以为是她听错了,诧异地回头询问,赶忙与鹦鹉拉开距离。 这种小把戏她曾玩过不少,大多是射箭、套圈之类,先付银子来兑换次数,赢多少算多少。 但她从未见过本钱这么高的,还拿白羽鹦鹉做彩头的。 她踮起脚尖,探头望了一眼,瞥见摊主身后的包袱鼓鼓囊囊,已然赢了不少银子,赚得盆满钵满。 想必是训练这只鹦鹉引人注目,光凭它就够吃一年了。 那么多人都射不中,显然其中暗藏玄机,她连射箭都没学过,更不可能了。 “罢了,走吧。” 林知雀遗憾地摇头,拉着裴言渊往前走了好几步,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只鹦鹉。 恰在此时,那鹦鹉似是通人性一样,用翅膀捂着半边脸,佯装悲伤地发抖,道: “嘤嘤......嘤......” 刹那间,林知雀心尖一软,踌躇好一会还是折回来,温软指尖戳了戳笼子里的白团子,小声地与它窃窃私语。 “莺莺......嘤......” 那鹦鹉喜悦地再次抬起头,扑棱着亲近林知雀,乍一听似是喊着她的名字。 这下好了,她彻底走不动道,但明知没钱赌也赢不了,只能在摊前久久驻足。 裴言渊在一旁默默看着,拿出三两银子放在摊主面前,沉静道: “给她三次机会。” 摊主乐得收钱,让林知雀赶紧去试试,随后倒在躺椅上掂量银子去了。 “我、我不成!” 林知雀愣怔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没了,被裴言渊推着走到弓箭前面,狠狠心疼了一把。 家中出事后,在侯府攒三两银子要很久,这家伙怎的如此阔绰? 他不是住在破败的竹风院,连好饭菜都没得吃吗? 上回的衣衫也是他付了银子,再加上今天的...... 林知雀掰着手指一算,按照竹风院的份例,他大抵要从出生就开始攒。 他该不会辛苦攒了二十余年,全花在她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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