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挽平日里看了不少话本,其中不乏怪力乱神的鬼神之书,这会被吓的不轻,不敢有所动作。 不过一会,那发出动静的角落里就突然窜出几只黑影,在她愣神的功夫间就把她团团围住。 甲板上黑灯瞎火,零星的几盏灯笼也分散在各处,看清东西很是吃力,她不敢轻举妄动,直到这会那几个黑影凑的近了,才借着身后的微光堪堪看的明白。 竟是几只大雁! 上次的纸鸢被他们啄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眼前这几只大雁,这会均是张开双臂扑棱着扇风,趾高气昂的对着她嘎嘎嘎叫唤。 “别,别过来!”盛京高门里娇养出来的小娘子,平日里逗逗猫狗还可以,骤然间看见这么几个大家伙心里难免发憷。 这会月黑风高,又极少有人会经过这里,她即使想求助也是投靠无门。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直接掉头跑走的时候,眼前几个嚎叫的大雁突然兴奋的转身朝着黑夜里扑棱。 姜姝挽这才看清,那隐于在黑夜中竟还有一个人!是名男子。 他缓缓走来,就见这几只原本凶狠的大雁昂着头去蹭他的衣脚。 姜姝挽愣了神,怎么连大雁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你…你认识他们?”她有些不敢相信。 “相处有一段时日了,倒也算。”他笑着说完后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 那动作极为自然,真像他说的是熟识。 见此,姜姝挽心下一松,眼见那几只大雁还在向他撒娇,她意随心动,想借机向这人行礼后,再全身而退,却冷不防听到他说: “瞧我,竟忘了今日要给你们带东西吃了。”那声音轻飘飘,还带了些笑意在里头。 姜姝挽不明何意,却在下一瞬反应过来这男子分明是蓄意而为! 只因他话才刚说完,那几只大雁就像开了蒙的孩童似,知道从他手里讨不到吃的,没再继续耽搁,转而又朝着姜姝挽的方向扑了过来。 不过转瞬之间,她又被这几个家伙给团团围住,嘴里又恢复到刚刚那嚎叫索食的模样。 姜姝挽面色有些发窘,只后悔刚刚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现在被这一人几只大雁给困在这里。 而那个始作俑者,从头到尾都在一边冷眼旁观,半点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姜姝挽余光中瞧着他这会还往外挪动了脚步,竟是有想走的意思。 她心下大惊再也顾不得其他,朝着那男子就喊:“梁钰!你别走!” 声音有些发颤,听得出来是真的有些怕了。 而那人却是嘴角浅笑的回头,一双在夜里都熠熠生辉的星眸定定的望着她说:“姜姑娘不是一直在躲我,还装作不认识吗?这会倒是知道我名字了。” 那言语之中充满戏谑的味道,灼灼的眼神把姜姝挽的心思看了个彻底,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又一次无所遁形。 两人自小见面次数就少,即使不得已碰面,都男女分席而坐,七岁之后更是没机会见面。 而最近的一次,姜姝挽也敢确信,梁钰根本就没看到她的脸。 所以她才会有恃无恐的刻意躲着他。 不主动与他发生交集,就连无意间碰上,也是装作不识,匆匆就逃走了。 没成想,到头来梁钰早就认出她来了,那这些日子她的所为岂不是就像个笑话? 她紧闭着双唇没有任何言语,而梁钰的沉默却像是再等着她的回答。 跟前大雁才不理会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没有食物的投喂,就执着的朝着姜姝挽叫个不停。 于是,在梁钰看来,就是姜姝挽孤零零的立在角落里被几只嗷嗷叫的大雁围在里面,显得特别的无助。 僵持没多久,他嘴里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拢在袖中的手掌悄悄捣鼓了一会,就朝着空中抛洒出去一把东西。 姜姝挽还在腹诽应该怎样搪塞梁钰将这次蒙混过去,就见刚才一直叫个不停地大雁一个转身展翅,就从她面前飞了出去。 那动静带起周围的浮尘,纷纷扬扬落在她身上,浮尘又夹着凉风一道混入她口腔内,呛的她咳嗽不已。 等她缓过神来,明了是何情况后,胸中一股怒火升起,又顾忌着这里的场合,朝着梁钰压抑着声音道:“如此,大人觉得很好玩是吗?” 控诉的样子在明灭的灯火下犹显得弱小好欺。 她方才看得清楚,那飞出去的大雁是在啄食梁钰扔出去的东西,他身上分明就有,却偏在这会才拿出来。 一看就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这会想逼她喊出他的名字,再以此进行为难吗? 而梁钰听后只是抖抖手,面不改色的回答她:“这样说来,那姜姑娘遇上故人都能装作不认识,还左右逃避,也是觉得很好玩吗?” 她之所以躲着他的缘由,他岂能不知?这会竟还为了这事来质问她,简直不可理喻! 她虽气急,可未免梁钰之后再问,也不得不把话说明白: “民女此为的缘由,大人岂能不知,盛京之中关于我的流言本就不少,你的身份又如此敏感,你我之间于情于理本就不应有过多纠缠,大人难道需要民女来给你掰扯掰扯这中间的关系?” 不管是年少时的错认,还是不久前的哭诉,对姜姝挽来说都是难为情,不愿再去回忆的事情。 何况,自己刚与梁骋断干净,转头要是再和身为哥哥的梁钰牵扯上什么,那世人会如何评判两人。 