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颍川的时候,就因女红等的技艺高超闻名乡里,就连最好的缝人绣娘也比不上,这些年在家里给二位阿兄与阿爹也裁制了许多衣物。 陆子卿收到之后每每都很开心直夸妹妹懂事,只有陆芸婉知道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其中一个颜色较为暗沉的小木盒不知盛了什么,启开之后才看到原来是崭新的书,字迹誊抄的极为工整隽逸,有淡淡墨香。 “《玉台新咏》?竟然是诗歌。”陆芸婉抚摸纸张鲜洁平滑并无任何毛刺,是极为精致的一件礼物。 和那些少年时期就学习明经科的士人不同,陆子卿十岁时就跟随阿爹出入沙场,到如今军功赫赫,无一不是出生入死换取来的。 在陆旻之的教导下,深谙骑射一道,懂得布兵排阵的道理,阿兄其实并没有那么热衷文学,对这块甚少关注的,怎么忽然想到要送这书籍? 陆子卿不以为意道:“倒也并不是我得来的物件,那一日我和承嘉提起妹妹,他就说妹妹一定是和我一样温柔的人,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见面礼,我一起带回来了,看看可还喜欢。” “劳阿兄帮我谢过崔府君了,芸婉喜欢的。”陆芸婉将书籍放回到木盒之中,一时心有些惴惴,毕竟也算是一个不太熟识的人,出自那样并不熟悉的家族,送礼物也不知是何意。 “承嘉他可是个学识很渊博的人,他虽然出自门阀,却没有那种奢靡作风,若是我们陆氏的子弟都和崔氏一样作风就好了。”陆子卿夸赞道。 陆芸婉觉得阿兄和崔太守关系亲近也不过因为同在瑕丘州府又有些意趣相投罢了,其实本质上并不是一类人。 广陵王如今为四州都督,名震四海,阿爹为太子旧部,阿兄和崔太守之间其实并无特别的结交的必要,不知他如此纡尊降贵结交是何目的,阿兄自然爽朗光明磊落,可崔太守生小在钟鸣鼎食的高门,不会不知道士与庶不同席的道理。 主上推崇士族,崔氏到底和他们这些寒庶是云泥之别,便不知道崔太守是何用意,但也许没那么复杂也说不定,当日所见他不过也只是个阳光温容的男子罢了,也许并未有这么深的霜义,只是她多心了。 “虽然阿娘一直都觉得你们应当多习些如裁衣、纺织等的技艺,妹妹也一贯勤劳,我以为也可适当阅读书籍陶冶心性。”陆子卿在榻边坐下。 日光静谧,与阿兄坐着谈了会儿心,这次回来之后阿爹安排他在瑕丘军营领兵操练,这么多年总是聚少离多,其实在漫长人世之中,他们甚少有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候。 顾寒宜见兄妹二人聊的欢畅,进了屋之后在陆子卿身边坐下来:“阿兄待你这样好,在家可以好好学习女红等的技艺,得空了就给他制备些衣衫鞋子。” 陆芸婉点头答应:“芸婉知道的。” 顾寒宜的语气轻柔,温柔的凝视着乖巧的女儿:“明年春暮过后就是十三岁,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有些事情也该张罗起来了。” 陆芸婉有些害羞的躲避阿娘的目光:“明年暮春之后才十三岁,距离及笄还差两年,现在说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阿娘十三岁的时候嫁给了你阿爹,你阿爹待我极好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以我们家的名望还怕不能觅得好夫婿?阿婉也该宽心只要安安心心出嫁便好,他必然不敢薄待你的。”顾寒宜宽慰道。 