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一定会保住你的性命,我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的。” 他之前就一直想让她离开,远离宫中。 因为他知道,这一日终究会到来。 蓁蓁猛地想起当年之事。她怎么可以忘记了,当初池仙姬就是奉了姜远道的命令前来,说降于他。 他白雨渐,也许早就是姜远道的属臣了。 原来,从始至终,他还是没有站在她这边! “贵妃娘娘竟然在此,真是让本侯找得好苦啊。” 忽然有人朗声笑道。 蓁蓁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却忽地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那些狱卒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看上去已然死绝。 有人紫袍玉冠,出现在门外。果真是姜远道,一天前在宫中见过的,广宁侯姜远道。 蓁蓁的手骤然握紧。 当初,她就不该让姚玉书放姜远道进京。 姜远道却是以手作拳,放在唇边,轻声咳嗽着,“贵妃娘娘,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微臣?” “广宁侯,真是给了本宫一个好大的惊喜。”她看向他握着的剑,上面沾染了浓稠的鲜血。不由得微微后退一步,这个人,恐怕本性嗜杀。 姜远道慢条斯理擦着剑,“表弟到底还是年轻,竟然轻易听信了你的话,这太行的朝堂啊,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来做主了?” 他满眼轻蔑,“不过呢,太行依旧会姓姚,我等不过是为清君侧、斩奸佞。玉倾太子嫡子,贤良圣明,堪为君王,反贼之说,实是无稽之谈。”他忽地看向白雨渐,眸底狠色乍现,“白兄,这个女子,必须死,她插手的太多了。” 白雨渐不语。 “本侯听说,她还知晓丹书玉令的秘密,”姜远道一步一步走来,“丹书玉令,或者换一种说法,连枝比翼。它们背后的东西,想必娘娘不陌生吧?” 蓁蓁冷冷地看着他。 “池复那个不中用的,”他若有似无地,瞥了白雨渐一眼,“此女与池复都身死明月楼,才是最好的结果。“ 那场宴会他也离席了,是他告知池复,贵妃孤身在明月楼中,激他前去。 “不过,我很疑惑,你居然活下来了,”姜远道蹙眉,“罢了,红颜祸水。本侯最是厌恶,”他举起手中剑,高高地挥向她的脖颈。 “可惜了,贵妃娘娘,永别了。” 那砍来的剑刃,却被一只手给死死握住。 白雨渐只手抓住了距她只有毫厘的剑刃,睫毛颤着,冷声道,“她到底是太行的皇妃。侯爷不可。” 鲜血,渗出他的指缝,一滴一滴坠落在地。 广宁侯看他一眼,轻笑,“好。给白兄这个面子。” 蓁蓁只定定看着白雨渐。 “这就是你的底牌。” 所以被定了死罪,他也毫无慌乱。 因为他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即便身在牢狱,他也算计到了她会前来。 宫中只有皇帝一人,俪韦的暗卫被她带走,眼下无人出现,想必都死于姜远道之手。 宫禁防守空虚,姜远道一击必胜。 她,输了。 少女脸色惨白,浑身控制不住地发着抖,白雨渐伸出那只染血的手,“蓁蓁,我……” 却被她避开,她不敢置信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才找到了一点安心的感觉。 她看着白雨渐,第一次认识到,此人的可怕。 “明月楼那些话,全都是假的,对吗?” “你说从未对池仙姬动情,也是假的,对吗?” “你与广宁侯关系密切,怎么可能没有池仙姬在其中牵线搭桥,你是不是……都在骗我?” “从未,”白雨渐沉声道,“从你我重逢以来,我字字句句,都没有骗过你。” “我对你,是真心的。” “这样的真心?除去我的根基,置我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还要杀了我的夫君?” 蓁蓁一字一句,“白雨渐,你若是敢动皇上一根头发,我便与你不共戴天。” “为什么?姚玉书到底哪里好?”白雨渐终于忍不住爆发,将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他待你多少利用,又有几分真心?!他若真心欢喜于你,为何会默许你我纠缠?没有男子可以容忍心爱女子在旁人的榻上醒来,没有!” “他不爱你,他一点也不珍惜你!” “他甚至在俪韦挟持你的时候,想要将你一并除去,你瞎了吗?他做的,比我做的又好到哪里去,他一样想要斩除你的羽翼,为何你执迷不悟——” “他自是哪里都比你好,你永远都不会懂。” “是吗。” 白雨渐眸色一沉。 蓁蓁却是趁他逼近之前,厉声道: “送我回宫。” 她扬起下巴,小脸惨白,“本宫要面见圣上。” 姜远道笑了,“皇帝已然被圈禁起来,娘娘怕是不能见到了。” 蓁蓁只看着白雨渐的眼睛,“本宫愿与圣上共进退,白雨渐,若是他死了,我就下去陪他。” 姚玉书绝对不能死,如果姚玉书死了,她就真的完了。她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差,御史台的弹劾堆积成山,若是姜远道掌权,第一个就会拿她开刀! 她不愿相信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她始终相信,她的命是该握在自己的手中! “蓁蓁,我会护住你的。”他哑声开口。 “我不信你,”她看着他,眼里全是防备。