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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寻人的。”面前的男子轻咳一声, 低低道。 “我的妻走丢了，我想她大概会来南星洲，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所以想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找到她, 带她回家去。” 他说着叹了口气，几分无奈, “可惜我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蓁蓁沉默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哥哥，你都多大的人了呀，怎么还会把妻子给弄丢了，我五岁起就不丢三落四了呀。” 声音稚气，可那语气里的嘲讽都快要溢出来了。他惊讶垂眸, 蓁蓁立刻敛起嘲讽的表情, 歪头冲他甜甜一笑。 她一笑, 白雨渐的眸光就变得十分温柔，完全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张俊脸沐浴在月光中, 泛起白釉般的冷光。 眉眼却都轻轻弯了起来, 垂眸看着她的神色竟透着一种……慈爱？ “你生得很像她。”他叹息着说。 废话, 她就是如假包换的白蓁蓁，怎么可能不像，不过是缩小版的罢了。 蓁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 十分地纯真、十分地无害，一边舔着牙缝里的糖, 一边冲他眨巴着眼睛, 她相信这种表情, 绝对没有人能够抵抗。 于是, 她眼睁睁看着，白雨渐的表情从三分温柔一分慈爱，化作了浓浓的、完全掩饰不了的喜爱。 心里不禁感到十分惊奇，原来他也会对这世间某种生物，抱有这么强烈的情感？ 而这种生物……竟然是小时候的自己？ 他咳嗽了一声，从脸颊到耳尖，冒出几丝明显的红晕。他别开目光，又忍不住扭过脸来，看了她好几眼，终于按捺不住，轻声道： “小友，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完全是下意识就说出来的。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惊人的要求，连忙加上一句，“抱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你很像……” 大抵是“像吾妻”这三个字听上去实在古怪，他斟酌了片刻，方才改口道： “像吾的小女。” “……” 哈？ 小女？小女儿？你哪来的女儿？？蓁蓁有一瞬陷入了迷惘，看着对面人一脸笃定的神情，在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也许，可能，她跟白雨渐之间真的有一个女儿？ 可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生过？？？ 那这个女儿，是哪里来的？ 值得深思。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谁也没有率先移开目光。 片刻之后，她睫毛轻轻一颤，心里登时如明镜似的。 ——这家伙编的。 蓁蓁的目光放空几秒，然后缓缓地挪到一边，眼里控制不住地流露出笑意。 不得不说，他这样紧紧盯着对方，极力想让对方相信的样子…… 实在是太好笑了。 又好笑又可爱。 她都不忍心再骗下去了。 而且，他竟然撒谎说自己有女儿，就为了抱她一下，还真是少见呢。不过似乎也能够理解，就像她见到少年版的白雨渐，亦是感到无限柔情，那种情感很难形容。要不是怕吓到人家，她都想要扑进他怀里，腻歪着不起来，那种感情是很难克制的。 白雨渐亦是分外赧然，脸和脖子都在发热，袖子下的手指都微微蜷缩起来。是以错过了蓁蓁变幻的脸色。女儿之说，自然是假的，只是那种想要与她亲近的想法，实在是难以抑制。 蓁蓁就站在面前，小小一个，熟悉的脸蛋，熟悉的笑容，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想把这个小小的她揣进袖口之中，带她去买糖，带她去看花，带她去没有去过的山河大川，用一生来保护她。 他很少说谎诓骗于人，更何况是小时候的蓁蓁。他心里小小地愧疚了一下，而后坦然地看向这个小小的孩子，做好了就算被拒绝也无妨的准备。 见他一脸等待回应，就差屏住呼吸的表情，蓁蓁忍俊不禁，故意皱皱鼻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慢腾腾地打开双臂，很是傲慢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抱她一下。 小孩伸展出两条短短的胳膊，做出求抱抱的动作，眼巴巴地看着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 白雨渐的心都要化了，就在这一刻他的心中涌现出一个强烈的想法，难以遏制地想，要是真的有个女儿就好了，一个与蓁蓁如此相似的女儿，他想得出神，脸上不知觉挂上了笑意，轻盈而又满足的笑容，格外引人注意。 他俯身将她抱了个满怀，搂住那柔软又脆弱的小肩膀，轻轻贴向自己。 他的动作是那样温柔，似乎怀里的小姑娘是某种易碎的珍品，不小心一点就会碰坏了。体温在互相转化，温暖在二人之间蔓延。 蓁蓁也没想到被他抱着是这样安心，竟有点舍不得他的怀抱。难道是身子变小了很多，对于安全感的需求就增加了吗？可是扑进那个少年版的白雨渐怀里时，就没有这种感觉，难道一定要面前的这个，才能给她这种安心感？ “蓁蓁小姐？”看到这种情形，瞿越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十分惶恐。没有想到他们家小姐竟然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万一那个斗笠男是坏人怎么办？看看，那人高马大的，万一像是抱墩子般把蓁蓁小姐抱走了，到时候去追都来不及了。 瞿越在这忧心忡忡，反倒是一旁的少年一动不动看着那二人，似乎是在走神，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难道是……” 他喃喃着，后面的话被夜风淹没，就连离他最近的瞿越也未能听清。 被抱着，蓁蓁的头顶还被他揉了揉，掌心舒适按压，她大抵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些猫咪被人揉弄，就会露出那种表情了，因为真的好舒服哎，她忍不住靠得离他更近了一些，舒服地眯起眼来。 