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芍心思澄澈,老夫人过身时,她还未至及笄,床笫厮磨的事尚且无人相告,更遑论是与宦官对食。 都道初回涩疼,若有过来人加以规导,能少吃不少苦头。 可流夏也未曾许过人家,帮不上甚么忙。主仆二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一幅不谙情爱的模样。 好半晌过去,眼瞧着头发将要绞干,流夏只能随口嘱咐道:“姑娘,虽然咱们是女子,脸皮薄,可到时若当真受不住,千万不要硬撑。” 陆芍扑水的手一顿,全然不知流夏在说甚么。夜里伺候人,无非是冷热口干这几回事,再不济就是厂督睡相不好,她夜里睡不安稳,这些都是好忍的,也不至到受不住的程度。 流夏又说:“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过了今夜,我就替姑娘买些画册子来,往后伺候厂督也不至没了章法!” “画册子是好的。”陆芍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明日就嘱人去坊间买上一些。” 万一厂督睡得浅,她也好讲讲故事哄他入睡。 流夏红着脸,没料到陆芍是这反应。她的反应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完全没懂。 正犹疑着,陆芍已经搭着云竹从浴桶里起身。 月白色的寝衣熏烤暖和,穿在身上不觉寒意,侧方的乌桕烛,照透轻薄的衣料,衣料下是玲珑有致的身线。 陆芍从围屏后走出,平日里见人都是穿戴整齐,这还是她头一回穿着寝衣站在靳濯元面前。 纵使没往那处去想,当下也有些不自在。 靳濯元先她沐浴,等她出来的那会功夫,披着银狐皮子斗篷,坐在桌案前翻阅案宗。 先前刺伤他的人,都被别人一一灭口,死相极惨,就连面目都不得以辨认。 诚顺着人查了两日,光从衣着招式来瞧,只是草野来的寻常百姓,非汴州人。也正因为身份普通,要从大海里头捞针,查出些眉目,需得耗上几个时日。 若这些人当真如靳濯元所说的并不简单,他们想拨开迷雾,背后之人也不会坐以待毙,案件久拖不决,往后只会愈来愈麻烦。 诚顺站在一侧替他研墨,视线时不时地往湢室那头瞥:“掌印,这会不会是太后娘娘的手笔?” 从刺杀到冲喜,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靳濯元合上案宗,听着湢室里头哗啦的水声,嗤笑道:“她可不会亲自动手。想必是咱家踩着谁的狐狸尾巴,急得跳脚了。” 说着,便瞧着一身着寝衣的小丫头从湢室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他挪眼过去,双手抵在桌沿,撑起身子:“行了退下吧,今晚用不着你伺候。” 诚顺垂首嗳了声,连同流夏和云竹一道退了出去。 屋门紧阖,地面只剩两道细长的身影。 陆芍原想着先伺候他洗漱,从湢室出来,才知他已收拾妥当。 省去这项,那便直接到了安置这一步。 她伺候祖母时,会事先将床褥铺好,再取汤婆子将褥子捂暖,转头一瞧,架子床上的被褥也是整齐的。 底下的人将她要做的事都做了!那她还做些什么? 靳濯元环胸倚着桌案,见她呆头呆脑寻不着事做,只觉得这丫头笨手笨脚,很稚嫩,没受过调-教。 陆芍干杵着,实在觉得无事可做,便斟了盏茶递至他面前:“厂督,你渴吗?” 茶水斟了七分,不算不满,茶面晃了几回,没有溢出的迹象。 只是这茶无端让他记起陆芍捧着药碗,喷他满脸的场面。他心里记仇,一时气得牙痒,哪来喝茶的心思。 见他不接,陆芍便自顾自抿了一口,搁下茶盏,指着床榻道:“那...安置了?” 靳濯元“嗯”了一声,绕过她,径直走至榻前。银狐滚边的斗篷扫过陆芍细腻的脚脖子,细细痒痒的,她瑟缩了一下,紧紧跟了上去。 二人坐在榻上,陆芍习惯性地掀开褥子想往里头钻,靳濯元面色一沉,提住她衣领:“替我解斗篷。” 斗篷不过衣襟前一根系带,他顺手解开总比陆芍去解来得快,好在陆芍不计较这些,也没觉得甚么不妥,伸手正要去解,两只手腕却被靳濯元齐齐握住,拉至膝上动弹不得。 她就这么跪坐在褥子上,乌溜溜的杏眸充满疑惑。油灯照出她楚楚可人的脸,一惊一乍的神情皆被靳濯元纳入眼中。 床帐上投落出靳濯元一笔一划都分明的面廓,他的神情沉在暗黑的阴影里,陆芍悄然窥探,也没瞧清他的喜怒。 自己方才没有手脚利索,应当没有触怒他才是。 她放开胆问道:“厂督,你抓着我的手做甚么呀?” “用舌头。” 清朗的声音如早春消雪,一滴滴落在陆芍的心口,激得她浑身颤栗。 “舌...舌头?” 下一瞬又如临大暑,羞得她满面红热。 靳濯元握着她的手腕,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含不住汤药,如若连咱家的衣带都解不开的话,芍芍的小舌头还留着做甚么呢?” 又吓唬她。 怪不得那日三言两语就将喂药之事轻飘飘地揭过,原来是耐着性子在这儿等她。 陆芍轻咬下唇,慢慢凑身过去。厂督身上散着清冽的雪中春信,加之银狐的皮毛痒痒地戳着小脸,她气息加重,温温热热倾吐在靳濯元衣襟半敞的锁骨上。 确有几分春景旖旎的况味。 带子不能用手解,也不能用咬牙,她只得俯下身,含在嘴里,用舌尖缓缓去勾。 室内悄寂,一丁点儿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陆芍已经勉力放轻动作,仍不免在口中发出些湿濡的声响。 一张小脸像沸煮的明虾,偶有触及靳濯元的肌肤,传来细微的滚烫。 靳濯元“啧”了一声,眼神微微眯起。 陆芍动作一滞,生怕他说出令人羞愤的话来,打断道:“很快!很快便好!” 好不容易将衣带勾散了,舌根处又酸又疼,她盯着自己被紧握的手,说话有些含糊:“我解开了。” 靳濯元敛起眸子,两根带子分开搭在身前,确实是解开了。他松开陆芍的手腕,拍了拍里侧的褥子:“睡进来。” “我睡里头吗?” 照料的人话自是睡外头方便些,况且她也听人说过,成婚以后,妻妾大多是睡外边,纵使夜里起身,也不会惊扰身侧的郎君。 她小声嘀咕着:“我睡外头就成,万一夜里厂督渴了...” 话未说完,腰腹一紧,整个人突然凌空,一晃眼的功夫,自己就被靳濯元从外侧翻抱至了里侧。 他的手撑在两侧:“再多说一句话,你就别睡了。咱家花样多着,芍芍还想试吗?”
