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云端…… 与她的想象,一模一样。 白兰珠有些颤抖,今后,这个男子就是她的夫君了。 他们会生活在一起,举案齐眉,她会给他研墨,伺候他洗漱…… 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她向着那个人走去。 可是,她在他身后,看到了一个少女。 不知为何,她的步伐,忽然顿在了那里。 她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不能往前一步。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少女,是表哥在外面捡来的养妹。 已经在身边,养了十年。 虽然兄妹相称,但白兰珠却觉得,这对养兄妹,他们之间,有一种很奇怪的氛围。 那种氛围,是任何人都无法干预的。 暧昧。 又不太像,表哥对那个少女,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但是真的很特别。 就是这种特别,搅得白兰珠寝食难安。 她看不出白蓁蓁有哪里不同寻常的,年纪跟她一般,为人处世,却有些木讷,远远不如自己圆融,能够讨得白琴氏和母亲都欢欢喜喜的。 难道是因为模样,生得比自己标致一些吗? 白兰珠很难过,她直觉表哥应该不会是那么肤浅的人。 可表哥就是待她,比待自己特别。 有一天,她路过华明院。 那是自己都没有办法随意出入的地方。 但是那个养女就可以。 表哥站在院子里,那个养女却是坐着的。 她坐姿很懒散,一点都不像个闺阁小姐。 但旁边的人全都像没有看见似的,没有人出言规训。 白兰珠想到自己,如果她像这样坐没坐相,一定会被外祖母严厉地责罚的。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表哥站在那个养女背后,微微俯身,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书。 白兰珠看着他们就那本书讨论起来,讨论的什么她听不太懂。 虽然全程几乎都是那个白蓁蓁在说,但是表哥那个样子,分明是专注倾听的模样。 白兰珠的手攥紧了衣角。 表哥他,从来没有这么听过自己说话。 似乎是说错了什么,白蓁蓁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好像很是懊恼。 她看见在白蓁蓁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表哥笑了一下。 很浅,很浅的一个笑容,但白兰珠却呆在了那里。 就算是在外祖母面前,表哥都没有笑过。 他不是端着,也不是不会笑。 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事物。 白兰珠能够感觉到,表哥骨子里,绝对不是一个严厉的人。 他其实很温和,对下人,对身边的人都是如此。 但同时又冷漠得让人难过,他自己却感觉不到。 直到现在,白兰珠方才明白,表哥是会笑的,只是他从不在其他人的面前笑。 他只在这个养女的面前笑。 不,他甚至都不怎么流露出情绪,但却能够让人感觉到,他待她处处的不同。 那天夜里做梦,白兰珠梦见,自己变成了白蓁蓁。 原来,他也会专注地倾听自己,也会摇着头,眼神一望无际的宠溺。 醒过来,却又回到了现实。 有了现实的对比,就愈发觉得梦的美好。 愈发地渴望。 有时候白兰珠都分不清了,自己究竟是真的喜欢表哥,还是喜欢上了表哥对那个养女的不同?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没有弄清过。 后来她见到了池仙姬。 她一眼就看出,表哥对池仙姬没有男女之情。 表哥对她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动情。 可是她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这个发现。 她乐得看白蓁蓁为此难过,伤心,为此歇斯底里。 她想看到白蓁蓁丑陋的样子,那种世俗之中的女子,为了心爱之人纠缠不休、疯魔到底的模样,那一定会让仙人一般的表哥,感到厌恶。 白蓁蓁凭什么不一样? 她想,她一定跟她们是一样的。 白蓁蓁果然发了疯,她竟然刺伤了池仙姬,满手的血,大家都看在眼里。 白兰珠看到都觉得恐怖,原来白蓁蓁发起疯来,竟然这样的可怕。 白兰珠庆幸,还好自己之前没往死里招惹她。 她看着白蓁蓁跪在那里,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还有那封信,她竟然敢将那种心思曝露于人前。 白兰珠幸灾乐祸地想,今日这般,白蓁蓁的名声都被毁得差不多了。 就算借着与表哥十年的情分,能够脱罪,将来也一定许不了一个好婆家! 就算她们最后,没有人能够嫁给表哥,她也不想在婚姻之事上,被这个养女压一头。 凭什么呢,就凭她白蓁蓁生得比她好一些吗。 白兰珠将视线投向了表哥。 她期待着,看到表哥眼里的厌恶。 这会让她觉得平衡。 可是,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没有? 表哥在得知了白蓁蓁的心意后,不是应该感到厌恶、恶心的吗? 就像是之前她想要触碰表哥、亲近表哥的时候,他投向自己的眼神? 可是为什么,他的眼里有震惊、迟疑、茫然,却独独没有厌恶呢? 为什么? 表哥不是,也不喜欢白蓁蓁的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白兰珠的心,在那一刻,添上了无数的裂痕。 …… 很多年后,一个夜晚。 白雨渐猝然睁开双眼,下意识伸手,却没有摸到身旁的温热。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披衣起身,默默地站在黑暗里。 今夜没有月光,室内只有衣料的摩擦声响起。 “蓁蓁?” 他呼吸很轻,低低地唤。 他猜测蓁蓁一定还在这个房间里。 没有人回应他,有的只是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就好像回到了失去光明的那个时候。 他开始慌了,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可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始终没有点灯,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周,慢慢投向了黑漆漆的桌子底下。 隐约听到一丝抽泣声,从那底下传来。 白雨渐冲着那个方向走去。 他蹲下来,果然看到了一道瘦弱的身影。 她正蜷缩着手脚躲在那里,她本来身量就小,把自己全部缩起来就只有小小的一团。 对上那双含泪的眼睛,他的心抽疼的要命,手指也用力握紧。 他冲她伸出手,声音带着自己也觉察不出的温柔。 “怎么了?做噩梦了?”
