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原先那些支持他的声音,全都变得静寂无声,只剩下端王苍老的声音在宣政殿内回荡。 面对火铳军,端王带来的将士们已放下手里的兵刃,原先叫嚣着要给谢宝扇治罪的忠义侯也缩起了脖子,这些来自宗室的皇亲国戚,他们茫然无措,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谢宝扇看着端王,“摄政王离京时,就将这支火铳军交付到哀家的手上,哀家等了这么久,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不枉哀家耐心等待了这一场。”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身穿戎装的陈时进到大殿,他浑身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进殿后,先向谢宝扇和小皇帝禀报,“皇上,太后,外面的叛军已被压制,端王府也已拿下,阖府家眷正圈禁在王府内,等候皇上和太后的发落。” 端王脸色一片灰败,他难以置信,脚下一个趔趄,瘫坐在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忠义侯等人彻底慌了,有些年事已高的人,受不住刺激,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陈时带来的人冲进殿里,拿住以端王为首的叛军,被俘的端王,仍然不敢置信,他大好优势,缘何在倾刻间一败涂地。 端王密谋造反,最终以失败告终,一干逆贼皆已关押在大理寺,只等审判。 彼时,云州战报开始接连传回京城。 经历了此事,朝野内外,总算得知了摄政王这几个月的行踪,原来,自朝鲜国和倭国开战以来,朝臣们只当他前往辽东督战,而事实上,他从未到过辽东。 当日,摄政王离开福建后,便秘密前往西北,至于那辽东海上失事的传闻,自是他为了掩人耳目设下的障眼法。 云州本是摄政王李善的封地,多年来大邺朝和鞑子国在边界纷争不断,近几年虽开了互市,仍时有摩擦,李善在辽东战亡的消息传到鞑子国,那鞑子国便开始蠢蠢欲动,须不知,李善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进入七月,大邺和鞑子国的战事愈演愈烈,为了这一战,李善足足准备了十余年,一应的兵力和补给,甚至不需朝廷支援,云州早就备置妥当。 每日的战报,都会飞到京城,从战事的进展来看,大邺占足了优势,然而朝廷的大臣们,心里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摄政王竟能越过朝廷,便轻易对外发起一场战事,且不论他的野心之大,光是这场战事的巨大耗资,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有些人甚至在猜想,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将现在的小皇帝取而代之。 也有人疑惑这是皇太后和摄政王设下的一个局,只是为了引端王上勾。 只有谢宝扇自己清楚,她不比群臣知道得更早。 几个月前,她亲自在京郊送走李善,又在不久后接到他在海上失事的消息,自那以后,谢宝扇备受煎熬,她既要稳住朝政,又要派人寻他下落,谁又知道,这人早就去了云州,却从未对她透露只言片语。 若非她在章宅发现姜桦,恐怕她也和朝中大臣一样,是在福华长公主进宫后,方才得知李善还活着的事实。 那日,谢宝扇下了早朝,连福华长公主也未见,便匆匆回到宁寿宫。 李善尚在云州,归期未定,而对于以端王为首的逆贼,谢宝扇已命令大理寺尽快查办,连带又查出许多陈年旧案,不光涉及先帝当政之时,还有去年皇太后被自家姊妹用火铳打伤,竟也与端王有关,那伤人的火铳是端王从豪镜私下买来送给谢宝镜,他本意是借着谢宝镜的手来暗杀谢宝扇,连带动摇摄政王的心志,谁知谢宝扇福大命大,挺过这一劫。 案子一连查了月余,还不等摄政王李善回京,就开始陆续结案,朝臣们倒是提过一句,想等着摄政王回来后再处置,谢宝扇回道,若是等摄政王回来再审案,只怕这些涉案的人秋后都杀不完。 朝臣们想起那活阎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有异议。 只说造反的罪魁祸首们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京城的侯门将府,转眼又去了一大半。 这些日子,朝会每日议论的内容,都少不了大邺和鞑子国的战事,前方战事吃紧,朝臣们难得一致的没有给摄政王添乱。 在此期间,谢宝扇每日都会接收到从云州发回的战报,一并送来的还有李善寄来的书信。 这日,谢宝扇看完战报,她回了朱批,便叫来进宝,说道,“把这些送过去,叫人早些发出去,莫要耽误了。” 进宝悄悄瞅了一眼,太后只回了朱批,摄政王寄来的私信,她只拆开看了,却一封也没回,进宝心里明白,太后还没消气儿呢。 谢宝扇见进宝站着不动,微微抬起双眼,“还不快去!” 进宝拿起折子,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进宝走后,银环端着茶水进来,近来前朝安静,谢宝扇这个皇太后也省了不少事,章素青的小哥儿满月时,她甚至还出宫亲自去送了满月礼。 章素青老蚌生珠,整个人变得越发慈爱,倒是姜桦,拿住端王一伙儿的反贼后,即刻赶回云州,为战事出力。 银环放下茶水,“太后,摄政王府又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谢宝扇面色冷淡,“前线战事还未停,摄政王倒是有闲心。” 银环心知摄政王着实把太后惹恼了,一句话也不敢劝,默默退下。 很快便到八月中秋,前方捷报频传,鞑子国节节败退,已派了使者前往云州,表达停战的意愿,却不想李善将使者赶出云州,并不肯退兵。 