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过来,都惊叹陆芍的好运。 陆芍也开心,且不说这金钱币值多少钱,临到年末,还能讨个好运道,这也算是对她糟心的一年稍有慰藉。 吴夫人故作惊讶,说了许多吉祥话。陆芍被她说的飘飘欲仙,仿佛这些吉祥话都能一一应验。 福气讨到了,热闹也凑了,今日冬至,府里还要筹备过节的暮食,众人都不好再待,逐一起身请辞。 吴夫人客套地同她们作别,轮到陆芍时,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芍芍今日走了好运,吃到金钱币。我呢,也想借借芍芍的好运,备了些薄礼,还望芍芍不要驳了我才好。” 陆芍一时怔愣,从来没听闻吃到金钱币还能收到礼单的,余州时不兴这个,也不知汴州的风俗是否向来如此。 她一时拿不准主意,不收怕失了的规矩礼数,收了也怕欠下人情。 吴夫人见她犹豫,便说:“都是市井的一些小玩意,上不了台面的,送给芍芍,也就图个闲趣喜庆。” 一听是些个小玩意,便想着大抵是些摩罗、九连环、孔明锁之类打发时间的玩具,便不再推脱。 她随着吴夫人入了屋子,推门前一瞧,地上密密麻麻摆着好几个酒坛子。 陆芍侧退一步,生怕不小心碎了酒坛:“夫人,不是说是些小玩意儿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酒坛子呀?” 吴夫人也不急着去掀酒布,只是说:“听闻掌印喜好美酒,正巧府里有着几坛金盘露,便想借芍芍之手,赠予掌印。” 靳濯元喜好美酒? 从来没听说过。 陆芍入府至今,从未见过厂督饮酒,更遑论是“喜爱”两字。她笑着说道:“厂督从来不喝酒的。这么些好酒,就算带回去,也是牛嚼牡丹,尽被糟蹋了。” 吴夫人只以为她拒绝自己的贿银,一时间也不想同她弯绕,直接将话敞开来讲。 “不瞒芍芍,掌印前几日在宫里拿了人,这人正是我的兄长吴友轩。我自知兄长秉性,他自小到大,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哪里做得出贪没银两的事来。依我说,他定是受了奸言佞语的蛊惑,给人当枪使了。” 她边说边掖眼泪,顺道还通过拭泪的间隙,挪眼打量陆芍的神色。 陆芍有些惊讶,这人是厂督拿的,吴夫人却向她申诉冤屈。 难不成在外人眼里,她还有令东厂提督放人的本事? 陆芍笑着摇头道:“夫人高看我了,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吴大人若有冤屈,理应找三法司来断,我一不知其中缘由的妇道人家,如何帮得上夫人的忙?” 吴夫人料到她会这般说,她收起帕子,缓缓蹲下身去。 坛口的麻绳一圈圈绕开,解开一瞧,里面装满了足量的白银。 这么多酒坛子,里边装得竟都是白花花的银两。 陆芍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甚至不敢正眼去瞧。 她来时对此事并不知情,吴夫人这么一说,才猜出今日的饺子宴恐怕另有明目。 吴夫人拉住她的手,眼神期期艾艾,活像是攥住了救人性命的神仙。倘若陆芍见死不救,反倒还成了她的过错。 “我也知道今日贸然同你说这些有点失态,可我父母早亡,尝过人情冷暖,是同兄长相互扶持才走到今日。兄长如父,我不求他能无罪获释,只盼他能从诏狱里提出来,转去普通的牢房,那我这个当妹妹的,也算是尽了一份心了。” 吴夫人同陆芍不过泛泛之交,她心里门清,直言求情的话,就算磨破嘴皮子,陆芍也未必肯帮她这个忙。 可她却是摸清了一点。 陆芍来汴州后,也是备尝冷暖,从那等苦日子过来的人,最能与境遇相同的人共情。 吴氏一顿交浅言深,说了好些早年间的凄苦经历,只希望她能感同身受,对自己有几分动容。 换个牢房罢了,听起来倒是不难。见吴夫人一幅手足情深,泫然欲泣的模样,陆芍想起自己的身世,确实有那么几分心软。 可厂督说过的话犹如在耳。 “向我求饶的人这么多,也不见得咱家饶过他们。” 甫一想起他那晚上折腾人的手笔,陆芍的手悄然背在臋后,羞人的酥颤爬满全身。 “即便...即便我同厂督说了,也不见得厂督能应下来。” 吴夫人抓住这句话,掖泪的手一顿:“只要夫人肯求情,替我那不争气的兄长说上几句好话,成与不成,都是他应有的命数。” 她知道靳濯元从来不卖人情,也知道陆芍大概人微言轻,可事情发展到这个态势,眼下能同靳濯元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陆芍了。 到底是他枕边人,枕边人说话,肯定比外人管用。 * 回府的马车上,陆芍歪着脑袋靠着车壁,若有所思地想着吴夫人的话。 她实在不愿趟这趟浑水,可是吴氏金嘴银牙,三言两语就将她说得晕头转向。末了还是应承下来,答应在厂督跟前提上一嘴。 