第94章 、094 她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他的声音愈发地轻了, “怎么了?” 她说,“我梦见你没有回来。” 她的声音还带着鼻音。 “我梦见,你没有从即墨城回来。” 蓁蓁抱着手臂, 似乎觉得冷, 整个身子都在隐隐地发抖。 当初,是她让他去的, 到即墨城去, 与印朝暮一起,击退忽赫十六部。 彼时她是皇后,这样做无可厚非,完全可以冠之为国为民的名义。 可,她的私心,又希望他能够拒绝的。 战场之上, 九死一生。 即便再不愿承认, 她还是想要留下他的。 但是他答应了。 为什么答应了呢。 为什么, 没有一点犹豫地,就答应了呢。 “你知道的不是吗?”他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眼神。 从来没有变过。 重逢以来的种种, 靠近、试探、设局, 她不是早就感觉到了吗。他爱她,就是因为爱她才那样地纵容她。 不论是什么,如果她想要, 哪怕付出所有、即便是性命,都会去争取。 可是他一直都没弄清楚, 她到底想要什么。 还好, 他明白过来了。 明白的不算迟。 他们还可以相守。 “兄长……”一声呢喃把他拉回了现实。 她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却是狠狠打了个哆嗦。他见状便没有让她从桌子底下出来, 而是直接走到了她的身边。 蓁蓁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低低地说,“我梦见即墨城在打仗。战场那种地方,是不是很可怕?” 她回想着那个梦境,梦里的一切,真实得让她止不住地战栗,“我梦到了好多死人,就好像乱葬岗一样……” 经历过那些的他却没有告诉她,远远不止。比乱葬岗还要可怕。 上一刻还在你面前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倒在了你的面前,甚至都不是完整的躯体。温热的血模糊视线,敌人的箭林密如蝗虫,却没有后退的路。踩到断肢,或是肚肠,却根本不知道是谁的。 因为太多了,太多这样的人了。 他们的尸体堆积成了山,血流成了河。 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绝大多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到最后却只成为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战场之上,充斥着鲜血和杀戮。 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他希望她这一生都不要看到那样的景象。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擦去她额头的汗珠。 他说,“即墨城的风景很美。” 那里充斥了鲜血和杀戮,可是那里的风沙和夕阳,都很美。 “那我们去吧?” 蓁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她很想去他待过的地方看看。不论是哪里。 白雨渐的手绕过她的肩膀,放在她的耳边,然后让她靠得更近一点。 “嗯。”他点头。 就这么沉默地倚靠了一会儿。 蓁蓁感受着他的气息,慢慢地阖上眼帘,似乎是想要睡了,却又倏地睁开了眼眸。 那个噩梦…… 一想到就心有余悸。 她梦见,他留在了即墨城。 一直生长在温室的人,从未尝过真正凛然的风雪,又如何知道,风雪中藏着利刃。 他永远留在了那场风雪之中。 而回到她身边的白雨渐,不论是地宫、还是后来的日日夜夜…… 其实都是她的幻想。 那个名字,早就被即墨城无边的风沙所埋葬。 那一年,士兵们扶着一具棺木回京。 雪白的铜钱纸,漫天飘散,哀歌奏响。此战伤亡惨重,虽然大败忽赫十六部,太行却失去了那位明丞相,印朝暮也失去了一条腿。 印朝暮全程都是沉默的,就算是她站在了他的面前,也不说一句话。 “皇后娘娘。”终于,他跪了下来。 用那只残破的腿勉强支撑着身体,他摇摇欲坠,那双含着淡金的眼眸,却依旧看着她。 “我们……没有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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