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取得她的信任了,这个人他为了复仇早就不择手段,那些仁德不过是表面的伪装。 他内里其实冷漠至极。 她苦笑,“你说我看不透,你呢,你又何曾让我看透?” “原来,你我都在做戏。” “原是我想错了,白雨渐,我应该一开始就要了你的性命,得到丹书玉令的秘密以后,就不该留着你。” “是我心太软了。” 他脸色惨白,定定看她半晌。忽然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交到她的掌心。 “若你真的这样恨,杀了我。” 其实,他早就将性命交给她一次了。 她握住那把匕首,真的很想一刀刺进他的胸口。但是她必须忍。 白雨渐死了,姜远道失去了最有力的臂膀,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要活下去,她在俪韦和姚玉书身边周旋了那么久,这条命她比所有人都珍贵。 她还答应了印朝暮,以后要离开这里,要回小月洲去,她不能死。 “不。我做不到,”她抬眼,看向男子深邃润泽的桃花眼,“我做不到……” “说到底,你教养我十年,我做不到真的杀了你。” “我只求你,放我回去,让我见皇上一面。” 白雨渐喉结微滚,他眼角有些泛红,“我不明白,你与他短短两年,敌得过我们相处的十年?那日日夜夜,对你来说真的,想忘就忘得掉吗,”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蓁蓁,我从未与你说过我家中之事,当年,我有一个弟弟唤作明嘉树,俪韦带着暗卫杀进明府之时,他穿上我的衣服,活活被大火烧死,后来俪韦命人将他剖开,我就躲在密道之中,看着明嘉树的尸身被人开膛破肚,最后丢在那里,无人来收拾。他叫嘉树,父亲为他取这样的名字,便是希望他生下来就适应当地的水土。果然,他永远留在了燕京,与父亲母亲葬在了一起。” “捡到你的时候,你才六岁,你笑起来,很像那个孩子。我想,若是从今往后,身边有个人肯唤我兄长,亦是极好。蓁蓁,在宫中刚见到你的时候,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你知我有多么欢喜?那个时候,我是真心想要待你好,想着心愿了结之后,便与你回南星洲去。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会慢慢带你回忆,弥补你受到的伤害。但是,一切只是骗局。”他闭了闭眼,泪水从眼尾滚落,“为何是一场骗局……” 他这一生,恐怕都没有对谁说过这么多话,那些伤痛的过去,他是提都不愿提起。可如今,他像是终于忍到了崩溃,亲手揭开那些伤疤,任由它们鲜血淋漓,只想让她可怜可怜他。 她却无动于衷,“你若真心想待我好,就放我和圣上出京。” 白雨渐的神情,一瞬凝固住了。 许久,他才哑着声说,“不可能。” 她抓着他的袖口,急切道,“姚玉书如今失了帝位,根本威胁不到你,姚玉书他……只是没有做好这个皇帝,他对你不是很好么?他从来就没有为难过你。” 白雨渐看着她,眸光漆黑,他一字一句地说,“姚玉书,必须死。” 蓁蓁哑然,她的手从他袖口上滑落,“都是我害了他。是我让他召回俪韦,是我让他对你动手……” “到这种时候,你还在为他辩驳,白蓁蓁,你为何……为何这般执迷不悟?” “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送我进宫,否则,我会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白蓁蓁!”他沉着眉眼,与她对视良久,“好,我与你进宫。” 马车上,蓁蓁心乱如麻。 不知宫里的局势究竟如何了,姚玉书那个家伙又怎么样了。 说到底他待她真的不算差。 虽然有过要放弃她的想法,但这两年,待她极尽尊荣。 换做别的皇帝,她恐怕在身份暴露,亦或是俪韦倒台的那个时候,就被杀掉了吧。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全姚玉书的性命。不光是因为他们站在一条船上,还因为,他待她好。 皇宫很快就到了。 蓁蓁收拾着裙摆下来,空气里都是血腥气,一眼也不看路边的血迹,她快步踏进太极殿,屏住呼吸。 姚玉书立在那里,明黄色的背影挺拔依旧。 “皇上。” 姚玉书回眸,面上有些血污,斯文的眉眼里一如往昔,噙着笑,“爱妃,你来了。” 蓁蓁一眨眼,忍不住眼眶酸涩起来。妖妃昏君,太行必将亡于他们二人,难道当真如同池飞白所说? 人生如此大起大落,短短数个时辰,一切就都发生了剧变。 “皇上,您有没有事。”她走到他的身边,伸着袖口给他擦着脸上的脏污,“是臣妾失察,臣妾有过。” “你做的很好了,”姚玉书大叹,“没有人信朕能做好这个皇帝,唯有你。他们都觉得朕不如玉倾,只有你从不这般觉得,朕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最轻松的。朕虽当不好一个皇帝,却可以当好一个哥哥。蓁蓁,好好活下去。” 他抱着她坐了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姜远道容不下朕的,只有朕死了,你才能有一线生机。” “不,不,你不能死。” 姚玉书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站在她身边,给她撑腰,任由她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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