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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事，白雨渐细细思索过了，蓁蓁决定离开，定是因为他的态度变得疏离，他称呼她蓁蓁姑娘，还否定她说的话。 原本，他确实是觉得她给他的感觉很陌生，才那样称呼。可是，不论是十五年后的蓁蓁，还是七岁的蓁蓁，都是一个人不是吗。 她是他亲手捡回，又是他救回来的一条鲜活性命。对她而言，他是她的兄长，是她唯一可以放心信赖的人。 十五年后的她来到这里，看到周遭的一切，定然会觉得难以融入，会感到很孤独的，不是吗。 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不论是景物，还是人。不仅是他觉得她陌生，在她眼里，他……应该也陌生了很多。 可是，他是她兄长这个事实，不曾改变。 那么作为她唯一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人，他又怎么可以说出那样冷漠的话呢？ 她一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想要离开的吧。 想明白了这些，出言挽留她的话，便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很晚了，外面不安全，”他站在那里，乌发披散着，身形单薄，看上去有些伶仃和落寞，“回来吧，蓁蓁。” 少年眉眼低垂，衣衫被风吹得轻飘起来，似云似雾。 他好轻好轻地说，“为兄，哪有不喜欢你呢。”
第102章 、102 几乎是话音一落, 瞿越就看见小孩的脸上有一道晶莹滑落。 “蓁蓁小姐，你怎么哭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些新奇, 毕竟在他看来, 蓁蓁小姐真不算是很娇气的女孩子。 蓁蓁哪里还顾得上他，她冲着少年跑了过去, 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几乎是同时, 白雨渐也伸手将她紧紧抱住，看得出他很少与旁人这样亲近，动作都有些僵硬。 “不走了？”他低声问。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蓁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方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走是肯定要走的, 却不是现在。 白雨渐似乎松了口气, “蓁蓁……”却没在后面加姑娘二字, “那就随我进屋吧。我还有些事想问你。” 蓁蓁很是干脆利落地松开他，走进屋内。 衣袍下摆有些湿润, 白雨渐看了一眼, 叹了口气。 他想的确然不错, 不论是原来的蓁蓁，还是十五年后的蓁蓁，其实都是一个性子, 从来没有变过。 但他也很难把她，与之前那个天真懵懂的孩童联系到一起。 至少, 那个蓁蓁不会毫无芥蒂地扑进他的怀中, 笑容甜甜地喊他兄长。 “兄长, 你说, 此生都不会娶妻，这是为何呢？” 白雨渐默了默，估计是没想到她上来就问这么直接的问题。 不过他还是认真答了：“我乃一游医，本就志在四方，又何必再拉着旁人同我，颠沛流离。” 颠沛流离四字，道尽了他的一生。 她默了默，“倘若……我愿意呢？我愿意随你游走半生，剩下半生，与你携手终老。从开始，到结束，都只为你而来。” 他似乎被这句承诺给震住。 这样的承诺，死生相许，重过泰山。 世间有几人能得到这般幸运，在年少的时候，就遇到相伴一生的人。 更何况是他。 他从未觉得自己能有这般运气，也并不觉得自己值得。 那枚收藏于匣中的玉佩，还未等来它真正的主人。 他叹了口气。他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双眼。 “蓁蓁，我捡你回来，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也没有想着，要将你养成一个怎样的人。只是想着，你能够好好长大，就好了。能够看看这世间，享受人世的灿烂与美好，浅浅地尝一尝这悲欢离合。” “我是兄长，是老师，是父母，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即便终有一日我们会别离，我也希望你能够学会释然，笑着面对这一切。” “我也想好，等你到了年纪，就把你送回世俗中去，若你愿意，便寻一桩姻缘。若你不愿，我会留下足够你生存的钱帛，在南星洲立足。我所能做的，唯有如此而已。” 这是他从未对她说过的话，从未。蓁蓁的眸光久久凝住不动，透过少年清澈的瞳孔，窥见将来那人的影子。 “假如你早一点与我说明这一切，该多好。” 让她知道，原来她的兄长始终都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她。或许也就没有那样多的执念，和不甘了。 若是那样，也没有今天她站在这里，听见年少的他，对自己说出这些，了却心中一桩憾事。 难道，这就是上天让她回溯一趟的用意？ 她鼓了鼓腮帮子，做着孩子气的动作，神情却是沉静，“兄长何不也听听我的心里话，或许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么孩子气，是需要被保护、被珍惜的存在，但是，我终有一日，也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你比我早一点尝到这世间的艰辛与苦楚，所以早一点成熟，但我希望，你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妹妹，当成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我想做你的青梅，你的伙伴，你累的时候，可以依靠的人。” “你曾说认定一人，便是一生。” “其实我也是那样的，我也是认定一人，此生不渝。” “这一点，没有受你的影响。生来，我就是这样的人。” 女孩目光明亮，仿佛天上的星子都遗落其中。