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拾雨点点头。 晏亭柔淡淡一笑,“那岂不是明日就见不到了?” “嗯……” “那你过来。”晏亭柔带着赵拾雨走到青萝斋后院,她平日查账休息的屋子里,合上了门。 赵拾雨好奇她要做什么,笑问:“大白天的关门,可是不好!” 晏亭柔瞧出他是在打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不好。小王爷意欲图谋不轨呢。”说着她就踮起脚尖,在赵拾雨嘴上啄了一下。 “明明是小柔先非礼了我,好生不讲道理。”他将人揽入怀中,于深秋的冷屋里,捂出温暖来,又寻到了那处最柔软的唇,采撷着清甜的吻。 不知归期是何时,便要将那来日的相思,提前付诸口上,享用个遍才是…… 夜里,赵拾雨将晏亭柔送回晏府,晏亭柔让他稍等。不多时拿了一个绛紫色的荷包递给他,“你走的太急,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个荷包里放的是我常用的梅花香饼子和……总之,是我时常待在身上的,送……送予你……” 他颠了颠香囊有些沉,就将打着穗子的绑线松开来,里面除了有三个梅花形状的小香饼子,还有一小把红豆。 原来小柔将红豆装在香囊里了,她不必说,他也晓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可赵拾雨偏要明知故问,“送予我,作甚?” 他将荷包放在鼻间嗅了一下,同她身上香气一样。眼神似定在她脸上,并不眨眼,只想着多看几眼。 往常他这样的轻浮的举动,必定惹来晏亭柔的责怪,今日出奇,她什么都没说,还上前一步抱住了赵拾雨,也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那清香如雨后竹林的味道只一嗅,她就红了眼眶,靠在赵拾雨怀中,“拾哥哥……” 赵拾雨一手抱着她,一手将自己腰间的香囊也解了下来,放她手中,将她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你舍不得离开拾哥哥,我亦舍不得离开你。我答应你,定会早早的回来,好不好?” 他怀中之人应声顺从的点了点头,他手抚住她后脑青丝,低头吻住了怀中软香。 赵拾雨有公务在身,没能参加九月十五赵满风和吴眠眠的大婚,小柔倒是忙前忙后着实替吴眠眠张罗了半个月,期间与吴眠眠也成了闺中好友,时常混在一处。 这日吴眠眠带着婢女来了青萝斋,见小柔在专心写字,就走到她对面坐下,“嫂嫂,在写什么?” 晏亭柔没抬头,一听这软糯糯的声音就晓得是谁,“你若再这么乱叫人,我可真不理你了。” 吴眠眠捂着嘴偷笑:“怀王府上上下下都晓得你,你是阿兄老早就看上的人,你还指望能低调到哪里去呢?” “我也奇怪,为何老早就都晓得呢?” “原来你竟不知啊?这个我可是听过的,同你说说,好生有趣呢。”吴眠眠支走婢女,让她去街上买饮子,“你入东京时,手腕上带着一个翡翠镯子,那个是先王妃的嫁妆来的,全府都晓得啊。阿兄呢,就是故意让你戴的,好让全府都认得你。 还有乞巧节时,潇月姑姑不是给你打扮成个仙女似的去看乞巧楼。据说那一日全府各院都争相去花园里看你,都说小王爷要娶个同洛神一样的仙女来。” 晏亭柔停了笔,“这样想来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那两日所有人见我都怪怪的,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却格外的客气。唉,我又被赵拾雨算计了。” 吴眠眠打趣道:“我听你这声「唉」,可不是觉得被阿兄算计了,可是在想他?” 晏亭柔捏着她的小脸蛋,“我发现你大婚之后,越发没皮没脸起来!先前那个一说你官人,就脸红的小姑娘哪里去了?现在可真不嫌害臊!” “都是同床共枕的人了,自是什么都不害臊了!我眼下也喜欢我官人的很,他虽然脾气差了点,可自打大婚之后,自打……就对我好的很。” 晏亭柔问:“自打什么?”她以为是赵拾雨教训了赵满风之后呢。 谁成想吴眠眠拿着帕子捂着嘴,“自是做了夫妻之事后。” 晏亭柔捂着脸,“羞死了!羞死了!你可真是什么都好同我讲的!” “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嫂嫂还会笑话我不成?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吴眠眠看着她手下的笔墨,“你还没说,到底写什么呢?” 晏亭柔将纸张递给她,“之前青萝斋失了一个大的印书的差事,明年可能就会有些空闲。虽然卖书是盈利的,可也不能不理东京城里的那些刊工。没活干,我又不能放他们去,各个身后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可没事情做,肯定也不成。” 晏亭柔将她的计划详细说来,原来此前在春岸楼瞧见那莲儿姑娘身上印花的衣衫和弄色枨橘之后,她就在想是不是可以将雕版印刷用到印染布料上头去。 本来市面上也有不少印花的布匹。可是因为工序复杂,往往花色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款,且价格又是不菲。 