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见兄长又倒了一杯酒,她忽然想尝一尝那酒的味道。 为什么兄长会那么喜欢喝酒呢? 于是她放下碗筷,一抹嘴,登登登跑到了少年身边。 “怎么了?” 少年挥袖,酒杯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他一双眼眸雾蒙蒙的,垂下来看着自己。 明明是毫无温度的目光,她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心想这酒好生厉害,不过是靠近一些,自己就有些醉了。 “小孩。”忽然,他淡淡地唤。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一根手指,点在了额头上。 那指腹明明冰凉,她却觉得像是带着火苗,腾的一下,让她浑身都烧灼起来了。 她呆呆地仰着脸,任由少年的指尖点在她的额间。 慢慢地,他俯身靠近,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皮肤毫无瑕疵,好看得叫人心跳骤停。 她的眼睛,瞪成了斗鸡眼。 绵绵的酒意吹拂而来,他似乎是笑了,那笑容是如此美好,却又是如此易碎,她忽然有种强烈的心愿,想要永远珍藏那样的笑容。 却被他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推开了。 眼前若有风雪漫卷。 一眨眼,他便从眼前消失。 雪白的袖袍飘飞翻舞,一袭墨发亦是随意地散落下来,好似谪仙一般。他轻轻地呵出一口酒气,长长的睫毛交错在一起,唇边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少年侧躺在那高高的树干之上,小孩需得再将头仰得高些,才能看得到他,小孩忽然十分老成地叹了口气。 “兄长,你醉了。”她笃定地说。 “胡说,”少年眯起眼眸,斜撇了她一眼,指节在膝头叩动,“这世上,没有能让我醉的东西。” 小孩翻了个白眼。 少年没有看到,他将酒壶对着嘴边,半阖上眼眸,那一副享受的姿态。 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强烈的酒香在周围弥漫。 他似乎看了小孩一眼,“想喝?” 小孩的眼睛亮亮的,如果在后面安个尾巴,怕是要摇出残影了。 慢慢地,少年盘腿坐了起来。 他额前的头发有些翘,整个人看上去不再冷漠如冰,反倒很是温和,他俯瞰着下面的小孩,眼神里有种无奈。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知道兄长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小孩欢呼一声,她屁颠屁颠地跑进屋子里,拿了个小酒盏,然后站在下面,捧着那个小酒盏,眼巴巴地等着。 哗啦啦,仙人倾倒酒壶,酒水落进她的酒盏之中,溅起水花,一滴也不剩下。 小孩忙不迭地舔了一口,却是呸呸两声,把没咽下去的酒全都吐了出来。 “好辣!” 她吐着舌头,看着那盏酒,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笑声。 意识到那是树上的少年发出的,她抬头看去。 然后她就愣在了那里。 她无法形容那样的眼神,因为那个眼神实在是太短暂了,就好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一场梦般转瞬即逝。 但是她敢肯定,少年从来没有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过什么人。 就是那一年,那双眼睛,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足以让她铭记一生一世。 她呆呆地转开了目光,不敢多在少年的脸上停留。很快,她就被手里的这杯酒难住了。 兄长为什么喜欢喝这么辣的东西?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喝的。 忽然,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一只手。一只玉白的手,将那杯酒拿了过去。 极巧的力道,他甚至都没有碰到她一丝一毫。 唇瓣贴着杯沿,仰头喝了个干净。 “等……” 那可是她喝过的啊喂! 看着少年不断吞咽的喉结,小孩也不知道为什么,脸蹭地红了。 喝完,他就把杯子扔掉了。揉着太阳穴,眉毛轻轻地皱着。 小孩胆战心惊地看着。 按照惯例,每年除夕,他都要发一次疯。一般都是在喝酒喝高了以后。 记得去年的除夕夜,兄长就把自己,和一坛酒关在房里,结果炼出了一颗十全大补丸。 这颗大补丸,被兄长当场硬塞给了瞿越,逼他吃下。 于是,瞿越一个时辰往茅房跑了十几趟。 而且,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鼻血横流。 想到那如同开闸泄洪的场面,她心有余悸。 不知道他今年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小孩蹑手蹑脚地往回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蓁蓁。” 太诡异了。 她头皮发麻,兄长从未用过这般温柔的语气喊自己。 松香气味传来,竟是那少年走到了自己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垂着头,就只看见他雪白的袖袍,还有腰间悬挂的那块连枝玉佩。 玉是好玉,流光溢彩。 他一直没有说话。 她摸不准兄长现在的情况。 喝醉了? 没有喝醉? 她偷偷地抬起眼睛,看到少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还是那么高冷没错啦,但是又感觉,好像少了一点什么? “你晚上一个人睡,害不害怕?”兄长很轻地问她。 “不怕。”她立刻清脆地回答。 兄长没有说话。 她立刻改口:“怕怕怕。” 兄长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一些,然后他冷着脸,牵起了小孩的手。 “真是麻烦。”他说。 “……” 小孩花了好久才弄明白。 原来是兄长害怕一个人睡,硬要说成是她害怕。 她将之归咎成,兄长的自尊心作祟。 不过有兄长陪着她睡觉,当然是超级幸福的!