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弟弟们比儿臣厉害,叫他们做好了。”祁祜语气平淡,心中确实波澜一阵。 这哪里是他自愿的,到处都有人拿眼睛盯着他,谁都想道出他点儿错,他不得不先避避风头。 祁祯樾念道:“你也要争气些,你可是太子。别让不怀好意之人看了笑话。” 吃到的这个山楂猛酸,祁祜自嘲一笑,“儿臣不早就是笑话了么。” “你别这般自暴自弃。”祁祯樾忍不住教训,“如今你能稳坐东宫那是朕欠你母后的。你得有些自知之明。不能辜负了父母之期。” “是么。”祁祜含糊回答。 他对祁祯樾从来都没有敬畏之心,不像其他皇子,看到祁祯樾皆有些畏惧。“若无其他事,儿臣便告退了。” “等等——”祁祯樾唤住他,“来陪朕弈一盘棋吧。” 祁祜起身行礼,“恕儿臣要回去照顾若儿。”他想都能想到,留下只是听祁祯樾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些他都不想听。 “安儿,你还是在怪罪朕?”祁祯樾望着他问。 “儿臣有什么可怪罪父王的?”祁祜跪下问。 祁祯樾道:“你恨朕没有保护好你的母后,还在你母后丧仪的时候打了你。” 祁祜垂下头,并未回答。 祁祯樾看他倔强的样子,跟他母后一模一样。 “行了,你下去吧。”祁祯樾缓缓道。他看着装山楂果子的盘子空了。 祁祜退下,心头阵阵不适。他比谁都清楚,他的父王在母后去了之后,便再也不爱这世间万物了。 于臣于子,都更冷淡了些。或许祁祯樾真疼爱过他,这些记忆,也都跟着这么些年的猜忌与疏离渐渐消散了。 半夜有暴雨,下到了隔日天明。 众臣上朝也艰难了起来。 祁盏身子倒是好了不少,看了看手上的伤,也结了痂。 “妹妹这个伤,没事吧?”娴柠看到问。一旁的宫女正在煮茶,两人坐于榻上,让专门按摩的宫人按肩。 祁盏看了看手上的伤,“哦,没事。只是小伤,上思哥哥给了一个祖传膏子,涂上了不会落下疤。” 点点头,娴柠闭眼让人敲着脚底。“你怎么就能被将军打成这样?他也忒狠了,太子殿下得多心疼。”她抚上自己的腹,“等到孩子生下来了,太子的位子就彻底稳了。到时候让他给你做主。” “哥哥一直都为本宫做主呢。”祁盏甜笑。娴柠微微张开眼,“嘶……那边的那个丫头,给我叫来。”她似是看到了不悦刺眼的东西。 祁盏循声看去,一清丽纤瘦的宫女正在门口清刷台阶。她给了蝶月一个眼色,蝶月上来低声道:“她是崇才人屋里的。昨日服侍太子更衣了。” 顿时心领…… 那宫女被叫来,娴柠瞪过去问:“你叫什么?” “回才人,奴婢叫绣莺。”宫女低着头,自知不妙。 娴柠言语高傲,“今日我在门口险些滑倒,差点滑胎。看来这是你擦的台阶喽?” “才人……奴婢不敢啊才人……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绣莺吓得磕头。娴柠哼道:“真是晦气!你给我跪在外面,太阳落山前不许回来。” 祁盏看看外面雨下得大,哪里能让人跪。 绣莺被拖出去跪下,祁盏望了一眼蝶月,蝶月立刻招来穗儿去叫崇叶。 喝了口热茶,祁盏道:“姐姐干嘛动这么大的气。倒是气坏了身子,对孩子也不好。” “我若是走到那里滑胎了,才是真对孩子不好呢。”娴柠就是在无中生有。绣莺是崇叶派过去跟自己分宠的,她怎么会看不出。 祁盏道:“说的也是呢。只是这个宫女是哪里的人呀?若是哥哥房里的,这样罚出去岂不是下了哥哥的面子?” “不是的,她是……”娴柠正说着,崇叶便来了。“妹妹呐,宫人不懂事直接跟我讲便罢了,怎么还自己动上气了?”崇叶上来直接坐下了。她也没想到娴柠竟会直接把自己的人罚出去,下自己脸面。 祁盏动了动眉头,让人给自己修着指甲。 “我已经不气了。如今那个不会办事的已经罚出去了。”娴柠看崇叶竟这么快赶来,心中略有一丝慌乱。 崇叶道:“这个宫人我自会带回去处罚,就不劳烦妹妹了……” “姐姐,这是说得什么话。妹妹真的不费心,毕竟这是帮着太子殿下管教不懂事的人。”娴柠硬是要跟崇叶过不去。 祁盏看雨势渐大,开口道:“姐姐们,昨日我公爹来了,还同我讲了个笑话呢。他纳的一个小妾啊,仗着公爹宠爱,竟然当着婆母的面,管公爹要婆母的红珠簪子。 说什么要同各个文官家眷一同插花,要配上最好的免得丢人。 那可是父王亲赐下来给所有的官人正室的,只有正室才配用。 那个小娘真当自己是正室了,结果公爹一眼看穿,训斥了那小娘几句,驳了她这面子。 唉,你们说她蠢不蠢,仗着自己得宠,还真不讲道理起来了。还好我那公爹是个明事理的人,不由着她乱来。” 她这番话,崇叶立刻心领神会。“哦,这么看来,你那公爹还真是不偏不倚。看来纳来的小娘也只是一时图新鲜,宠不了多久的。” 放下茶盏,祁盏道:“这也不好说,只是婆母再不受宠,数年的风雨陪同,情意也在呢,公爹也不是不念及旧情之人。”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娴柠又怎能装听不懂。 “娴柠姐姐,我看这雨越来越大了呢。”祁盏道。 娴柠轻咳一声,押了口茶。“罢了,这雨大成这样,让人跪着也怪为难的。姐姐去把人带回去责罚吧。” “好呢。哎,妹妹如此宽和善良,难怪太子殿下如此喜欢。”崇叶也只是笑,使了个眼色,手下宫女便去领人了。 祁盏看指甲修好了,道:“那我便回房中歇着了,阴天人难免疲乏。” “公主殿下慢走。” “慢走……” 蝶月扶起祁盏,往房中去。 “殿下,方才何必去帮崇才人?她从一个宫女被纳为才人,想必并不单纯。”蝶月忍不住问。 祁盏道:“但我也不能去帮娴柠啊。娴柠如今是怀子得宠,却容易恃宠而骄。我不折了她的威风,等她做出更无法无天的事就追悔莫及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她安安稳稳地诞下小王爷。这个孩子是哥哥的第一个孩子,谁也不能从中作梗。” “是——”蝶月点头明了。 连着几日大雨,盏、祜的高烧也不见消退。 祁祜更是严重些,下了朝便躺在床上浑身乏力,被崇叶服侍着喝汤药。 “你隔一会儿去一趟娴柠那儿。把上思送的药膳给她。”祁祜喝完药,崇叶在他口中塞了一颗山楂。 “殿下,这……”崇叶面露难色。“娴柠妹妹想是不大喜欢妾身,殿下还是叫别人去吧。” 祁祜一听,关怀道:“这是怎么了?平时不都是你去么?跟娴柠拌嘴啦?” “没有。”崇叶面露委屈。“妾身深知她如今有孕在身,脾气不稳定。做什么妾身都能接受。”祁祜叹气,伸手:“来……” 崇叶躺倒他怀中。祁祜道:“你懂事,本宫不必担心。有些事情若是娴柠做的太过分,本宫不会不管的。” “有太子殿下这句话,妾身便满足了。她是妹妹,年幼不懂事,妾身都会让着她的。”崇叶几句话,便让祁祜面露心疼。“话说,也很久没有跟你在一起了。”祁祜贴着她的耳尖道。 崇叶羞涩一推,“殿下,公主是不是还在书房?” “啊?”祁祜这才想起祁盏方才跟他讲在书房看书。 “哗啦——” 外面门开了,有人走出去了。 “她可能去别处了。”祁祜对崇叶道。 祁盏给祁祜腾出位置,无处可去,也不敢大着胆子贸然去福恩斋见璟谰。左右都怕给人添麻烦,便去了海棠林。 “蝶月,你们下去做别的吧,我想一人走走。”想来也很久没来海棠林了。 “是……” 剩祁盏一人后,她漫步林间,花全落了,枝叶绵密。雨后一眼望去,一片碧青。 低头捡起地上打落的枝丫,祁盏心中竟有了几分伤春悲秋。 坐在秋千上,想到了当年邵韵宅也是这么抱着自己坐在秋千上玩耍。 转眼之间,她已经去了近八年了。那时候父王也正值身强体健,不像如今这般孱孱老态。 “若儿……” “啊,父王——”手中的花枝被惊掉了,祁盏起身行礼。祁祯樾不知何时出现的。 “免了,坐下吧。”祁祯樾示意她坐下。祁盏不敢,“还是父王坐吧。儿臣只是在这里闲逛,扰了父王,儿臣知错。这就离开——” 祁祯樾唤住她,“且等一等。朕也没说你什么。你坐就是了。好久没推你荡秋千了。” “不敢。”祁盏低头胆怯。“儿臣如今大了,也不敢做出这种无理之事了。”她也不想让别人看去,再传风言风语。 “若儿,你哥哥已经跟朕近似决裂了,你也要如此么?”祁祯樾问。 祁盏心一紧。“那,父王跟儿臣一同坐下吧。咱们说话。” 祁祯樾同她一起坐下,“若儿,身子可是好些了?”他伸手摸了摸祁盏的额头。祁盏身子一僵。 “嗯,好了。”她手上的伤都好了。 “朕怎么感觉你还在高烧?风卿近几日一直在朕跟前言语,想把你带回去照料。”祁祯樾望着祁盏的小脸,越看越像邵韵宅了。 祁盏道:“父王想让儿臣回去,儿臣便回去。”她如今身上的伤好了,也不怕被怀疑了。她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竟盯着自己出神。 “父王?”祁盏唤了一声。祁祯樾突然抚上她的侧颜,“你好有福分,眼睛能这么像她……” “蛤?”祁盏握住他的腕子,“母后么?大家都这么说,看着儿臣这双眼睛像极了母后。” 缓缓放开她,祁祯樾道:“不对,你是像她十五六岁的样子。后来,她眼中没了这种水盈盈的稚气天真,全是野心和威严。” 父女俩静默一刻,谁也没说话。 “父王,您想她,是真的么?”祁盏突然问。 祁祯樾一愣,“为何这么问?” “您是想念母后,还是惋惜您付出的真心?”她了解自己的父王,父王生性淡漠,能让他如此付出身心却落得一场空的事,他当然会念着。 祁祯樾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若儿,朕念着你的母后,一直迁就你和你哥哥的脾气,你俩不要一再言语忤逆朕。” 祁盏起身跪下,“是儿臣失言了。” 看她比起止安少了几分倔强,祁祯樾也不生气,将她扶起坐好。“朕还未曾问过你,是否还恨着朕把你嫁给风离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13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