这些年陆旻之也在为女儿寻觅良婿,能被陆旻之看中的不知是何许人也,陆芸霜还未许亲,也是阿爹心尖上的人,不知会许给怎样一个人,陆芸婉小心翼翼打量阿娘,“芸霜也还没有许亲,现在就议芸婉的亲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听得陆芸婉此言顾寒宜语气淡然:“阿爹自然也会为芸霜许一门好亲事,必然不会薄待她们去,越是那些书香高门,嫡女庶女越是一视同仁,自然也不必担心她的去处,苏姨娘那边自然也会为她好好看着的。” 听阿娘如此说,若芸霜日后高嫁,陆芸婉自然也开心的,只是看见阿娘脸色暗淡,眉尖微蹙,知晓苏姨娘受宠,她作为主母在外人看来贤惠识得大体,但其实心里一直都独自默默承受许多,恐怕并不好受吧,一时陷入纠结。 如此心绪反复不宁,也有些懊恼,不知道到底在意些什么,顾寒宜见陆芸婉纠结,自己心情也不算太好,唯有叹息。 悄然步出门去,知道两兄妹甚少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再久留,留下兄妹在屋内闲话。 想到刚刚阿娘说到苏姨娘和芸霜强自忍耐的样子,陆芸婉心里有些郁闷:“这些年一直随阿娘守在颍川老家,阿爹的身边都是苏姨娘陪伴,见面次数少了感情难免淡薄,阿婉有时也会担心有朝一日苏姨娘会不会取代阿娘在阿爹心里的位置。” 又驱散这样的想法,苏姨娘一直以来待阿娘都很规矩,没有冒犯的地方,府中人也称赞她懂事。 陆子卿宽慰道:“倒也未必,阿娘在阿爹的心里一直都很重要,只是他平时表露较少罢了,毕竟这二十多年一路相互扶持直到如今,怎可能那么轻易就忘却旧情。” 想当年苏毓珠未入府的时候,阿娘和阿爹也是鹣鲽情深,苏毓珠入府之后,一切就渐渐变了,阿娘一贯都是简朴端庄,并不如苏姨娘那样有副七窍玲珑心肠,又没有强大母家的支持,也就落了下风。 有时也会想若是阿娘没有那么软弱,如今的局面会否不一样,不会让苏姨娘的势头如此盛,院里光景黯淡,若是阿爹没有纳妾,如今她们一家人该是多么幸福和快乐。 “阿爹宠爱苏毓珠不过是因着苏太仆的缘故罢了,典签每每监视阿爹都很头疼,十分忌惮,在朝堂还需要借助苏太仆的力量从中斡旋,其实苏姨娘在阿爹的身边也有许多好处,莫要太担忧了。”陆子卿道。 仍然还是像有什么哽在喉咙里不得发作,心情始终郁郁不快,陆芸婉问道:“这世上男人都得像阿爹那样三妻四妾么?” 若是嫁给不如意的郎君,恐怕要在后宅虚度一生,更有甚者还要和妾室争宠的,心里非常害怕。 陆子卿宽慰道:“这也并非是完全,也有男子是一心一意待妻子好并不纳妾的,这些年听闻北凉男子一夫一妻者众多蔚然成风,日后我若是娶了妻子,也当效仿此道不愿纳妾的。” 阿兄一贯以来品行都受到族人的尊重,待嫂嫂一定也是最好,总还有人是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知道阿兄是在宽慰自己,陆芸婉心里好受了些许。 如今有一件事情是苏毓珠无法释怀的,入府十年自生下陆芸霜之后就再没有生养,虽然顾寒宜并不是那种会苛待苏毓珠和陆芸霜的人,性命拿捏在别人的手中,到底放心不下,没有儿子待陆旻之百年之后,是怎样的光景还未可知。 而顾寒宜每每也只是让苏毓珠小心养着,年纪还轻总会有的,可无论苏毓珠想尽何种办法始终都没有,也是对苏毓珠而言实在无法割舍的一件事情了。 第4章 桐月 陆芸鸳自从搬来兖州之后就甚少见到,这几日更是不见人影。 陆芸鸳从前经常喜欢和她在一起玩闹,可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一直都不露面,陆芸婉担心妹妹病了,特意带了一些补品去到她们那里探视。 青瓷碗破碎汁水横流,桐月倒在地上,枯瘦的手搁置在一旁,寒意彻骨,陆芸婉进屋之后见到的便是这光景。 屋里人都去哪儿了怎么没人照顾桐月?陆芸婉小心寻觅一番才借着昏暗的灯光在角落里找到三妹陆芸鸳。 