她想着若是可以雕些有趣花样的小雕版出来,在小幅的面料上,或者缝制好的衣衫上做点缀形式的印花,如同在衣上作画,是不是可成。 吴眠眠一脸崇拜的望着她:“小柔,你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你若是男子我定要嫁给你,简直如个大英雄一样!” 晏亭柔见她那副夸张模样,笑道:“印花而已,都成大英雄了?” “你不知,此前我在坊间做的衣衫,有时出去,都要同世家女子撞到一处,不是款式一样,就是布料一样,很是没意思。 若是真能如你这般说,那岂不是可以有许多不同的花样来了。东京城里的贵女可都要感谢你这样的想法呢,不是英雄,却是什么?”吴眠眠眼中放光。 “你可真是长了一张巧嘴!不过成不成的,还要试,我过几日要去外城的青萝印坊试一下。” “什么时候去,要待几日么?” “过了寒衣节吧。已经定了布匹和染料,需要几日才能置办齐全呢。” 她想到寒衣节就是十月初一了,当初赵拾雨说月底若是回不来,可能时间就要长些。 她忽觉很是思念他,可思念这东西,由来没有解,不然也不会有思念成疾之说了。 她只好将自己弄的忙一点,再忙一点,忙起来时间过得快些,日子也没那么难捱了。
第58章 鹧鸪天·月满楼 转眼十月望月又圆。 下元节时,东京城里有三日休沐,大相国寺附近还有灯市可以瞧。 吴眠眠派人来青萝印坊请了三次,都没能约到晏亭柔同她去赏灯。 这日休沐,印坊里也没有人,院子里染好的布已经晾晒了几日。 晏亭柔自己雕刻了一套花版,是各类常见花卉图样的,迫不及待要等这布干了,试上一试。 院中立着长长的竹架子,上面晾晒着红、黄、蓝、绿的布帛,搭在竹竿下的布边在寒凉的北风中轻扬。 她摸了摸靛蓝的布料,已经干透。就选了一处颜色稍淡些的,拿了剪刀裁了一个小口,沿着小口将布撕开,只听「嘶」的一声,那布条沿着她的力道,划开了一人来长。她寻思着那长度刚刚好,做个披帛试试。 她将靛蓝的布拿进屋里,因外头过寒,染料会冻住,她之前让印坊的仆人各调制了一水盂颜色出来。 还特地在屋里置放了暖炉,温着房间。她取来一个朱砂染料,用棕刷沾了颜色后,涂抹在她雕刻的牡丹花雕版上,她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不能让颜料沾得朝外,出了花样子去。 因布料不同纸张,纸张较硬,只要印在上面,便是浮在凸处,就能印出字来,而布料可能会软塌塌的掉下去,很就会晕染了脏色上去。 她提着心,极细致的撑开布,在涂了颜料的雕版上比划一下,可她只有两只手,并不能将布抻平,恨不得有人帮她一把,只可惜阮六郎被她支出去买吃的了。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想来定是六郎回来了,她忙唤了一句:“来帮我一下。” 有两只手抻住布帛的另外两边,晏亭柔注意力全在布帛上,还在嘱咐着:“往下放,只印一下就好,这个力道,一定是过犹不及的。所以宁愿没印上,也不能印过了,晕染多了可不好看。” 那靛蓝的布在朱砂的牡丹雕版上印了一下,晏亭柔忙拽过布放到一边的笔架上,她庆幸书案上有个笔架。可作为这一小方染布的暂时晾晒之处,这才喘了一口气。 忽然腰就被来人从身后抱住了,那人已吻住了她耳尖,低声说道:“我好想你啊……” 晏亭柔只来得及唤了一句:“拾哥哥。”那唇就被人夺了去…… 赵拾雨的怀抱中还带着窗外的寒冷。不过那冰冷的气息亦难遮盖屋里重逢的暖意。晏亭柔应和着他的吻,因她亦是思念成疾,药石难医。 她需要解药,而他能救她。 他的吻如琼浆玉液,将人醉了三分去,晏亭柔不知不觉就被他推到床上,两人吻做一团。 直待她觉得脖颈一抹清凉,才灵台清晰一分,“别……六郎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事,武同和闻言良在外面守株待兔呢。”赵拾雨将人拥在怀中,“我从南熏门进来,不知道你在哪,就想先过来看看。不然到了晏府时该是半夜,又不敢去敲门。而明日一早我要入宫,出来不定何时才能见你呢。还好……”他顺着她如瀑青丝抚摸着。 “还好什么?”晏亭柔拉住了扣在她腰间的手。 “还好今日可以让我一解相思之苦……”那吻又印了下来,如窗外密雪,映着寒灯。 她伸手将衣衫上剥回肩上,站起身来,望着窗外说:“拾哥哥,下雪了呢。” 赵拾雨朝她的方向望去,那脖颈之上尽是红痕,此刻觉得自己狠了,也是晚了。 他抬手去揉了揉她脖颈,看着无比心疼,腹诽着,自己是哪里来的饿狼,将小柔咬成这样子。问道:“你要同我去辋川院住么?” “不去,我……我这几日都住在印坊里,住惯了的。” “你放心,如上回住那里一样。你可以将我绑起来。我绝对不做什么。”赵拾雨祈求的望着她,“我明日一早要入宫去的,不知何时能回来。” 他恨不能时时刻刻将她拥在怀里。这些时日的分离,让他觉得好似过了许多年。 晏亭柔见他做小伏低状,就回身抱住了他,“那就多抱一会儿罢。” 翌日,赵拾雨才出宫,武同就迎了上来,“小王爷,晏姑娘仍在外城青萝印坊,没回晏府。” 赵拾雨奇怪了一下,想来必有因由,就问:“每逢初一十五,有去晏府给晏三叔送礼么?” “小王爷放心,都安排的稳妥呢,全是按照定亲之后的礼,一步一步来的,只能多去,不会少。” 赵拾雨点头道:“去青萝印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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