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力气太大,陈念巧没站稳,一不小心便跌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闺秀们发出“呀”的惊呼,见崔蓁蓁怒容满面地瞪了过来,也怕惹祸上身,落得跟陈念巧一样的下场,纷纷识趣地走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的银楼里立刻变得空空荡荡。 陈念巧只觉得被打的半边脸火一样地烧了起来,但她顾不上羞愤,匆匆地捂着脸站了起来,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衣裙。 为了今晚赴宴,她提前穿上了水红色绣金百蝶的浮光锦长裙,那浮光锦是高昌国进献的衣料,哪怕莹莹烛火照射也仍是光动彩摇,煞是好看,整个武安侯府就得了这么一匹,她为了今日晚宴特地穿上的,可这料子实在太过娇贵,方才那一摔,贴着地面的那一片衣料已如明珠蒙尘,黯淡无光。 崔蓁蓁也明白自己手重了,却只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既然起得来,那便无事了。” 陈念巧并不回答,只是红着眼睛默默流泪,虽然也带了备用的衣裳,可她再也没有别的裙子能比得上这一件了。 崔蓁蓁看不惯她这小家子气的样子,没好气道:“不就是一件浮光锦的裙子么,回头本县主还你十件。” 这句话却忽然将一直沉默的陈念巧点燃了,她恨声道:“够了,我受够了!” 她说完这句话,又像后悔了似的,哭着跑了出去。 长缨刚刚为娘娘排队买好了胡记酥饼,旁边的银楼里忽然涌出一大帮子人,连带着胡记这边排队的人群也混乱起来,她努力在人潮中保持平衡,却一个不小心将手中的酥饼甩飞了出去。 主仆两个人看着热气腾腾的酥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要落在地上,银楼里又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人,酥饼争气地在她的裙摆上落下了一个油印。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念巧愣了一秒钟,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沐夷光瞧见她脸上红通通的巴掌印,大概便能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弄得这样狼狈总是不好,何况她还记得殿下先前所说陈念巧兴许与谢将军有缘之事,她虽然不赞成下旨赐婚,但也可以帮上一帮。 沐夷光走过去扶她起身,半点不问陈念巧脸上红痕,只道:“方才的酥饼弄脏了你的裙子,还请陈姑娘见谅。本宫府上恰好也有一条用浮光锦新制的裙子,愿意赠给陈姑娘赔罪。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随本宫去府上试一试,应当不会误了姑娘的晚宴。” 又是这幅假惺惺的样子!陈念巧恨透了这群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皇亲国戚,太子妃与清平县主也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只是她的确需要一条好看的裙子来参加今日的晚宴,陈念巧纵然心里一万个不平,却仍然是藏好了心底的戾气,诚惶诚恐地应道:“那便麻烦娘娘了。” 沐夷光带着陈念巧回了府邸,示意长缨带她去远处的西厢房更衣。 陈念巧在京城的勋贵圈里摸爬打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进入太子的府邸,即便心中知道要恪守贵女的礼仪风范,却还是忍不住地偷偷打量。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长缨的眼光,她轻咳一声:“陈姑娘,当下脚下。” 陈念巧这才有所收敛。 这处宅院平日里并不招待客人,因此西厢房里放的都是娘娘不常用的衣裳首饰,长缨吩咐两个丫鬟在此处好生服侍陈姑娘,这才转身去取那件浮光锦制的衣裙。 没了长缨的管制,陈念巧的打量便变得放肆起来。 此间陈设并不华贵,也并无什么生活痕迹,她甚至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发现了一枚累丝嵌宝石的金凤簪。 此刻陈念巧倒是很懂规矩地移开了目光,开口提醒道:“那里似乎有东西。”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走上前去拾起发簪,小心翼翼擦拭干净道:“这枚簪子咱们找了许久,还以为找不到了呢,多谢陈姑娘。” 这凤簪是宫宴时为娘娘试戴过的,娘娘嫌太俗气,便随手搁在了一旁,然后便找不到了,两人还报了失。 陈念巧客气地摇摇头,有意道:“找到了就好,也免得娘娘责罚于你们。” 旁边那个丫鬟笑道:“娘娘宅心仁厚,便是先前得知这枚簪子丢失了,也不曾说过什么,不过现下找到了,自然更好。” 陈念巧附和着笑了笑,心中酸意上涌:也是,太子妃娘娘千金之体,想要什么没有,又怎么会在意这区区的一枚发簪呢。 远远地,长缨已经捧着浮光裙回来了,此时日光正好,落在锦衣之上熠熠生辉,明眼人都可见,就算是陈念巧的裙子并未破损,也不及娘娘这条裙子一半的光彩。 这件衣裳是长缨特地为娘娘画的花样子,裙摆上的海棠花都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娘娘还不曾试穿过,就要转赠他人,长缨心中惋惜极了,更何况她一直就对这清平县主的狗腿子没什么好感。 她忍住叹气的冲动,挤出一个笑来:“陈姑娘,裙子已经取来了,您先试试,若有不合适的,便让绣娘来改。” 见陈念巧点了点头,她便挥挥手,示意方才那两个丫鬟服侍陈念巧更衣。 明明都是浮光锦,却仍旧有云泥之别。 陈念巧咬白了下唇,楚楚可怜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我更衣时不习惯旁边有人伺候。” 