小小的身板在烛光下投射阴影,她瑟缩在矮塌之上,蜷作一团不住地颤抖,双臂之间是一双惊恐的杏眼。 陆芸鸳的生母桐月是婢,她的举止并无大家闺秀风范,乖巧中透露出些许笨拙,想来从来无礼仪一说,她们母女是彻头彻尾的玩物,不为阿爹看重。 桐月鬓发散乱在地上沾染污秽,嗓音低哑念念有词:“夫主,你为何不来看我,何苦连鸳儿也不要了呢?” 陆芸婉连忙将桐月扶起来,她身上烫得厉害,轻抚桐月的额头,陆芸婉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陆芸鸳茫然带着哭腔擦拭眼泪颤颤巍巍说道:“桐月姨娘是被苏毓珠院里的人带走了,我想见姨娘,可是被人阻拦在院子外边,她们都说没有瞧见,不让我进去见不到我很担心。” “阿姐,我好害怕。”陆芸鸳下了床拥住陆芸婉不肯放手,“桐月姨娘是半夜自己回来的,浑身衣裳都湿透了,浑身发抖双腿立都立不稳,一直说冷,也不知道在苏姨娘那里经历了什么。” 怀里的人一直瑟瑟发抖,不知有多害怕,陆芸婉替她擦拭眼泪心疼不已,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安慰,陆芸鸳在陆芸婉的怀里哭的累了气息渐渐微弱。 桐月的双膝已经青紫可怖,皮肉溃烂之处,像是鞭打留下的,陆芸婉看了之后触目惊心:“这些伤口,是从何而来?” 桐月是个疯子,疯子说的话都是疯话自然没有人听,也就不会有人替她们伸冤。 从前只知道苏毓珠和桐月母女似有过节,大家在明面上也还过得去,没想到闹得这样厉害,不敢和主母对着干,就只能欺负不受宠的桐月吗? 陆芸婉也想要找机会亲口问一问苏毓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桐月姨娘身上的伤口总要人管的,“病的这样厉害,我让阿湄去请大夫。” “已经入夜了,宵禁过后上哪里去请大夫,劳姐姐费心了,不如就等明日一早吧。”陆芸鸳垂眸叹息道,眉间愁意浓重。 就在二人筹备如何为桐月看病的时候,阿湄寻到此处从屋外进来,看见屋里的光景也是一愣。 阿湄好像有紧要的事情,朝陆芸婉福身行礼:“娘子原来在这里,可让阿湄好找。” 阿湄好像有些焦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陆芸婉起身去迎,“阿湄怎么突然过来了?” “夫主请您过去苏姨娘屋里,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夫人也在那候着,瞧着阵仗像是有什么很紧要的事情一般。” 刚好陆芸婉也要找她,苏姨娘倒先找上门来了,孰是孰非今日就论个清楚明白,“我有些事情正要问姨娘,阿湄莫急,我这就和芸鸳一起过去。” 陆芸婉拉起芸鸳的手斩钉截铁般朝屋外走去,阿湄想要阻拦,陆芸婉已经出了门去阻拦不得,无奈之下只能紧紧跟随陆芸婉的步伐往苏姨娘屋里去。 一行人一路脚步匆匆,夜色漆黑灯火熹微,只闻得陆芸鸳低低的啜泣声。 苏毓珠面上不发作,私下里却将桐月百般折磨,也唯有这样的解释才说得通如今的一切,竟然不知道陆芸鸳的处境如此艰难,可柔弱的苏毓珠背后会是这样一番面目吗?陆芸婉不敢相信,也不敢想。 - 匆匆赶到苏毓珠院里,阿娘顾寒宜神情担忧迎上来,见到狼狈的陆芸鸳也有些吃惊,母女俩还没来得及说上话,见到屋内的光景,陆芸婉的心里也忐忑。 苏毓珠正卧床,一副病西子的模样娇柔不可胜言,陆旻之望着苏毓珠的目光温柔,但对哭泣的陆芸鸳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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