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蓁蓁“哼”道:“既然娘娘如此胸有成竹,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沐夷光懒得理她,径直往起点的彩门处走去。 两个人虽然互相看不顺眼,到底还是要脸的,彼此内涵对方时都是轻言轻语,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是表妹与皇嫂之间的一番亲昵问候。 等崔蓁蓁回来,立刻就有好事者凑了上去询问情况:“清平县主,可是太子殿下决定要上场了?” “县主与太子殿下素来交好,可知殿下那边怎么说?” 崔蓁蓁被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就连那刚刚下场的谢将军都往此处走了两步。 她故作矜持地理了理头发:“只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是太子妃娘娘想要上场,太子哥哥帮她挑选弓箭而已。” 果然,此言一出,就有人开始摇头,甚至还有人小声嘀咕,说什么“哗众取宠”之类的。 听到众人与她一样不看好沐夷光,崔蓁蓁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 沐夷光一边走,一边看着东边垂柳上的葫芦,用眼神丈量着距离与角度。 礼官洪亮地唱出她的身份名号,远处的鼓声缓缓响起,似有催促之意。 人群的嘈杂之声仿佛都凝住了,沐夷光只听得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仿佛也有一面小鼓在“咚咚”的敲着,手心里都出了细汗。 这与她和父兄练习玩耍的射柳不同,它关系着大齐与蒙古的邦交、父亲与太子的颜面,还有世人的种种质疑……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也变得分外复杂。 等沐夷光来到彩门前,陆修珩已经为她挑好了弓箭,甚至还令人牵来了一匹娇小温顺些的小马驹,纯黑的皮毛透着些水色,四肢修长而优雅,眼睛乌黑发亮,炯炯有神。 仿佛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小马驹迈步往沐夷光面前靠了靠,黑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沐夷光的身影,十分善解人意。 一人一马确认过眼神,沐夷光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将箭囊背在身后,接过殿下手中弓箭,掂了掂,的确趁手。 陆修珩扶着她的手,好让她借力上马,察觉到掌中微微湿意,他开口问道:“孤方才说的话,可曾记下了?” 沐夷光坐在马上,乖乖地朝他点了点头,重复道:“射箭时将弓拉至半满,瞄准葫芦腰处将箭射出便是。” 陆修珩哑然失笑,深邃眼眸中弥漫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之色:“不是。” 见殿下否认,沐夷光急了,这段话她方才已经默念过好几十遍了,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太过紧张说错了? 身后人声鼎沸,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沐夷光身上,耐心温和地哄道:“随心做你想做的事,即便只是兴起玩一玩,又有何妨?”
第58章 他的声音低沉, 却不似往日冷清,一字一句像是贴着耳朵落入了心间,沐夷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用力地点点头, 打马扬鞭而去。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匹黑色的骏马和坐于马上的女子身上,沐夷光身材本就纤细高挑, 如今穿着碧色的紧腰胡装,足蹬一双鹿皮靴,更显得腰细腿长, 英姿飒爽。 乌格勒王子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女人。 他哈哈大笑, 用蒙语说了句:“大齐果真是无人了吗,居然派个女人来上场。” 不过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那女人已经搭弓射箭, 箭无虚发。 沐夷光的目力极好,气息也很稳,她微眯着眼,瞄准了葫芦腰正中的位置, 箭羽划过空中, 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精准地击碎了柳树顶的葫芦,一只只洁白的鸽子扑棱棱飞上天际,溅起一阵阵清脆的银铃声。 乌格勒立刻大为改观,即便是草原上的女儿, 也难有箭术骑术如此优秀的, 更为难得的是她还长得那么好看, 即便是五月的柳枝柔软,却不如她的腰肢纤细, 池中莲花鲜妍,却不如她的面容娇嫩。 一只、两只、三只……七只、八只、九只! 全场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和喝彩声,崔蓁蓁几乎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要将手中的帕子都绞断了。 根本都不用计数,因为十只葫芦已经全部击碎,鸽子们也一去不复返。 沐夷光开心地摸了摸和自己配合良好的小马驹,脸上还带了一抹参加骑射后产生的潮红,更为明艳动人了。 她下了马,终于轻轻喘了口气,转头去寻殿下的身影。 陆修珩已经回了彩帐之中,眼中掠过一抹惊艳之色,与她遥遥相望。 早在沐夷光说要替他上场时,他便猜到了她的骑射应当不错,结果更是出乎意料地好,手很稳,分寸感也很惊人。 不过这一切,都不及她下马后回眸望向他的那一眼,那样炽热而娇媚的眼神,足以让人醉生梦死,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更想让那双眼睛永远都这样盈盈地望着自己,再也看不见别人。 