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沐夷光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信心满满地应下:“那臣妾可要殿下亲自斟酒。” “倒是得寸进尺了,”陆修珩抿着唇,若不是熟悉的人,几乎看不出他唇角微笑的弧度:“快去吧。” 沐夷光带着丫鬟往投壶的亭子里走去,直到听不见她的脚步声,陆修珩猛然掩唇咳了起来。 旁边的人早已习惯了太子殿下这幅病怏怏的样子,只有刘宝慌得不得了,走上前来为太子殿下递过丝帕。 陆修珩不动声色地擦去唇边血迹,将手中丝帕折好递给他:“慌什么,拿去烧了。” 刘宝原是不慌的,毕竟在李禄仕的调理之下,殿下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只是来了热河以后,许是水土不服,竟然又严重了起来,这几日甚至三天两头地吐黑血,隐隐看着竟要比两年前还不如了。 好在这李禄仕已经寻到了解毒的药物,在赶来热河的路上了,只要他能准时回来,殿下的身体应当会无碍的吧? 刘宝正要说点什么,却看到娘娘已经折返回来了,只得将丝帕收好,回头找个隐蔽的地方烧了。 沐夷光偏着头,朝陆修珩讨巧地笑了笑,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入座。 陆修珩轻咳一声:“彩头呢?” 沐夷光有些尴尬地解释:“那投壶的彩头是贤宁长公主的陪嫁之物,这样贵重的东西,臣妾实在不好意思同一群小姑娘争抢。” 毕竟这样的陪嫁之物一般都是有寓意的,她可不想扰了长公主选媳的好事儿。 陆修珩理解她的顾虑,也没有为难她,当真为她倒起酒来。 沐夷光只愣了一秒钟,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巴巴地道:“殿下,再多倒一点儿。” 那双修长漂亮的手轻巧地执起壶柄,绛紫色的酒液徐徐漫至杯口处,这才精准地停下。 明明只是一双手,沐夷光竟然看出了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她直愣愣地端起酒杯,就着殿下的美貌将其一饮而尽,冰冰凉的酒液浸润过口腔,咽喉,她却仍觉得口干舌燥。 直到陆修珩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如何?” “好——” “看”字都快要说出口了,沐夷光才反应过来殿下问的是这落桑酩的滋味如何。 ……美色误人,可惜她还未来得及细品,便已经咽下去了。 于是,她只能干巴巴地补充:“挺好喝的。” * 贤宁长公主点了好几个贤良淑德的姑娘家问话,但谢衡却连眼都未抬,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就算有所反应,眼神也只是游离地往一边飘。 长公主脸上笑容一僵,很快便寻了个借口把自己的儿子单独叫了出来。 母子俩寻了个僻静的地儿,她才开口问道:“本宫费尽心思操办了今晚的宴席,不少公子哥儿都趁机结交了心仪的姑娘了,席上这样多的闺秀,你也没有一个看上的吗?” 谢衡避而不答:“若是有人在这场宴会上促成了良缘,也算是娘亲行善积德了。” 贤宁长公主一改方才笑眯眯的神色,手指头都要戳到谢衡的脑门上了:“别以为你瞒着本宫,本宫就不知道你的心思,这闲话都要传到本宫面前来了,有些人不该是你能肖想的,你赶紧给本宫趁还能选的时候,选一个喜欢的。” 谢衡一愣,却并未否认,只是道:“娘亲替我选了便是。” 自己的儿子第一次让步,却是为了已经名花有主的女子,贤宁长公主不由得叹了口气:“也行,那娘亲便亲自为你选一个。” 只是太子妃那样的人,实在是太过惹眼了,贤宁长公主担心儿子误了终身,又没忍住补了一句:“常言道娶妻娶贤,外貌中上即可,小两口安安生生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谢衡也不反驳:“嗯,任凭娘亲做主。” 贤宁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去挑选自己心仪的儿媳妇去了,谢衡依旧待在此处的凉亭内吹风。 只是不多时,又有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谢衡饮了酒,反应比平时稍慢,待他转身之时,与此人仅有四五步之远。 他的视线由下及上,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裙摆上精致而熟悉的海棠花。 酒意上头,他怔愣了一秒钟,待看清来人是陈念巧,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来,只朝她点了点头,便迈步要回到宴会中去。 陈念巧伸手想拉住谢将军的衣袖,却被他躲过了,只得出声道:“谢将军,方才……您和贤宁长公主的话我都听到了。” 谢衡立刻将方才和母亲的对话在心里过一遍,确保没有说出她的名字,这才放下心来。 陈念巧继续道:“小女子自知蒲柳之姿,但在家里也读过些书,《女德》《女诫》都是背得的,持家看账的功夫也学了些许,心中更有自知之明,不会痴缠将军……” 谢衡看着她的裙摆,眸光有一瞬间的闪动,最后仍是开口打断她的话语:“陈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这样大好的年华,更不必浪费在我的身上。” 陈念巧发现了他的犹豫,却误认为是自己的机会。 她顺着谢衡的话点了点头,装作转身要走的样子,然后不小心把自己绊倒,故意往他的身上倒去。 谢衡眼疾手快地抬手扶住了她,不等她站稳,就已经后撤了一步。 陈念巧心中暗喜,毕竟这一次,他没有任由自己摔倒不是么? 她楚楚可怜地垂着头,带着哭腔问道:“小女子到底是哪里不如谢将军心中的那位姑娘?” 他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并未解释,只留下了一句:“这条裙子不适合你。” 