第19章 这箱子礼果真是稀奇的 陆芍双手交替,捂住自己喋喋不休的嘴,掀开褥子一角,灵活地钻了进去。 被褥里头捂着汤婆子,暖暖的,床榻够大,她同厂督睡在一块儿,就像是分榻而眠,谁也没有触及谁。 靳濯元的半边褥子冰凉一片,捂了许久还是觉得冷,他侧首去瞧陆芍,这丫头却是枕着软枕,美滋滋酣睡过去。 那双小脚时不时晃动几下,巴不得将“舒坦”二字写在面上。 翌日清早,晨光熹微,床帐层层挡住微弱的天光,榻里的小姑娘睡得香甜,没有意识到身侧的人早早起身,在院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大约到了用早膳的时辰,屋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冷风呼啦啦地直往屋子里钻,陆芍紧紧裹着褥子翻了个身。 手掌触及外侧的床榻,上下摸了一通,这才发现靳濯元早已起身,不见了踪影。 她瞬间清醒,拨开床帐:“流夏云竹!甚么时辰了?” 流夏和云竹都未吱声,屏风后传来强忍的怒气:“伺候夫人起身!” 陆芍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屏风后头的人等了她许久。 流夏和云竹这才端着帨巾、牙木、铜盆、木齿丹走了走了进来。 陆芍性子温吞,做事不紧不慢的,今日倒是出奇地快,不消一会儿便穿戴整齐。说好的伺候厂督,厂督未睡她先睡,厂督醒了她还在睡,大话说得早,不免觉得有些窘迫。 靳濯元坐在食案前,他肤色瓷白,愈发衬出眼底的两片乌青。 眼瞧着他耐性将要耗尽,福来给陆芍使了眼色,陆芍记起他上回用膳时,多喝了几口白糖粥,心里了然,立时伸手盛了一碗,摆在他眼前。 “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能吃能睡就是福气。陆芍知道,这并非当真夸她。 “我平日睡得浅,半夜总是惊醒。想必是昨日睡在厂督身边,万分觉得安心,这才睡得沉了些。” 站在一侧的流夏抿了抿嘴,她家姑娘从来好睡,睡下后除非天摇地动,寻常很难吵醒。 平日睡得浅这等胡话,也就诓诓厂督这样不知情的人。 靳濯元嗤笑了一声,觉得有趣,同他相处一室,多少人都觉得提心吊胆,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说有他在能安稳心神的。 “好大一顶高帽,咱家可戴不住。” “戴得住戴得住!”陆芍又夹了个灌汤包放在他的小碟子前。 这汤包卖相极好,同她先前做的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可她的那双手分明是灵巧的,能做上好的绣品,也做捻精巧的点心,可见是来汴州一年,荒废了手艺,这才做甚么都不成样子。 陆芍蜷了蜷指头,余州的那座绣坊迟早是要落回她手里的,她这样蹉跎着过日子,如何对得起祖母的一番苦心。 当下便暗下决心,要将荒废了的东西一一捡起来。 捱过早膳,靳濯元一刻没多待,直接回了大内。陆芍送他至府外,马车远去,她也紧跟着松了口气。 主仆三人慢慢悠悠地跺回院子,陆芍有了重拾熟手艺的心思,便思量着汴州时兴的绣样是甚么,盛行的布庄又有哪些,这些凭空想象不到,需去瓦子坊市走走瞧瞧才能捕捉风向。 只是她才入府不久,这些事只是在心里头提上日程,还不能操之过急。 冬日的暖阳缱绻地铺满院子,不似夏日那般张扬,落在身上恰到好处。 福来搬来张小叶紫檀醉翁椅,醉翁椅以藤面装裹,上面铺着厚厚的狐皮。 “夫人。今日日头正好,也没起风,不若就在院子里头养养神,舒缓一下。” 说着又嘱人端来几碟时令瓜果,加之山楂糕、松子糖、干脯蜜饯,不拘晨食用了多少,都是些开胃的。 陆芍应了声,在醉翁椅上落座,与屋里端正身姿的椅子不同,醉翁椅前后摇动,悠悠懒懒,很是惬意。 她捻了颗酸梅含在嘴里,问一旁的福来:“你怎么没同厂督一道入宫呀?” 福来憨笑了一声,脸上满是恭顺:“厂督嘱我留在府内照看夫人安危。” 司礼监的人都知道,他们掌印不好女色,更不会记挂谁。但凡值得他上心的,多半没落个好结果,可是自打小夫人进府后,福来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7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