大约是察觉到她喜欢这般，他的动作越来越温柔了，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白雨渐这么温柔的抚摸。 这么说吧，就好像把十年的情感攒一攒，一股脑全都倾泻在她身上了，那种一刻都不想分开的感觉，似乎能够透过他的胸膛传递过来。 蓁蓁悄悄舒了口气，忽然听见了一声极低的呢喃，从头顶传来。 “……真有个女儿就好了。”他大概也意识不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声音里藏了浓浓的期盼与感叹。听到这个，蓁蓁乐了。 啊喂，您老都说漏嘴了，她是小孩，又不是个聋子哎。 蓁蓁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白雨渐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他长长的眼睫垂落，像是小扇子一样遮落下来，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漾着粼粼的波光，显而易见的眷恋。 明明这么高大的人，却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就在这一刻蓁蓁觉得，他才像是那个渴望拥抱的小孩子，而她反倒被他衬托的，像个成熟的大人了。 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双手背到身后，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 白雨渐弯腰弯得久了，要直起来有些难度。他一脸淡然，不在她面前表露，慢慢地起身。 小孩却忽地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白雨渐的腰弯到一半，定在那里。 然后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瞳孔微微收缩，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瞧。眸光从讶异变为温和，最后变作了无奈，那里面的温柔和宠溺不要钱似的往外洒。 眉头却皱了起来，想要装一个严肃的样子，可惜的是他的声音出卖了他，连尾音都有些飘。 “蓁蓁，不可如此。” “大哥哥，”蓁蓁哪里把他的轻斥当回事，毕竟小孩最擅长的，就是感知对方对自己的喜恶了，而顺杆子往上爬，更是她的拿手好戏。 于是，她当机立断抓住了他的手指，还特别无赖地摇了摇，“大哥哥，我好喜欢你，你今晚在我们家歇脚，好不好？” 说着，也不管他是答应还是拒绝，抓着他就往回走。白雨渐罕见地沉默下来，慢腾腾地跟在她身后，向着竹楼走去。 那里也有一个白雨渐。少年站在那里，脸色有几分苍白，那双清澈的桃花眼落在蓁蓁身上，又在那斗笠男子的面上扫过。 看着这一大一小，少年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好像是珍贵的宝物被人窃夺了，心口酸酸的，还有一丝不甘。 可是他明明知道，现在的这个蓁蓁不是蓁蓁，是十五年后的蓁蓁，并非那个年幼无知的妹妹。 而那个人…… 若是他的猜测不错，应当就是十五年后的“他自己”了。与她结为夫妻的，让她每次一提及就带上或嗔怒、或笑意语气的，未来的他。 可，在他看来，他与十五年后的自己，到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多年未见的知己，可是他们之间隔了整整十五年，所经历的截然不同，怎么可以当成是同一个人呢？ 蓁蓁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在对待他与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完全不一样。 少年的心，头一次尝到了微末的苦涩味道。那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让他想要探寻，又不敢探寻，畏首畏尾、耿耿于怀。冰雪一般淡漠的心性，终于也有了裂痕。 …… “蓁蓁，你要跟他走吗？” 黑暗中，逐渐显现出少年的轮廓。 他擎着一盏灯走来，烛火照的他半张脸俊秀白皙。 冻泉般清寒的嗓，却带着一丝颤意，却极力不想让她发现。 这十余年来，他是头一次品尝到这般强烈的、对于“失去”的恐惧。 与以往的“失去”有所不同，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同。 这样直接的问话，让蓁蓁惊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不意外了，直直地看向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眸。 兄长一直都极为聪慧，哪怕是年少的他，只消思索一番，很快就能想透这其中的关键，知晓那位就是十五年后的他自己了。不过……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患得患失的样子，记忆中的他冷淡矜持，哪怕心里再在意也不会表露半分。 但是对他，尤其是少年模样的他，她总是有几分不忍心，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宽纵和怜爱在里面，遂缓缓摇了摇头。 “我这个样子怎么跟他走，至少，要回到我原来的身体里面才行。” 她有些苦恼，叹气，随即抬起眼来，“而且，总要把原来的蓁蓁，好端端地还给兄长才是。” 说着，她冲他狡黠一笑，少年有些怔，旋即轻轻嗯了一声。 未来的蓁蓁这么活泼，他其实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自从她遇到那个“白雨渐”后，明显开心了很多。 看着这样的她，他也觉得心情好了起来。下意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看来，他张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一开口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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