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婴:“明人不捅暗刀,你能不能给点最基本的尊重?” 楚尧置若罔闻:“打仗不行,送死你倒是很积极。在女君带领下,楚某粗算过,十六国死伤人数,少说也有两万众。而今次,女君更是毫不吝啬地将自己也赔了进来。” 白婴花容扭曲:“你再‘内涵’我是废物,我就要骂人了!” “女君别误会。”楚尧轻咳一下,面上尤是云淡风轻,“楚某并非在内涵女君,而是坦诚相告,你的确是废物。” “你!”白婴气得咬牙切齿。 楚尧好奇道:“这便是楚某的疑惑。女君恶名远扬,四年来除了强抢民男贪图享乐,于十六国而言,可谓毫无建树昔年的王君叶云深尚能用计攻破遂城,怎么偏要扶持一个废物坐上三王之一的位置,这里面,究竟藏有何等玄机?” “你……张嘴废物,闭嘴废物,我这么废,都怨谁?”白婴脱口而出。 楚尧抿了抿唇。 两道视线一交汇,白婴顷刻冷静下来,干瘪道:“都怨老天勒令我靠脸吃饭。” 楚尧默然。 副将们双双翻起了白眼。 白婴也深感一个头两个大。 岁月磨人,早几年的楚尧还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多哭两声,大抵能免去一场皮肉之苦。可这会儿的楚尧,不仅胸有城府,且句句精准,假如不谨慎应对,只怕迟早殒命。白婴再三衡量,坐直身体道:“看来,我要不说清道明,楚将军是打算严刑逼供了?” “确有此意。” “那楚将军打算用什么来交换我价值连城的消息?” “你的命。”楚尧把烙铁扔回火炭里。 “也划算。”白婴耸肩笑笑,下细回忆着。 她的两眼呈现出短暂的放空,低声呢喃道:“我……其实是梁国人。” 安静的室内烛火跳动。 赵述走到楚尧身旁,高声重复:“此女说,她是梁国人。” 楚尧没应声。 赵述加了句自己的见解:“不管都护信不信,反正这妖女说的话,卑职连半个字都不信。” 白婴瞪了眼多事的赵述,接着卖惨:“我父亲姓‘向’,单名一个‘参’字,是陈郡人士。将军大可去查证。早些年,我父亲往来金州做生意。我母亲有病在身,无法照料我,父亲无奈之下,只好带我同行。没想到……没想到……” 白婴泪如雨下。 三个大男人一脸麻木。 赵述再次补刀:“她说她爹叫向参……一个姓‘白’,一个姓‘向’,大概是小时候不会写字才把自己姓改了。” 白婴无语。 “她还说自己是陈郡人,她爹带她来金州做生意,没想到她成了卖国求荣的逆贼。” “等会儿。”白婴瞪眼道,“你老添油加醋做什么?我说的话难道将军听不见,还须得你翻译?” “不想我添油加醋,你就大点声!” “那我中气太足不就表现不出你们男人爱看的一哭二闹吗?” “谁爱看这个?”赵述呵斥。 楚尧适时提醒:“女君仍未说,叶云深为何让你上位。” “宝贝儿少安毋躁,容我细细……”“瞎掰”二字硬生生转了个弯,白婴哽了哽,说哭就哭,“嘤,容我细细道来那一年,我与我爹前往金州,结果遭遇不幸,恰好……逢上金州遭袭。” 此话一出,赵述脸色乍变,指着白婴怒道:“满口胡言!” 白婴顿了顿,实则也心有不忍。她知晓,一旦提起旧事,无论对她,抑或是对楚尧,都是一把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可她,别无选择。 她打量着楚尧的神色,幽幽道:“没有人比将军更清楚,奉安二十七年,发生了什么吧。” “闭嘴!” 楚尧一声不吭,赵述却是按捺不住。他也不管是否逾矩,上前一步手按剑柄,整个人绷得宛如满弦待发的弓,连着额头上也布了一层薄汗。他的反应太过异常,让白婴也不由得怔了一瞬。楚尧则置身在大片的阴影里,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斑驳的烛火,白婴看不清,他是怎样的表情。 少顷。 楚尧道:“你接着说。” 没来由的凉意使得白婴打了个寒战,她咬了下下唇,嗫喏道:“然后……我、我就被十六国掳走了……那年战事吃紧,三州先后遭袭,我也不过是被二十四国俘虏的其中一人。后来,我便落入了叶云深手里……” 赵述的颊边滴下了豆大的汗珠。 楚尧步步逼近,站在白婴面前居高临下:“说下去。” “都护!”赵述喊道。 白婴寻思道:“要是……我说叶云深扶我上位就是替他‘背锅’的,我头上的屎盆子都是他扣的,少了我,他还能扶持千百个女君王君,宝贝儿,你信不信?” 楚尧没答她的话。他静静地看着白婴,俊逸的脸半边隐于晦涩,半边映着烛火,错落的光影似将这人撕扯成两半,悲怆和冷漠都交替出现在那双深渊似的眸底。 “奉安二十七年……奉安二十七年……”他低低重复着,继而垂首,意味不明地讥笑一声。 赵述当即拔出一小截明晃晃的剑身,手背上满是暴起的青筋:“都护……” 气氛骤然变得诡异且剑拔弩张,白婴直觉不妙,正欲岔开这个话题,楚尧倏尔蹲下身来,温声说:“女君是故意提起奉安二十七年的,你想博楚某的怜悯之心,是吗?” “将、将军的大仁大义,着实令人敬佩。” “大仁,大义……呵。”楚尧长舒一口气。隔了会儿,他方施施然起身,不痛不痒地道,“你若真是当年的受难者那倒也确然是个可怜人。” 他回身把赵述的剑插回鞘中。白婴清楚地看到,赵述颊边的冷汗滴落在地。她尚未回过神,楚尧已走到桌边坐下,问:“女君既然自称梁国人,那么,是想就此投诚?” “也不能说是投诚。”白婴一身正气,“我只是想报效生我养我的梁国!毕竟,我和将军一样,都是有气节有抱负的热血儿女。” 