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齐桓单手紧握楼梯的扶手,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之上,未踏下脚步。 还是不对。 辽东郡王府虽然不说部署严密堪比都城,但也绝非能让人做出轻易掉包之事来的地方。要把辽东郡王妃的亲子换成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孩子,若非有只手遮天的能力,谁做得到这样的事? 这意味着,掉包之人,怕就是辽东郡王本人。 但是,为什么呢? “桓哥哥!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呀?” 楚齐桓本正在苦思冥想,冷不丁地被嘉竹拉了一下衣袖。他眉头还皱得极紧,眼神有几分阴骘。 跟着嘉竹的秋渲打了个寒颤,低下了头。 “桓哥哥,你来看我们练武?”嘉竹倒是没放在心上。反正她最开始看到楚齐桓的时候,楚齐桓也就一直是冷着一张脸。只要确保楚齐桓不可能害她,嘉竹就不怕他。 楚齐桓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眼中的神『色』,扫了眼演武场上的众人。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他的存在,各自刻苦训练。 楚齐桓点了点头,又道:“你今日的练武结束了吗?陪我回房待一会儿可好?” 他现在心里头百思不得其解,『乱』的很,想要好好地静一静。但他又不想离开嘉竹太久,希望能从这些隐秘之中一抬起头来,就能看到她的笑颜。 嘉竹想了想,点了点头:“我倒是练完了。这样也好,我陪你回去休息,也正好给白『露』放个假。” 白『露』等同芒种,是没有休假之日的。除了跟嘉竹一起受训,几乎是寸步不离。 白『露』的脸上却不见喜『色』,她不动声『色』地看了楚齐桓一眼。楚齐桓想着心事,没有意识到白『露』的打量。嘉竹倒是笑了笑:“不碍事,有桓哥哥在呢。你带着秋分玩儿去吧。” 嘉竹脾气虽好,却也不是个容得一次两次反驳的人。 白『露』这才应了下来,跟霜降一同出门。 * 嘉竹陪着楚齐桓往回走,只觉得楚齐桓走得跟蜗牛一样慢。 嘉竹忍不住抬头看他,打量了他一会儿,疑『惑』地问道:“桓哥哥,你有心事呀。” “嗯?”楚齐桓无意识地问了一声,尔后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嗯,我有点事要理清楚。” “那你还带着我干嘛呀?”嘉竹撇撇嘴:“不是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才行吗?” “带着你才好静,不然总惦记着你。”楚齐桓伸手去勾她的手,唇边勾了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到的弧度。 嘉竹被他牵着手,总觉得怪怪的,浑身都有点儿不得劲。但是想了想,生怕楚齐桓想多了,她就没挣开楚齐桓的手,别别扭扭地让他牵着。 楚齐桓心思敏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别扭。 若是往时的他,恐怕会敏感而多疑地马上放开手,也好不让自己难堪。但这一次,他反而用力握紧了点,感受到自己掌心传来的温热,才感受到心里踏实。 他也真的只要嘉竹在身边,就能感受到心安。 楚齐桓并没有要求嘉竹做什么,只是让她搬了个椅子,坐在自己身边,做她想做的事。而楚齐桓则习惯地自己跟自己对弈,来厘清自己的思路。 他把过去十几年来的岁月又重新回想了一遍。 在楚齐林出生时,他只有五岁。那个时候,父亲也有两个侍妾怀有身孕。但楚齐桓不太记得那两个妾侍了。 在辽东郡王妃还在的时候,府上谁都比不上辽东郡王得宠。哪怕父王再宠爱某一个妾侍,他最敬重的还是辽东郡王妃。所以,楚齐桓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哪个妾侍蹦跶,更没有辽东郡王妃因此恼羞成怒的印象。 辽东郡王妃出自晋国公府,算起来,楚齐林的夫人楚许氏,还应该叫辽东郡王妃一声表姑姑。 等等 ! 楚齐桓突然灵光一闪,拿着黑子的手猛地一顿。 表姑姑? 楚许氏这一辈,晋国公府承爵的本支的嫡出姑娘,乃许昭琴、许昭棋、许昭书三人。辽东郡王府虽然不如前朝显赫,但是本来跟晋国公府是姻亲,而且楚齐林至少表面上是辽东郡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就这样,晋国公府居然都不肯把本支的嫡出姑娘嫁进来,而是选了本支以外另一支嫡支的姑娘。 这意味着什么? 楚齐桓把黑子啪地落在了棋盘上 这意味着,晋国公府早就知道楚齐林不堪拉拢。在他们眼里,辽东郡王府迟早要完。 他们愿意嫁一个姑娘进来,还是看在辽东郡王妃的面子上,维系着与辽东郡王府早就淡薄的姻亲关系,好让大家都面上好看。 然而,楚齐林虽显平庸,但做个守成之主,有辽东郡王府亲信的辅佐,也完全当得。到底是什么让晋国公府放弃了楚齐林呢? 还是说,晋国公府早就知道,楚齐林不是辽东郡王之子? 连楚齐桓都没看出来的事,远在都城的晋国公府,又是怎么知道的? 楚齐桓想得心烦意『乱』,去捻白子的手,忍不住在棋盒里抓了一大把,发出了哗啦的清脆声响。 这一声,让嘉竹从半梦半醒中惊醒过来。她坐在楚齐桓身边,本来正看着书呢。但一从紧张的状态中松缓过来,疲惫就涌了上来。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了。 