她都好久没能跟兄长一起睡了。 小孩躺在里侧,近距离观察少年那雪白的皮肤,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激动的睡不着觉。 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一个晚上都在做梦,一个噩梦,梦见她被夹在两堵墙壁之间,那两堵墙壁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然后把她挤得扁扁的,动也动不了。 翌日清晨,她醒过来,就听着兄长在教训瞿越。 “不是说了,我喝酒的时候不要把蓁蓁带过来。” 瞿越被他一通训斥,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小孩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看到墙壁上自己留下的口水,终于明白为什么一晚上都在做噩梦了。 她再也不要跟兄长一起睡啦! 然而,傍晚她采药归来,路过兄长的屋前。 看到那坐在窗下,对着一盏黯淡烛火读书的少年,她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就是睡相差了点嘛,在兄长那如同谪仙般的容貌前,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她跑上去,将头枕在窗台上。问他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跟自己一起睡。 兄长却冷酷地拒绝了她:“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少年用杆子怼开小孩的脑袋,然后把窗子关上了。 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小孩气鼓鼓,把采来的药倒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不睡就不睡! …… 这天,小孩高兴地回到竹楼,就听见兄长跟瞿越说要回去。 要带着她一起回去。 “去哪里?” “白家。” “南星洲,白家。”瞿越在一旁补充,“当然蓁蓁小姐要是想念这里了,也可以时常回来住一住。” 她瞪圆眼睛,看向少年,“兄长原来还有亲人吗?” 少年一怔,“是。” “那我们回去吧,”小孩甜甜地笑,“兄长的亲人,就是蓁蓁的亲人。” 他垂下眼睛,许久,才说,“你很像我。” 小孩懵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我是兄长一手教养,不像兄长,还能像谁呢?” 兄长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说话。 许久,才让她先去用晚膳。 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蓁蓁小姐很像家主。”瞿越说。 少年站在那里,眸光晦暗不明。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很像。” 一样的孤独。 他看着瞿越,“你问我,可有畏惧之物。” “原本我是没有的。” “可后来,见她一日一日地长大,我竟也感到了畏惧。” “这世间女子求存不易,何况是她。若无家族荫蔽,只怕被这世俗蚕食,尸骨无存。我教养长大的姑娘,需得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我,不能再留她了。” “她太像我了。那条路,我不愿拉上她一起走。” 那是一条怎样的路。 荆棘丛生,通向毁灭。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这世间如此灿烂,愿她能够看遍。” “那些我没来得及看的,没来得及记下的,就让她来吧。” 瞿越看着少年,或许他们谁都没有发觉,蓁蓁小姐其实早就改变了他。 在捡到蓁蓁小姐以前,家主是个没有心的人。 他年幼失去至亲,在没学会爱之前,就尝到了彻骨的恨。 他学习医术,天赋绝顶,世人在他眼中,没有三六九等,只有生、老、病、死之分。 无数次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他的灵魂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 是蓁蓁小姐的出现,唤醒了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让他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念想。 有时候,瞿越会希望,家主不曾遇到过蓁蓁小姐。 不曾遇到过她,家主就还怀有一颗无坚不摧的心,他一定能完成交予他的一切使命。 即便,他会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 有时候,瞿越又希望家主早点遇到她。 早一点遇到她,家主的人生便能多一分欢喜。 但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如果”。 …… 白兰珠等来表哥,是在一个雪天。 白家上上下下心照不宣,表哥是她的未婚夫。 白兰珠抹上新买的胭脂,穿上最好看的裙子。飞奔向门口,希望能够让表哥见到最美的自己。 她是听着表哥的事迹长大的,说他年纪轻轻便外出义诊,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而且,表哥生得极好看。 若有个词形容表哥的样貌,只能说,貌若谪仙。 白兰珠看着马车停在门口。有人从上面下来,一身白衣,墨发如瀑,她的呼吸都止住了。 她呆呆地呢喃,“表哥……” 南星洲,从没有出过这样好看的男子。 就是那被所有人称赞的印家小霸王,都比不上他半分。 是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让人完全忽略了容貌,更别说他的容貌更是无可挑剔。 不像是在凡世间能够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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