近一两年来,接连起了几场战事,国库空虚,朝中大臣多半不想再打仗,纷纷向谢宝扇上书,请求接下鞑子国的降表,速速召回摄政王。 这些人不敢管摄政王,便指望谢宝扇能劝住他,谢宝扇却稳如泰山,任是朝臣如何上书,也不肯下旨召回摄政王。 很快,谢宝扇接到李善的奏折,他告诉谢宝扇,开战已有两月有余,鞑子国兵力不济,只待过了九月,天气逐渐严寒,等到冬节枯草期来临,便是鞑子国国力最孱弱之时,介时打到王庭,可保边关三十年无战事。 谢宝扇和李善相处多年,自是知道他心中的宏愿,此刻她远在京城,更不会拖他后腿,眼见这仗还不知何日能打完,云州虽说做了万全准备,谢宝扇亦是向云州源源不断的运送粮草,冬衣,药草。 今年的万寿节,李善赶不及回来,摄政王府的贺礼却并未落下,他送回京的奏折愈加频繁,仅仅是因为谢宝扇不愿回他的私信,却在回朱批时,还愿意和他多说两句话。 冬至一过,前朝后宫的事情又变得多了,这日,谢宝扇难得闲散,她坐在窗前,案几上放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李善寄来的私信,厚厚的一叠,她已翻来覆去读了无数遍。 银环见她神情落寞,便道,“太后既是惦记摄政王,何不回一封信呢,奴婢想着摄政王要是接到太后寄去的私信,心里必定欢喜。” 谢宝扇浅浅的一笑,她道,“哀家早就不恼了,当日宫里都是端王的耳目,为免走漏风声,摄政王瞒着我也是情理之中。” 银环松了一口气,她只当太后还在生气。 谢宝扇将书信仔细的放回匣子里,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他几时能回来。” 她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银环一惊,她打起帘子,就见洪全急匆匆的进殿,他一看到谢宝扇,便跪趴到地上,“太后,大喜,摄政王带领的将士攻入鞑子王庭,活捉鞑子王上,不日便要搬师回朝。” 谢宝扇抑制住心头的狂喜,她对洪全说道,“快将捷报拿给哀家。” 洪全呈上捷报,谢宝扇草草看了一眼,这封捷报已是半个月前的事,算着日子,再过不久,李善就能回京。 谢宝扇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她对洪全说道,“传旨下去,这封捷报抄送各州各府,再告知礼部快快准备,摄政王回京那日,哀家和皇上要出城相迎。” 洪全称是,欢欢喜喜的去传旨。 摄政王凯旋归来的喜讯很快传遍大邺的各州各府,整个长安城扫洒一新,各处张灯结彩,处处透着热闹的气息,谢宝扇盼了又盼,终于,到了腊月二十这日,摄政王赶在年底前抵京。 这日,谢宝扇和李恪身穿礼服,带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将士们的喜棚搭得看不见尽头,众人等到正午,方才听见前方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只见遮天蔽日黑压压一片,那些都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邺朝将士们。 谢宝扇起身走出帐篷,她翘首张望,却看不清哪个是李善。 终于,人影又近了,谢宝扇的胸口砰砰跳个不停,却见飞奔而来一匹黑色的骏马,打马而来的人一身暗沉沉的盔甲,谢宝扇知道,这正是她要等的人了。 骑着骏马的人由远及近,在离谢宝扇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勒住马缰,随即翻身下马,谢宝扇不顾他人侧目,情不自禁的迎上前,那人脱下头盔,露出他那双明亮又深情的眼睛。 在这一刻,谢宝扇空落落的心终于被彻底填满。
第191章 番外一 景成十年,争议将近五年的盐业改革,终于落下帷幕。 这场盐业改革,牵扯着无数官商的利益,自从朝廷提出的那一日,便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这几年,各地的大盐商几番洗牌,折在里面的朝廷命官不计其数,经历重重艰辛,总算初见成效。 随着盐课司传来的好消息,摄政王李善心情大好,索性把政务丢给六部的几位老尚书,他带着谢宝扇和李恪微服出宫,前往广州游玩。 谁知刚走出京城没多远,谢宝扇便发觉自己怀了身孕。 随行的太医是齐硕,他在太医院当差已有五六年,还是颇有些呆性儿,诊出喜脉后,齐硕欣喜万分,“这么大的喜事,微臣这就去告诉殿下。” 摄政王和皇太后的关系在朝中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摄政王大权在握,皇太后也素有主见,朝臣们也只能闭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多管他俩的闲事。 齐硕这几年悉心为谢宝扇调理身子,摄政王早该拥有一个自己血脉的子嗣,至于皇太后的身份,只要有摄政王,又有什么问题呢。 谢宝扇坐起身,她压下心里的错愕,温和的说道,“齐大人,哀家以为还不是告诉殿下的时候。” 齐硕不解,要是他们摄政王知道这个好消息,指不定该有多欢喜呢。 谢宝扇看着齐硕,她目光沉稳,说道,“这事哀家想亲口告诉殿下,齐大人要是见到殿下,只说哀家身子一切都好。” 她这般坚持,齐硕微微迟疑,便点头答应了,他只望殿下看在他这几年尽心尽力的份儿上,不要治他有意欺瞒的罪名。 齐硕提着医箱退出去了,屋里只剩谢宝扇,以及珊瑚和银环二人,谢宝扇呆呆的怔了半日,珊瑚和银环互视一眼,最后珊瑚走上前,她给谢宝扇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太后,依我的意思,我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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