只是,忽地被楚齐桓惊醒,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就问:“桓哥哥,怎么了?” 听到嘉竹含糊软糯的声音,楚齐桓心中的郁气消了大半,他轻声道:“没事,我不小心落了棋子。你睡到旁边的小榻上去吧,倚着椅子睡,不舒服。” 嘉竹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拒绝,而是眯着眼睛,动作麻利地爬上了小榻,慢慢地又睡着了。 楚齐桓缓缓地吐了一口心中的浊气,捏起一颗白子,落在了它该在的位置上。 这件事杂『乱』不堪,他得抓住线头,再抽丝剥茧。 首当其冲的,就是楚齐林真正的身份。 其实,他想知道也简单。逍遥王不愿说,是因为这涉及到辽东郡王。楚齐桓想知道,直接去问父王就是。 然而,这么多年的自我封闭和父子之间若有若无的淡漠,让楚齐桓心生犹疑和怯意。 他再落黑子,看着眼前对峙得难舍难分的棋局,叹了口气。 * 嘉竹睡了个饱觉,浑身舒畅地醒过来,伸了个懒腰。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楚齐桓还坐在棋盘前,就跟牢牢地钉在那儿的一尊雕塑。 嘉竹讶然地蹬蹬走过去,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楚齐桓:“桓哥哥,你还没下完呀” 楚齐桓惊醒过来,看着嘉竹睡得红扑扑的脸,点了点头:“睡好了?” “嗯嗯。”嘉竹点着头,重新拿过书坐在了楚齐桓身边。这一次,她很精神,一会儿就看得投入了。 楚齐桓没有将视线从嘉竹身上挪开。傍晚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在嘉竹的脸上,晚霞的红和初醒时脸上的红晕交织在一起,美得温柔而又无辜。 只可惜,还没等他欣赏够这美景,就被人匆匆打断。 “『奶』『奶』,白『露』回来了,说有要事回禀。”秋染在门口禀告道。 嘉竹愣了一下,她很少经历“要事”这样的回禀。这让她顿时就隐隐兴奋了起来,她连忙道:“让白『露』进来吧。” 白『露』一走进来,先看了楚齐桓一眼。 白『露』眼中的迟疑让楚齐桓心中一刺。但他也知道,这怪不得白『露』,更怪不得嘉竹。 “我先出去。”楚齐桓果断地站了起来。嘉竹疑『惑』地在他身后道:“白『露』就说一会儿的吧,你不如等等我呢?” 她天真地交付信任。这样的懵懂,让楚齐桓心中酸软:“我去外头等你。” 他更不迟疑,立刻就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白『露』这才走上前来,附在嘉竹耳边低语:“『奶』『奶』,婢子今日出门,发现二夫人的人去看望一个院子里的人。那个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就是咱们从都城到定北,在破庙里遇到的,服侍马车里夫人的吴来!” 第一更~
第208章 姑嫂 嘉竹立刻着手确证了白『露』的消息,然后就把这个消息传回给了嘉兰。 信到时, 嘉兰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天气转凉, 她只能待在院子里, 不敢多走动。好在顾蒲月时常带着女儿蒋玉风来陪着她, 倒也不会无趣。 “嘉竹又来信了?”顾蒲月笑着给嘉兰削着果子, 看她读信。 嘉兰看完信, 神『色』不变地丢在炭盆里烧了, 笑着从顾蒲月手中接过果子:“嗯, 她刚刚成亲,过得也不错。” 顾蒲月见嘉兰脸『色』尚好, 有心想问问嘉竹是不是真的过得好。但她迟疑了好半响,张了张口, 目光落在嘉兰隆起的小腹上, 最终也只是问道:“果子好吃吗?” 嘉兰哈哈一笑,点了点头:“嫂嫂是想问嘉竹可是报喜不报忧吧?” 顾蒲月轻叹一声:“总是瞒不过你。只是你现在怀着身孕呢, 不要劳神忧思。” 嘉兰不甚在意地道:“嘉竹的『性』子,对我们何曾瞒得住过事儿?不用担心,她过得好便是好,若是过得不好, 她就不会洋洋洒洒地写一堆信来。我今儿收到了信,大哥哥那儿怕也收到了。嫂嫂回去就能瞧见了。” 嘉竹虽然觉得白『露』的消息要紧, 但也只是觉得一般般要紧。既然不是十万火急的事, 她就写了厚厚的一沓信来, “顺便”把这个消息藏在了里面。 “这倒也是。”顾蒲月松了口气。她跟着善仁远去云滇之时, 总觉得对不起嘉兰、嘉竹和善礼,像是把他们抛下了一般。所以,她迫切地希望能看到他们每个人都过得好,这样才能让她心中没那么愧疚。 嘉兰察觉出了顾蒲月心中的愧疚,她笑容温和,伸手去拿果子,想削给顾蒲月吃。顾蒲月连连阻止:“你可别『乱』动,想吃叫我就是。” “我如今能得嫂嫂这般细致体贴的照顾,八成还是托了我怀里孩子的福气。”嘉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顾蒲月嗔她一句:“哪有你这样当娘亲的,还跟自己的孩子争宠不成?” 说着,顾蒲月又笑叹一声:“若说我这照顾人的本事,还是照顾你大哥哥学来的。”她说着,小声道:“你不知道,那个肖老『药』,『性』子可古怪了。” “是吗?我瞧着先生脾气就很好呀。”嘉兰颇有兴致地问道。 顾蒲月以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说道:“我们不是带了使女去吗?结果到了肖家堡,下厨煎『药』,都得我来。若是使女帮我打了下手,那肖老『药』的脸,能拉得跟马脸一样长!” 顾蒲月神『色』灵动,让人难以相信她是那个礼教森严的顾家,培养出来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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