谢衡一走,陈念巧的眼泪立刻就止住了,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裙子,想了好半天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输在哪里。 等她一瘸一拐往回走,宴会的欢声笑语一点一点从远处传来时,她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个想法——那位姑娘,难道会是已经嫁作了太子妃的沐夷光? 这个猜想太过荒诞,陈念巧一面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一面又直觉这就是真相。 若是如此,她先前在太子妃妆匣里见到的信件……岂非是谢衡与她往来的书信? 陈念巧的手指捏得发白,这沐夷光仗着自己有几分不错的姿色,嫁给了太子殿下还不满足,还把谢将军的魂儿也勾走了,实在是不知廉耻! 她在心中怒骂了半天,忽然又转怒为喜,毕竟只要她将这个消息好生利用一番,不仅可以好好教训教训太子妃,自己说不定还能够顺利嫁得良人呢。 陈念巧揉了揉自己的腿,好在并无大碍,她重新整理了仪容,发誓要将自己过往受过的屈辱全部都还回去。 她这才想起来今晚自己还不曾见过清平县主,崔蓁蓁那样爱出风头的人是最好找的了,不远处众星捧月一般站在人群中的便是她。 水心榭是今晚的赏秋宴最热闹的地方,一众才子佳人皆聚于此,其间有流觞曲水,吟诗赏月,好不快哉。 此时酒杯正好停在了崔蓁蓁的面前,她虽然文才不佳,好在准备充足,立刻便起身吟了一首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诗”。 清平县主的“七步成诗”表演得虽然拙劣,但众人还是颇为赏脸地鼓掌称好。即便如此,崔蓁蓁尤不满足,还缠着路过的秦王殿下问自己的诗做得如何。 陆修珉本来就是左右逢源的性子,对这个表妹更是耐心极佳:“此诗情中有景,遐迩一体,堪称是神来之笔。” 虽然是秦王殿下赏脸,但这样的夸奖无疑又将崔蓁蓁捧上了一个高度,众人也跟着赞叹起来。 崔蓁蓁故作矜持地笑了笑,实则沉溺于众人对她的夸奖和艳羡。 就在这时,陈念巧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不请自来,站在崔蓁蓁的一旁细声细气道:“县主。”
第96章 两个人在外人面前算得上是好友了, 众人也不惊讶,只是今晚的陈念巧着实有些引人注目。 她穿着一身粉白色的浮光裙,上面绣着精巧细致的金银线海棠花, 浓重的夜色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皮肤不够白皙的缺点, 整个人在月光和烛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就连转身要走的秦王殿下也眼前一亮。 陈念巧在崔蓁蓁的身边做惯了陪衬, 如今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惊艳和羡慕的目光,实在是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只是这虚荣还没有持续多久,被抢走风头的崔蓁蓁已经不留情面地问道:“念巧, 你身上这条裙子是哪里来的?” 众人眼中的艳羡也转变为好奇,浮光锦是浮光锦是高昌国进献的贡品, 而这样颜色和质地的浮光锦,一看便不是武安侯府消受得起的。 只是陆修珉一眼看穿:这匹粉白色的浮光锦,是今年端午射柳时宣成帝赏赐给太子妃沐夷光的。 见崔蓁蓁如此不给自己留颜面, 陈念巧几乎在心中咬碎了银牙,最后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在崔蓁蓁的耳边轻声道:“县主,我有一个消息, 保管比这条裙子的来历更让县主感兴趣。” 崔蓁蓁果然被她说动, 带着她起身离席了。 原本要走的陆修珉也十分感兴趣,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走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崔蓁蓁不耐烦地问:“说吧,是什么消息?” 陈念巧将自己在太子妃妆匣中看到陌生男人信件的事情说了, 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觉得此人十有八九便是谢衡。 若是旁人, 多半觉得没有实证,只能算作猜测, 可这两人一个是求爱不得多次被谢衡拒绝的陈念巧,一个是心仪太子表哥对太子妃不满已久的崔蓁蓁,两人都信以为真了。 崔蓁蓁恨不得从沐夷光以前的一举一动都扯出蛛丝马迹来,可是想半天,也想不出来沐夷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最后只恨恨道:“沐夷光本来就是漠北那穷乡僻壤来的,指不定在谢衡随军出征时两人就早已相识,她与太子哥哥成亲以来一直都是貌合神离,看她那副样子,说心里没人,谁信啊?” 不得不说女人在面对情敌时,直觉总是惊人地准确,崔蓁蓁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 两人越想越觉得有理,接下来便是讨论如何利用这个消息,给沐夷光致命一击。 崔蓁蓁的想法十分简单:“既然是你看到的,便由你出面去检举太子妃,你放心,本县主一定会鼎力支持你的。” 陈念巧自然是不愿意的:“并非我不愿检举太子妃,只是此事若是让太子殿下知晓,就算殿下不能容忍那沐夷光,也难保不会迁怒也难保不会迁怒武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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