他听见她吐字清晰。 “爱如执炬迎风，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我不惧，更甘之如饴。” “你肯定觉得我是十多年后的她，我不能替她做出决定。但是这一刻，我想要传递给你的心意，是真实的。选择与你在一起，我从未有过后悔。” 当然，除了吵架的时候，白雨渐那个软硬不吃的性子，真的气死人。 自从离开燕京，他的厨艺日益见长，尤其以点心糕饼为最，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就会带着她去采集食材，研制花样。 要是他们吵了架，晚上一到饭点，看见那些精致用心的菜肴，基本气就消了，这样想想，他除了性格冷硬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这份笑容似乎感染到了面前的人，少年微怔。 “你们过的，很幸福吧？”他低声问道。眸子里流露出一点希冀，这样的他看上去，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对未来有所憧憬。 “嗯……”蓁蓁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她跟白雨渐说恩爱，也恩爱，说相敬如宾，那也是不假，比如平时出诊，他们就各自专注手上的事情，并不会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更多时候，都像是配合默契的同伴。 她也不知道，世上的寻常夫妻是怎么相处的，但大抵跟他们不太一样。 白雨渐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想知道一些将来的事，” “你可以与我说说么？” 迎着那双无比熟悉又无比清澈的桃花眼，她的心中忽然升起无限柔情。他一直在做别人的保护伞、引路人，那么他的引路之人呢，又在哪里。或许那个时候的他，就缺少了这么一个人。回到夫君只有十五岁的时候，引导他走出心中的阴霾——想来她也是可以去写话本子的人了。 看着这个少年，蓁蓁满心的爱怜和疼惜。 原来兄长平时看着她，也是这样的感情么？ “好啊，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不过，咳咳，”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既然我来自十五年后，你总是蓁蓁蓁蓁地叫我，我思来想去，总是不妥。严格来算，你大抵是要叫我一声姐姐的。” “……”白雨渐看她一眼，竟然真的低低喊了一声： “姐姐。” 他脸色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一张脸还是那么清冷。 “嗯哼，”蓁蓁很是受用，平时都是她兄长兄长地喊他，他从来就没有管她叫蓁蓁以外的称呼，哦，也是有的，吵架一激动，他就脱口而出叫她娘娘，那阴阳怪气的劲儿可别提了。 只是效果往往都是反的，没把她气到，反而把他自己气个半死。大抵是想到了她过去与姚玉书的那段“情”，还是天下皆知，各种轶事艳闻充斥其间的一段情。 白雨渐道：“我疑问有三。” 少年嗓音清寒，打断了她愈演愈烈的回忆。 “我想做之事，都做到了吗？” “我想护之人，都护住了吗？” “我所爱之人，都还好吗？” 他问的桩桩件件，都是关于旁人。即便是他想要去做的事情，也是为了他的亲人雪恨。却没有一件是关乎他自身的，这让蓁蓁很难不感叹一句： “兄长，你为何不问问你呢？” “为何不问一问，你还好吗。” 他似乎一怔。 “这倒不曾想过。”他又轻轻一笑，“不过听你描述，大抵是好的。” 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地迷人，尤其是现在，带着一种少年的青涩，混杂着那股清冷的劲儿，犹若神仙中人。 他的性子，岂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蓁蓁也理解，遂不再多说。 只是回答道：“你想做之事，做成了。” “你想护之人，护住了。” “至于你所爱之人……” 她慢条斯理道：“那得你自己去经历了。” 少年不识情滋味，可这“识”的过程，也是一段宝贵的经历。 他听得很是专注。听到要他自己去经历时，下意识朝她看去，接触到蓁蓁狡黠的眸光，不由得微微一怔。 “可我有个疑问，兄长你会一直站在蓁蓁这边吗？即便蓁蓁是错的？” 他没有多想就回答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倘若……” “我是说倘若，我与你注定要背道而驰。” 她试探性地问道，“我们之间经历许多误会，甚至到了危急性命的程度，到了那时，你依旧，会坚持如今的选择么？” “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保全你。”他也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白雨渐神色淡淡。这一刻，总算是显得少年意气。 是啊，少年本该如此。 她却摇头，“不，兄长。我希望，无论是何种情况，你都能够保全你自己。”她缓缓道，他身上还有长生蛊毒未除，如今蛊毒还是潜伏状态，但是就在不久的将来，这种蛊就会慢慢苏醒。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把我送回白家，好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带我一起面对，好么？” “我们之间不要有秘密，好么？” 说完，她主动伸出手来，执着地看向他的眼睛。她的手小小的，似乎什么都不能留住，而明明是小孩间幼稚的承诺方式，他却毫无犹豫，把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与她的小拇指勾在一起。 肌肤相触的瞬间，她的心蓦地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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