长缨实在怕了她这副世人都欠了她的做派,也不勉强,带着丫鬟关上门,退到了一旁。 陈念巧小心翼翼地褪下身上的衣裙,换上了太子妃裁的这一条浮光裙,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这一匹浮光锦是极浅的一种粉白,不同她那件水红更衬肤色,实在有些挑人。上面是用钉金绣技法绣成的金银线海棠花,立刻就为这条过于素雅的浮光裙增添了一分雍容华贵。 陈念巧揽镜自照,一边怨恨爹娘未给自己生一副沐夷光那样的冰肌雪肤,自己的身材也养得不够丰腴,撑不起这样好看的裙子;一边又怨恨太子妃娘娘用心险恶,故意挑了这么件颜色的衣裙,恶毒的念头顺着心意蔓延出来,镜中人更显黯淡。 太子妃有意要为难自己的念头一种下,陈念巧做起坏事来便理直气壮了,她没忍住就打开了眼前妆匣,想要从中带走一枚首饰。 反正她拥有的东西那么多,丢了也不会在意,自己拿走一件又有何妨呢? 陈念巧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妆匣,在其中挑选:这枚珐琅彩的银簪不够值钱,这对紫玉芙蓉的耳坠太普通了,这烧蓝镶金花钿倒是好看,但是有今日那枚步摇在前,似乎还不够好…… 她眼睛都看花了,挑来挑去也没找到合适的,最后甚至胆大包天地翻开了抽屉里的妆匣,这妆匣面上落了些普通的首饰,底下竟然压了一叠书信! 她正准备取走上面的首饰翻看书信,门外便已经传来长缨的催促声:“陈姑娘,您换好了吗?可要奴婢们进来帮忙?” 陈念巧连忙应声道:“马上就好。” 她虽然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内容,可是书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铁画银钩,明显是男人笔迹。 陈念巧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连自己那点小九九都顾不上了,赶紧将首饰和妆匣恢复原状,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打开了门。 已经换好了衣裳,沐夷光便自觉与她两清了,互相寒暄两句,便派人将她送上了马车。 陈念巧坐在马车里头,心事重重,她方才虽然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内容,可是书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铁画银钩,明显是男子笔迹。 是与哪个男人通信的信件,才会让太子妃如此小心隐晦地深藏于妆匣之中呢?
第94章 三胜桥边一对神仙样貌的小夫妻吵架, 自然也能够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不过在宣成帝染了风寒,闭门不朝这样的消息之下, 便不值一提了。 虽然闭门不朝, 但宣成帝并未像众人所想那样卧病不起,依旧在庄嫔与丽嫔那里玩乐到晌午, 才慢悠悠朝敬诚殿走去——太子已经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好容易等到宣成帝觐见,陆修珩将几件他不便定夺的政务一一禀告。 宣成帝一边听,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朕近日身体不适, 总是提不起精神,你既是太子, 这等小事,自己做主便是。” 他偷懒偷得理直气壮,浑然未觉太子殿下的脸色比自己这个病中人还差。 陆修珩也不推辞, 冷白手指在奏章上落下苍劲字迹。 宣成帝忽然开口问道:“一晃眼,你成婚都一年多了,和沐家的女儿相处得可好?” 陆修珩模棱两可道:“尚可。” 宣成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臭小子, 冷心冷肺的时候就担心他把人气跑了, 用情太深了又担心他反受其蔽。 他瓮声瓮气地敲打他:“既然如此,你俩行事便该稳重些,莫要闹了笑话。” 他言语中将太子妃一并带上,显然是有些介意的。 陆修珩自然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句:“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 父皇莫要听信谣言。” 宣成帝瞪着眼睛:“三人成虎的道理你还不懂吗?朕可不管什么风啊影的, 若是影响了皇家脸面,自然就起风雨了。” 许是说话太急, 说到后面,他已经急速地喘了起来,一旁的万公公赶忙端来汤盅,伺候皇上服下。 宣成帝急不可耐地喝完甜汤,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朝万公公夸赞道:“还是庄嫔炖的梨汤深得朕心啊。” 万公公的嘴也像是掺了蜂蜜似的:“怪说不得娘娘天天都炖了梨汤送来,难得皇上喜欢,是庄嫔娘娘的福气。” 这丽嫔与庄嫔,便是原先的白露与素月,前些日子安嫔小产,皇上心疼,便将两人又提了份位。 陆修珩微不可察地皱眉,当时虽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二人入宫,不想她俩又攀上了新的靠山,倒是低估了背后之人的本事。 宣成帝也不大爱在太子面前提起后宫之事,又挥挥手,示意太子可以告退了。 丽嫔还未进门,先有一阵馨香袭来,白露亭亭袅袅朝宣成帝走了过来,行礼到一半,便已经被宣成帝揽入了怀中。 她惊呼一声,拿捏着力道捶了捶宣成帝的臂膀:“皇上,您可吓着臣妾了。” 宣成帝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只觉得身心舒畅,连日以来的头疼脑热都舒缓大半,他调笑道:“怎么胆子还是这样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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