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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历名山大川，赏遍世间美景。 可，走过那么远的路，见过那么多的人， 方才知道，世上最美的景色，就在彼此的眼中。 她回握住了男子的手，依偎在他身旁。 从江上吹来漫漫清风，撩动他们发丝、衣裳纠缠。 一瞬，即是永恒。 直到那对神仙眷侣的身影，完全在眼前消失。 迟迟这才挎着小包袱，心满意足，踏上了属于她的旅程。 【正文完】
第92章 、092 小孩从出生就没有名字。 楼里的人总是阿六阿六地喊, 因为小孩今年六岁。 小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偶尔，那个搓脂抹粉的老鸨会捏捏小孩的脸, 说小孩是从臭水沟里捡来的。 老鸨并不温柔, 但是她是最像小孩母亲的人。 她会抱着小孩，也会哄小孩睡觉。 但同时, 她也会打小孩。 楼里的哪个姑娘不合她的心了, 给她气受，她就用那长长的指甲，掐着小孩的胳膊，直到掐出血来，她才会停手。 老鸨不会掐小孩别的地方，她说怕会留下伤疤, 将来养大了就不好看了。 当初老鸨就是见小孩生得好看, 才买下来的。 小孩记吃不记打。老鸨拿着藤条抽她的时候, 她会哭，哭的很大声。后来老鸨拿着糖糕哄她的时候, 她又眉开眼笑。她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梨涡。 楼里有姑娘很喜欢小孩。 她给小孩做好看的衣裳, 帮小孩梳头发, 还跟老鸨要了小孩在身旁服侍。 听说姑娘愿意上交用自己的初.夜卖来的所有银两，换小孩在身边。 很快，小孩就成了姑娘的贴身小童。 小孩会帮姑娘出去买绢花。卖绢花的商人在街尾, 小孩总是要跑很远很远的路，买一朵白色的和黄色的绢花, 回去的时候, 会看见有人从姑娘的房间里出来。 那些人无一例外, 是男人, 他们有的整理腰带，有的赤.身裸.体，还有的会伸出手来摸小孩的脸。小孩看不懂这些男人的眼神，但是她不躲，只是乖巧地站在那里，因为老鸨跟她说了，来这里的都是客人，客人要对她们做什么，是不能反抗的，尽管小孩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神很恶心，好像泥地里的蚯蚓。 每当这个时候，姑娘就会出来，一边挡住男人的手，一边跟男人纠缠起来。 男人的手钻进姑娘的衣服里面，小孩看着。 小孩看着姑娘推着他，然后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姑娘的皮肤白花花的。 小孩看见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发出很奇怪的声响，小孩就在那里等着，然后等姑娘走向自己，再从怀里拿出那些绢花，递给姑娘。 姑娘摸摸她的脑袋，夸她差事办的好。 姑娘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小孩每次都会看得入迷。 她们都说，这叫做桃花眼，长着这种眼睛的人，一般都很多情。 姑娘是楼里最好看的姑娘。 小孩喊她，“姑娘。” 姑娘就弯着那双眼睛对她笑，把她买回来的绢花戴在鬓边，弯下腰，对着小孩的眼睛照。 “好看吗？” 小孩傻傻地点头。 姑娘捏了捏小孩的脸，然后把小孩抱在怀里。小孩闻到浓烈的脂粉香气，但是她没有躲开，与她而言，这种气味，就像是空气一样，她早就习惯了。 这个冬天，姑娘生病了。 大家都说，姑娘染上了疫病，会传染的，都让老鸨把姑娘丢出去。 没有人为姑娘求情，只有小孩冲了出去，不让老鸨对姑娘动手。 果然，小孩被打了，打得很惨，但是她没有哭。 她一瘸一拐，来到关着姑娘的柴房，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姑娘。 姑娘原本是楼里最美的姑娘，住在楼上最好的房间，当初拍卖姑娘的初.夜，楼里赚了几千两。 姑娘还戴着小孩买来的绢花，那绢花在姑娘乌黑的鬓边，依旧像是刚买来一般鲜亮。 看到了小孩，姑娘的眼里流出了泪。 姑娘的眼神，小孩看不懂。 “小孩，要是有机会，你一定要跑。跑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小孩看着姑娘闭上了眼睛。 小孩忽然明白，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神，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有了。 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 小孩生了一场重病，把姑娘忘记了。 她忘记了姑娘叫做什么名字，也忘记了自己叫做什么名字。 但是她却记得那双桃花眼，那双眼睛总是温柔地看着她，笑着喊她小孩、小孩。 被丢出去的那个夜晚，小孩病得睁不开眼睛了。但是她能感觉到很冷，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全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了。 她想念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一定得到过这样温暖的怀抱。 但是她想不起来是谁给过她这样温暖的怀抱了。 她看到天上的月亮是蓝色的，看到飘下来的雪是红色的。 它们一片一片，在碰到她肌肤的时候，就全都化掉了。 小孩开始许愿，她想，她要是能够变成雪就好了，就不会冷，也不会痛了。 有人走了过来。她的脸上，被人轻柔地擦拭着。 什么被送进了唇间，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息还有药香散开。 小孩恢复了一点力气，眼睛勉强睁开，对上了一双桃花眼，那双眼睛熟悉的像是在哪里见过，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了，直击心灵的熟悉。 