遥远的距离冲淡了这些阴暗的思绪,沐夷光只看到殿下温和的笑意,而且不光她看见了,在场的许多人都看见了,即便那抹笑意转瞬即逝,大家还是纷纷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太子殿下在人前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这简直比太子妃十发连中更让人惊讶。 崔蓁蓁的一颗心都系在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留意到了,这比沐夷光在校场上大出风头更让她心中酸涩。 那双手还在用力的绞着帕子,宣泄心中的愤恨,连指甲被撅断了都未觉得痛: 那个女人明明是一个为了出风头不顾身份抛头露面、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跳梁小丑,她到底使了什么迷魂计,将太子哥哥骗得这样五迷三道的,自己将来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不能再让太子哥哥受蒙蔽了! 另一个心中酸涩的便是谢将军谢衡了,他此次回京,原以为自己的心境已经被一年时光磨平了,没想到见了佳人身影,心中仍旧难以平静。 见沐夷光胜过了自己和乌格勒,他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可是高兴之余,却还有隐隐的惆怅与意难平。 这两人的心思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场上更多的还是一片祥和与欢乐。 礼官宣读了成绩,宣成帝龙心大悦,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盛赞道:“没想到沐将军为朕教养出了一个骑射如此了得的儿媳,真是虎父无犬女呀。” 沐夷光自然也是得意的,不过她还是分得清场合,谦虚道:“父皇谬赞了,不仅是家父的功劳,太子殿下也教了儿臣不少。” 见她回答如此谦恭得体,宣成帝更高兴了,一边令人重重地赏赐,一边不着痕迹地奚落乌格勒道:“输给了朕的儿媳,乌格勒王子觉得如何啊?” 输了赌局,又被宣成帝这样不怀好意地贬损,乌格勒却一点儿都不在意,拱手抱拳:“不想大齐还有如此英武的女儿,本王心悦臣服,愿赌服输,不日便回蒙与可汗商量岁贡事宜,届时再亲自送往大齐。” 他说完又转头回来看向沐夷光,坦坦荡荡地问:“不知这位姑娘可曾婚嫁?” 那架势,只怕说出一个“不”字,他就要请旨赐婚了。 宣成帝立刻气得暴跳如雷:“这是朕的儿媳,儿媳,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儿媳?!” 这也不能全怪乌格勒,毕竟他在大齐还从来没有和“儿媳”这样的身份打过交道,一时忘了词义,就按照前头的“儿”字理解成为了儿女的意思。 他现在也半懂不懂,浅得有些接近灰色的眼眸直直地望着沐夷光,里面的热情几乎能够凝成一簇一簇的小火苗。 虽然知道蒙古人性格热情奔放,沐夷光也不曾想到会这样直白,她只好扬起头,更为直白地拒绝道:“本宫是大齐朝的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发妻,不知乌格勒王子有何指教?” 太子? 乌格勒转头看向那个苍白病弱的男人,不就长了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么,还有哪里比得过自己? 他的心中并不服气,不过仍然尊重她的选择,那双眼睛里的小火苗也被浇灭了些许,变成一点微弱的火星。 若是在草原,他必定会大胆开口,毕竟父子之间争夺一女的戏码也并不罕见。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到底是顾及大齐颜面,他只好道:“本王无意冒犯,请娘娘原谅,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忘怀,本王以头起誓,娘娘……” 他顿了顿,委婉地补充:“的英姿永远在本王心中保留一席之地。” 乌格勒话音未落,已经有破空之声响起,一枚暗器直朝他的面门而来,他急忙后退一步,却仍是被那薄刃削去了一缕鬓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人几乎都没看清楚,乌格勒也是如此。 只是他并未感到杀意,因此也未过于失态,此时扭头往后看去,才发现那暗器竟然是一枚柔嫩的柳叶。 好俊的一手摘叶飞花,更为难得是算计的心思,竟然连自己的反应也猜中了,不知是哪里来的世外高人? 他正在心中思索,那病病殃殃的太子殿下已经撷了一条柳枝走上前来,站在了沐夷光面前,替她挡住了周遭视线。 陆修珩手中柳枝已然失去一片柳叶,他冷冷道:“乌格勒王子的汉话习得不好,估计还不知道削发代首的典故。” 乌格勒的确不曾听闻,但从字面也大概猜到了,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就想回击。 陆修珩的身量极高,在蒙人面前也丝毫未落下气势,睨他一眼,讥诮道:“听闻窝阔台的后人已在失河流域找着了,孤看你还是先好好想想今年多出的一倍岁贡从何而来,以及如何保住你父汗和自己的一席之地吧。” 乌格勒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他与父汗都姓托雷,而蒙古黄金家族曾经有过一条关于继承权的誓言:只要窝阔台家族中还有一个后代,我们都不会把汗位交给别人。 他立刻没了心思,留念地最后看了美人一眼——却只看到太子殿下凉薄的眼神,用鼻子“哼”了一声,一挥袖袍,气冲冲地转身离席了。 若将他心底的骂娘声翻译成汉话,那就是:此人面若佛子,却心如蛇蝎,言语刻薄,出手狠绝,实在难以相与,呜呼,真是可惜了美人啊。 将这一个登徒子赶跑了,陆修珩仍旧不假辞色,淡淡地朝宣成帝行礼告退,便拉着沐夷光回了彩帐之中。 宣成帝也不觉得他无礼,反倒是极为稀奇:这小子,终于要开窍了? 放下联珠帐,隔绝了帐门外的视线,两个人的手也仍旧没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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