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阮微微一笑,将二人杯中的茶水倒了,又斟满了酒,递到凌萧身前,道:“之前身上有伤,不便饮酒。如今看你已经大好,想着若再不请你喝这米酒,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凌萧自动过滤了他最后那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入喉,别有一番滋味。 “总是牛饮……”沈青阮摇摇头,“这酒是要慢慢品才有味道,你这么灌进去,除了辣喉烧心,可品出了半分滋味?” “有……”凌萧点了点头,“酸甜苦辣都有,可到最后……还是甜多一些。” 沈青阮怔了一下,慢慢绽出了一个带着梨涡的笑:“如此便好,心里的甜多了,脸上才会多些笑。” 凌萧出神地望着他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忽然发现他只有在真心笑的时候才会旋出梨涡,否则便只是笑,唇角弯得再深,两边的皮肤都不会有丝毫波动。 也是神奇…… 沈青阮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在手中旋了几旋,忽然凑到嘴边,学着他的样子一饮而尽。 “哎……”凌萧一惊,“你不是要斋戒吗,可是忘了?” “没忘……”沈青阮没所谓地笑了笑,又把酒杯旋了旋,放到桌上,“就是想到还从未与你把酒畅饮过,忽然有些懊悔,便不想再守这些规矩了。只可惜今日也还是不能开怀,闭关乃是大事,总不好喝得醉醺醺地回去,对先祖也太过不敬。就一杯,想来祖上有灵,知晓我心中所想,也必不会责怪于我。” “必然不会的……”凌萧也道,“你为家为国,甚至为不相干的陌生人都殚精竭虑,如今大关当前,总有权让自己舒心一回。” “嗯……”沈青阮娇憨一笑,带出些笳蓝的影子来,“你也这么说,我心里就更踏实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道:“走吧,在这里耽搁了不少功夫,看天色已过亥时,辰光所剩不多,不能全浪费在这里。虞州城这么大,我想带你看的还有好多。” “好。”凌萧也站起身来,同他一起下得楼去。 牵了马,二人又随着人流向前行去。可走了不多久忽然走不动了,四下一打听才知道前面有人在弹琴,琴曲之动听,让路人纷纷止步,这才造成了堵塞。 可惜此处听不到什么优美的琴曲,只有路人纷纷的抱怨。 众人塞了一会儿就不耐烦起来。终于,一个七尺大汉忍不住了,大吼一声,推着板车杀出一条血路。前面的行人纷纷惊叫躲避,一时间人踩人,马踩马,完全混乱了起来。 凌萧将将稳住身形,刚要伸手去扶沈青阮,一回头却已经找不见人了。 他连忙呼唤他的名字,又拨开人群四下搜寻,半晌后却在离他足足有五丈远的地方听到一个同样焦急的声音。 “凌萧!” “我在这儿!”凌萧连忙回应。 沈青阮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大概想要过来,试了试却是无能为力。 “木丹渡,在木丹渡见!”沈青阮喊道。 “好,你自己当心些!”凌萧道,说完再也坚持不住,被身后推搡了许久的人流裹挟着,一路向着与沈青阮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 足足过了盏茶功夫,人流才渐渐疏散开来。 凌萧松了口气,停在路旁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发现自己的马竟然一直被他牵在手里,便是方才那般情状也没弄丢。 他暗暗惊异了一下,又回想沈青阮方才的话,便拉住一个行人问道:“请问牡丹渡怎么走?”
第464章 到不了的渡头 “请问牡丹渡怎么走?”凌萧拦住一个行人,垂首问道。 “牡丹渡……”行人搔着头皮,一副想说但说不出的样子,挣扎了半晌,忽然张口,叽哩哇啦说了一连串凌萧听不懂的话。 旁边一个热心大姐凑过来道:“哎呀,你别问他了,他不会说官话。你想去牡丹渡啊,沿着这条街往前一直走,第四个渡头就是。” 我明明学会了西南方言啊,凌萧心道,又想起赵菁芜的话,虞州山头多,方言也多,他大概只学会了殒剑山的话,芙蓉浦的就听不懂了。 想及此处,心中不禁有些泄气,他对那位大姐微微颔首,道了声谢,便牵马快步向前行去。 第四个渡头……他在心中默念着,一路疾行,可走了小一刻钟也没见渡头的踪影。 该不会是那人指错路了?他心道,不由加快了脚步。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前面忽然热闹起来。他连忙快走几步,一看,是辛夷渡。 终于过了第一个渡头,他心中有了底,精神百倍地向前行去。又过了两三炷香的功夫,前方又迎来一个渡口,这次是青囊渡。 青囊……好古怪的名字。他心道,继续向前行去。此处人迹已经稀少起来,他翻身上马,扬鞭疾驰,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到了下一个渡口。 此处人迹已经十分稀少了,他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不太对劲。 青阮怎么会选一个这么远的地方碰头,何况此地与殒剑山的方向相反,根本不在他们回程的路上。 怀揣着疑问,他一路疾驰到第四个渡头,遥遥望见「牡丹渡」三个大字,心中才有了些底。 又抽了一鞭,胯下坐骑飞奔到近前,只见渡头上聚了一群赤膊汉子,正蹲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吃饭。 除了这些人以外四下再无人烟,只剩鳞次栉比的渡船随着水波有韵律地摇晃。 “诸位……”他勒马上前,“可曾见到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公子,身穿蓝色长衫,大概也骑着马。” 一众大汉面面相觑,半晌,站起来一个看起来略为灵光的。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油汗,嘴里还嚼着方才吃进去的烙饼,含混不清道:“你说啥?” “呃……”凌萧这才想起此处官话不通,张了几次嘴,终于选了个他认为最简明的方式,一面比划一面道,“一个公子,跟我差不多大,差不多高,穿蓝衣,骑白马,你们见到了吗?” 