小孩开始发抖，她开始感到恐惧，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畏惧这双眼睛的主人。 但是她没有半点力气，自然也反抗不了那个人的任何动作。 那个人把她从雪中刨了出来。那是一个少年，大约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生得像是冰雪一样洁白。小孩这才看清，天上的月亮是白色的，下的雪也是白色的。 他生得晶莹剔透，那双桃花眼却安静得过分，不像是一个少年会有的眼神，他宛若一个早就游历了世间千年的老者，用那双清寒的眼眸看着她、用冷淡到近乎淡漠的语调问她。 “你在死前，看见了什么？” 他的声音与外表是一样的年轻，可她却听出了一种亘古的寂寞。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那个瞬间，她只是迷失在了那双陌生，又熟悉的瞳孔之中。 她想，很久以前她一定见过这双眼睛的主人，或许是在前世，或许是在不久之前，而她永远地失去过了。 而现在这双眼睛的主人，再一次出现在了面前。她迫切地想要抓住这个人，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想到他问的那个问题，他问她死前看见了什么？ 她只是看见了一团光晕。 在那团光晕里，雪是红色的，月亮是蓝色的。 似乎有很多人向着她招手，那是她的母亲、父亲、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知道只要自己向着他们走去，从此，她将不再孤独。 可是，还有谁。 还少了一个人。 她应该等着的，她一直以来都在等待着的那个人。 她回过头来，看见的只是那双桃花眼。 那个少年的眉宇间都落满了霜雪，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小孩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出更多的情感，他就好像忽然冒出的某种精魅，并不属于这个尘世间。 他是冰雪幻化的妖孽吗？ 他会捉了自己，剥皮吃掉吗？ 小孩心里却不感到害怕，被眼前这个人吃掉，似乎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于是她说自己看见了娘亲和爹。 少年没有说话，片刻后，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茫然地看着他。 少年就说，“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以后，你就叫蓁蓁吧。” 蓁蓁…… 小孩并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也不知道那句诗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傻傻地点头。 那双桃花眼似乎落了星星点点的无奈，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我们回家。” 这四个字一出，小孩的心里有无数的酸楚在蔓延。 她张了张口，似乎要喊出什么，可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喊出。她只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与悲伤，急需要通过什么来缓解。于是她将小手放进了这个少年的手中，然后用力地紧握。 少年的脸上，分明有一丝诧异闪过。 不过他没有挣开，他将伞撑在他们两个人的头顶，轻轻地回握住了小孩的手。 “记住，”少年拎着她，神情淡到几近与无，“我厌恶与人接触。” 她默默地记住了这句话。 …… 小孩八岁了，很是活泼，每天有花费不完的精力。 少年捡她回来，以兄长自居。 小孩发现，兄长扔给她很多都是他以前穿的衣袍，料子很好，却都是男式的，穿起来也不费力，小孩便穿的很高兴，成天套上袍子，穿着一双木屐就到处跑。 把兄长的菜园子还有一个药园子，糟蹋得东倒西歪。 兄长看着惨不忍睹的菜园子，沉默了好久，对正低着头反省的小孩说。 “今晚不许吃饭。半个月不许吃肉。” 还以为要免不了一顿胖揍的小孩长，轻轻吁了口气。 不吃肉就不吃肉，她可以拜托瞿越帮她到竹林里抓野鸡，偷偷烤着吃。 小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小竹楼旁边有个竹林，里边都是兄长亲手研制的机关。 兄长让她千万别进里边，不然缺胳膊少腿了，他可管埋不管治。 冷酷！无情！ 可小孩馋起来，真是不管不顾，竹林外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的，进到里面才发现真是内有乾坤，除了各种会在不经意间触发的暗箭之外，里面，还有一条需要不断疯跑，来维持身体平衡的小路，一旦停下就会摔得鼻青脸肿。 她跑了大半日，那豆芽菜的身板几乎虚脱，支撑不住要倒地的时候，终于等到兄长来救她，看到兄长的第一眼，小孩就哭了出来，抱着他不撒手。 “知道错了？” “知道了。” 兄长冷淡的样子好可怕，不敢靠近。小孩抽抽搭搭，想要伸手又不敢，腿软得站不住，只好靠着一棵竹子坐了下来。 后来还是兄长背着她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小孩也不敢搂得太紧，因为她知道兄长气还没消，她隐隐约约摸到兄长生气的原因，这个竹林是瞿越用来练武的去处，里面各种暗器机关，杀人于无形，是真的很危险，她倒宁愿兄长叱骂她，也好过这般不言不语。 一般这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她害怕！ 越想越害怕，她鼻子一酸，眼泪就一滴一滴掉了出来，没忍住，打了个哭嗝，连忙把嘴捂住了。却听见少年淡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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