李琼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要不要脸?谁和你一样?就你刚才的那模样,我们都护下辈子都追不上你!” 白婴:“……你在骂我还是骂你家都护?” 李琼:“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的意思是……” “闭嘴。”楚尧制止了下属的话,接着道,“女君的来历,楚某自会查明。你若真是我大梁子民,又先后带着十六国的蝼蚁们送死数回,楚某无理由不善待女君。” 白婴突然感到心情好复杂。 楚尧话锋一转:“不过,投诚也好,报效也罢,都得彰显自身的诚意。女君刚刚说有价值连城的消息,是什么?” “东海岛国的火器,不知宝贝儿感不感兴趣?” 两个副将登时面露讶异,楚尧则示意白婴继续说下去。 “你我都晓得,东海以东的岛国,以盛产火器而闻名于世,却因造价太过高昂,就连国力雄厚的大梁,都只是给京城的禁军配备了一部分。莫说十六国很少得见,你们楚家军,只怕也无缘接触?” 白婴盘腿坐在地上,眉眼间带着不经意的笑,闲话家常般分剖着大梁的局势。 “当今圣上何其忌惮楚家军,边关未平,楚家军是守护大梁山河的屏障。边关安宁,楚家军就是搁在圣上枕边的刀这个道理,宝贝儿应该晓得的哦?” “放肆!一个不学无术的女人,也敢妄议朝政!”赵述斥道。 白婴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只胶凝在楚尧身上:“别误会,我无心挑拨楚家军与朝廷的关系。当然了,依着大梁国库的实力,断不可能让楚家军人手一支火器。那么,现在,实现梦想的机会来了!就看宝贝儿想不想一举扒掉叶云深的裤衩子!” 楚尧拢了拢眉心:“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白婴厚颜无耻地一笑:“宝贝儿的请求,我必须满足!” 她清清嗓子,重新道:“现在,主动出击搞死叶云深的机会来了!” 楚尧心想: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算了,还是别指望她这张嘴了。 楚尧敛了敛眼皮:“愿闻其详。” “事情是这样的,四年前一役后,十六国一直被压着打,元气大伤,按道理呢,是没有闲钱再去购进火器的。可叶云深为了最后的反扑,愣是不惜掏出棺材本,想方设法于半年前订了一批东海岛国的火器,妄图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进十六国,给你们楚家军来一次沉重的打击!当然,很不幸,他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即将被我这个正义的使者终结。” 三个大男人默然无语。 白婴龇着牙道:“约莫一个月前,这批火器已经登岸,由一家镖局护送,最迟明日,就会抵达边城。叶云深让我挑着这个时机来进犯遂城,亦是想给这批货打掩护。总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就我知道他们的路线,宝贝儿你选,是要与我这小美人儿合作呢,还是合作呢?” 这根本就没得选! 楚尧保持沉默。 李琼急眼道:“都护,这妖女不可信!” 赵述跟着附和:“此事的确不可信,只怕是这些奸诈小人设下的局。且不说叶云深哪儿来的银两买火器,单看这前因后果,也未免太巧合。” “嗨呀,”白婴摊手,“你们要相信,老天爷疼我这个好人呀。” 好人…… 你别骂老天…… 三个大男人一致在心里吐槽。 李琼思来想去,生怕自家都护中计,忙道:“就算真有这批火器,叶云深让镖局押送,已是居心叵测。沿海镖局,家家背后都有不可轻易得罪的势力,他们往来四方,朝廷也从不轻易插手。假若我们用都护府的名义拦截,搞不好会落人口实。如果真查出是火器还好,倘若没有火器,只是寻常货物,必定不好收场。” “你说得对!”白婴热情鼓掌,“所以我把后路都给宝贝儿想好了,咱们调一波精兵,遮头盖脸,扮成山匪,抢他一票!” “放你的屁!我们都护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是百姓心中无可取代的大英雄,岂会与你这等贼人同流合污上路打劫!你再敢侮辱我们都护信不信我扯断你的舌头!” 白婴捂住嘴,可怜兮兮地望着李琼。 楚尧默了半刻,道:“假扮山匪打劫,与道义相违背。” 李琼连连点头,目光里止不住地流露出对楚尧的崇拜。 然而,下一刻…… 楚大将军:“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楚尧在两名副将震惊到无法自拔的眼神中干咳一声,勉强挽回自己的形象道:“火器一事,终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旦落入叶云深手中,于后续战事不利。” “可是都护……” 白婴机智地抢话:“宝贝儿通透!那就如此说定了!我与宝贝儿强强联合,抄了叶云深这老变态的底,事成咱俩五五分,你放我回十六国,我继续当卧底,与你里应外合,咱们争取这几年就把十六国那些王八羔子整锅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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