是以,无论如何说,姜姝挽都有十足的理由装作不认识他,更加可以躲着他。 可现在,这人不但不领情,反而来责怪她的态度,姜姝挽心里委屈,却又不能直接挑明,怕落了梁钰面子。 大雁飞走后,甲板上就只剩他们两人了,姜姝挽方才的一席话说完,只觉得愈发委屈,这会正背着风大口的吐气,以此平缓自己的情绪。 恰好一阵风来,又带起甲板上一阵浮尘,这次的浮尘却是朝她眼睛里钻。 风沙迷了眼,催的她泪眼婆娑,再和着她心里的委屈,最终化成一滴滴泪珠,扑簌簌就流了下来。 那立在夜色下不远的梁钰没能看见钻入美眸的浮尘,只看到那娇滴滴的美人在自己面前默默垂泪的样子。 梁钰心中一禀,方才说的都是气话,没想过要把她惹哭,然这会见人落泪,心中也不痛快,皱了皱眉后,还是提步朝着那瘦小的身影走了过去。 … 姜姝挽回西屋的时候已经过了卯时,若是梓春这会还醒着,定能看出她家小姐的异常。 这会坐在屋内,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牗流泻进来,姜姝挽透过月色,还能隐约的看到对面梁钰的影子。 想起方才的事来,她两颊有些发热,堵气般的疾步过去就将翕开的窗户关上,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扑通扑通的跳。 刚刚在甲板上,梁钰踏风而来,直接就往她手里塞了一方帕子: “我当然明白你躲我的原因,但你和梁骋的事都过去了,与我见面也算不上越距,你又何必把自己束缚在那段已经结束的关系里,累觉了自己。” 她刚刚哭过,脑子还停留在为何不能与梁钰见面的意识里,正是一脸的迷茫。 梁钰以为他没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索性更加直白的告诉她: “你每日刻意的躲避只会欲盖弥彰,旁人只会猜测我们之间的关系,倒不如坦坦荡荡的与我站在一处,我又不会吃了你。”
第12章 梁钰的要求,姜姝挽暂时给不了答案。 诚然如梁钰所言,即便她和梁骋的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可真要细究起来,两人到底相爱过,甚至差点成了婚。 事情虽是过去,可事实却抹灭不了,不论时间过去多久,知晓此间事的人只要一提到她和梁骋的名字。 第一反应就是她曾经是梁骋未婚妻。 而现在梁钰说让姜姝挽坦坦荡荡站在他身边,又是个什么意思? 她可不是梁钰肚子里的蛔虫,不知他作何想法,但这会面对梁钰的追问,她又不得不回答。 头上盘旋的是撒欢嚎叫的大雁,眼前站着的是双目炯炯的梁钰,她一时进退无法,但看梁钰的样子,好像没有得到让他满意的答案,她今晚就回不去。 默了半晌,她正要启唇的时候,突然“碰”的一声,梁钰的面容立刻变得模糊起来,她努力想看清,结果那张脸却消失不见了。 继而是梓春兴奋的声音传到她耳里:“小姐,船这就靠岸了,陈夫人和表少爷遣人叫我们一道下船呢。” 她被惊到猝然睁眼,入目摇晃的白底缠枝花纱帐顶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在西角落的房间。 这里不是船头,眼前也没有梁钰,她回来了? 意识到此后,她迭而狠狠闭眼深皱眉一下,想刻意去回忆那如梦似幻的记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最后两人是如何结束的谈话。 梁钰的问题,自己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她又是怎么回来的。 揉着脑仁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耽误的时间一长,梓春也捺不住性子,赶紧拉了她起来梳洗。 过了南北分水以后,江面变得平缓宽广许多,船只能够靠岸进行补给,是以姜姝挽这才有机会跟着温湄陈朗下船去逛逛。 “这‘箬县’依水而建,这里的百姓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箬江边,靠着和来往船只做一些简单的互易生意而存。” 陈言廷外放多年,南北风土人情对他来说,不过泛泛而谈,听一听名字就能说出一二。 他们坐的船最终目的是到江南,可一路上也需要补给,如果不是北边河水干枯,行船过于缓慢,不至于这个时候才到箬县。 姜姝挽在船上被憋闷了半月,这会见到集市更是兴奋不已。 匆匆跟温湄请辞后就直奔书肆。 她自小就爱看话本,在盛京时就三不五时找机会去书肆,每次回来总会带上一两册。 久而久之,梁骋也知道她这个喜好,是以每次二人发生龃龉,姜姝挽生气的时候,他只要带上话本和糕点,姜姝挽便能原谅他。 且看了那么多年,梁骋的喜好也或多或少对她有些影响。 梓春也是发现,小声问姜姝挽:“这些都是那梁二公子爱给小姐挑的书,小姐现在都还爱看吗?” 姜姝挽拿书的手顿了顿,梓春这话怕是想要问她,心里是不是还没放下梁骋。 她抿唇想笑,正待解释的时候,就听得外面传来陈朗唤她的声音。 二人循声望去,姜姝挽立即就明白过来:“定是我们离开太久表哥来寻人了,你先去回了他,我再挑两本书就过来。”梓春一听便明了,提步朝着外间而去。 姜姝挽捏着手里的东西回身,打算换掉方才选的几本书,却在靠近书架的时候,旁侧冷不防伸过来一只手,抽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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