那人挠了挠头,其余大汉纷纷好奇催促,他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什么。 众大汉哄笑起来,又有人说了什么,他皱眉呵斥了一句,问话那人似是有些着恼,嗷嗷叫着怼了回去。 如此,统共还没说上几句,一众大汉竟然都红了脸,你一言我一语,呼呼喝喝的,看样子马上就要打起来。 凌萧心下焦急,不欲再与他们浪费时间,四下看了看,只见满目萧条,的确不像是碰头的地方,可心中又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果真是此处,青阮只是比他脚程慢了一些,现在走了岂不就错开了? 如此踌躇半晌,方才起了冲突的几个大汉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但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 凌萧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会儿,几次忍不住想要让他们闭嘴,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一炷香的时间,他在心中暗道,再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如果青阮再不来,他就沿着方才的路线找回去。 然而一炷香很快就过去了,不仅他等的人没来,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大汉们也休了战,匆匆扒完了饭便回到船上继续卸货。 他再也等不得,翻身上马,沿着原路找了回去。 一路上心头滚过一万个可能性,正在琢磨第一万零一个,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虞州的渡口都用花卉命名,那会不会有两个名字相近的渡头,而他在混乱间听错了? 想着,他随便抓了个路人,什么废话也没有,直接道:“牡丹渡……” 谁知那人竟然立刻就给他指了与方才完全相反的方向,又比了个三,大概是说前面第三个渡头就是。 他一愣,又道了一句:“牡丹渡……” 那人见他又问了一遍,不由想了一下,忽然一拍脑门,又指了指他方才去过的方向,比了个二。 这下凌萧基本确定,应该的确是有两个名字读音相近的渡口,而青阮跟他说的是另一个,就在他们分别之处不远。 可什么花卉的读音与牡丹相近呢?他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 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牵着马走入熙攘的人群,慢慢地,又回到了方才堵塞之处。 方才的混乱伤损惨重,便是过了这许久,拥堵的人群也还未完全疏散开。 他在人流中磨蹭了好一会儿,前方终于动了起来,他也顾不得冲撞行人,牵着马一路疾行,不用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第三个渡口。 只见牌坊上三个端端正正的大字:木丹渡。 木丹?木丹是什么花?他在脑中搜索了一下,没有答案,便又放眼望去。这个渡口比方才的牡丹渡繁荣许多,人头攒动,一时间根本看不过来。 他找了一会儿发现不行,便扬声喊了起来。可经过方才一事,行人走失的甚多,满渡头都是找人的喊声。 饶是他再中气十足,也被淹没在众口之下了。他心下一急,也顾不得许多,一跃上马,脚踩马鞍,站到了马背上。 寻常哪里见得到这样的功夫,周围人都被他漂亮的身手惊了一跳,人也不找了,纷纷仰头望着他。 听他一遍遍地叫「青阮」,有几个好心人也帮他喊了起来。 再加上天性好玩的孩子和爱凑热闹的青年。不多时,整个渡头的人都魔怔了一般,竟然一起山呼起了「青阮」。 喊着喊着,忽然有人觉出不对,互相问道:“青阮……这说的是不是小阮哥儿啊?” 凌萧耳尖听到了「小圆锅」三个字,连忙扭头找到了说话之人,道:“没错,就是小圆锅!你可看到他了?”
第465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哎呀,你在找小圆锅啊?”那人刚巧也会几句官话,虽不太地道,多少比当地的方言要亲切多了。 见凌萧满面焦急,他拨开人群朝这边走来,边走边道,“你是小圆锅什么人啊,朋友吗?” 他嗓音颇大,这么一喊围观众人也都领悟了过来。听他原来是在找沈大公子,众人不由越发积极,围着他的坐骑仰着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嘁嘁喳喳之声不绝于耳,而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又被人围得难受,心火不禁呼呼往上窜。 终于,方才与他搭话那人排除万难,挤到了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摆,指着他来的方向道:“我看见小圆锅往那边去了!” 凌萧回头一看,立即明白青阮是与他想到了一处,如今也离开木丹渡,去牡丹渡找他了。他一刻也不耽误,又旋身下马,向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众人纷纷为他让开了一条路,等他牵着马过去,身后的口子又立即被热情的乡民封上了。 大家还在激情澎湃地说着什么,方才那人见凌萧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不由大喊了一句。 可这句话瞬间就被潮水般的喧嚣淹没了,凌萧玄色的发带一甩一甩,与身侧银亮的马鬃一起,不多时就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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