到提督府时天色尚早,靳濯元尚未从大内回来。 陆芍解了斗篷,坐在暖炕上驱走一身寒意。待身子暖和了,便又换下吴氏赠她的外衣:“云竹,改明儿去趟织锦阁,给吴夫人做身衣裳送去。” 她左思右想,还是不愿欠她人情。 云竹抱着那身上袄,有些犯难:“夫人,没有量体裁衣,万一做得不合身...” 陆芍趿着绣花鞋,踱步到案前,提笔写了几个字。字条交在云竹手里,这才发现这是伯爵夫人大致的身量。 云竹张着嘴,讶异地瞧着:“夫人如何知晓的?” 正巧流夏将她屋内的那匣画册搬来,她见怪不怪地替陆芍回道:“我们夫人先前靠这个吃饭的,这么多年下来,自然有个估量身形的本事。” 云竹本来就很喜欢这个娇俏的小主子,当下听闻她有一技之长得以傍身,更是一脸倾佩。 她抱着袄子退出屋子,出主院时连带腰板都直了起来。 陆芍不以为意地搁下狼毫,狼毫笔下是她先前置换的银托子。她捻起冰冷的银托子,对着明瓦窗透出的阳光一照,心里愈发疑惑。 春晴姑姑说,这不是用来摆设的。 她喃喃自语道:“可是...这玩意儿除了搁笔,还能有其他甚么用处呢?” 流夏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书匣子,接过陆芍手里的银托子,端详了一会儿。 这玩意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她才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姑娘,画册子里好像有这玩意,唤作甚么银托子的...” 陆芍托她去买画册时,她出于好奇,私下里翻过几页,正巧她翻的那页,确实画着这么个类似的玩意。 记忆中的图像愈来愈清晰,流夏逐渐记起银托子的用处,整张脸都烧得火热。 陆芍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流夏摇了摇头,从书匣里取出画册子,一应交在陆芍手里:“夫人,画册你且看着。我记起那身泼脏了的衣裳还落在马车上忘拿了。这就去取来,着婆子洗了去。” 陆芍讷讷地点点头,垂眼瞧着手里的一摞画册子。
第28章 里头的花样哪有他的多…… 屋内烧着银骨碳,不远处的桌案上摆着只顶花丝点翠香炉。 香炉里燃着雪中春信,给暖和的屋子凭添了几分旖旎。 陆芍面若芙蕖,她盯着被自己猛地丢在地面的画册,一时间觉得浑身都被烧得滚烫。 她捂着自己发烫的小脸,趿鞋下榻,一股脑地推开了屋内所有的明瓦窗。 及至凉风灌入,才堪能稳住心神。 那本避火图静静地躺在地面,被风一吹,翻卷了几页,停在一幅不堪入眼的图画上。 这画册子上尽是衣不蔽-体的男女,二人紧紧贴在一起,或在床帏,或在庭院,脸上尽是快活舒爽的神色。 陆芍生怕被人瞧见,快速捡起来,双手圈抱着,捂在胸前。 她要的画册子,故事里配着插图,看起来不会枯燥乏味。 可流夏给她的,却全是男女之间床笫的缱绻。 也不知流夏怎么想的!简直羞怯死人! 她总不能拿着这本画册子,在床榻上给厂督讲男女情-事! 陆芍拿着画册扇风,扇了好一会儿,心中娇羞的情绪才缓缓压制下去。 她掂量着手里的画册子,好奇心逐渐攀升。 屋里头没人,私下翻阅一会儿,应当也不会教人瞧去。她摆正身后的引枕,捧着画册子重新翻阅起来。 看到后来愈来愈羞,却也愈发欲罢不能。 画册子里画着银托子的用处,她面红耳热地盯着手里的银托子,不禁怀疑画册所言真假。 这小小的玩意,竟能有这么大的兴致? 摸清银托子的用处,她又望向博古架。 思忖了好半晌,脑中突然炸裂响雷,若擂鼓声响,一下子激得她从烧炕的榻上跳下来。 怪不得春晴姑姑一再提起这箱子贺礼,她原以为是做摆设用的,现在看了画册子,方知它们大致的用处。 陆芍从柜子里搬出太后娘娘送的礼,这箱礼她只瞧了一半,余下一半是些甚么玩意儿,她还不甚清楚。 指尖慌乱地拨动锁扣,掀开一看,箱底叠放了几身衣裳,拎出来一瞧,当真稀奇极了! 有挂着银色小铃铛的心衣,轻轻一晃,不仅寒侵脊背,还能发出催人心肝的声响。 亦有薄如蝉翼的裈裤,轻轻一扯,就能撕裂出一道缝隙。 更甚者,裈裤中间只裁剪了细细一根绳条。 陆芍比对着册上女子所穿的衣物,心里的猜测一一得到应证。 她扭头盯着那列玉质的玩意,一想到自己蠢笨的行为,脚趾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博古架的位置并不显眼,玉势在那儿摆了好几日,但凡生眼的都该瞧见了,厂督这样目光敏锐的人,很难不发现。 陆芍提着裙摆,飞快地起身,行至博古架前,踮脚去够。 玉质的东西捧在怀里,挤在一堆,蹭着她的娇嫩的肌肤。 陆芍正要把这些羞人的东西往箱子里头装,屋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一抹张扬浓烈的红撞入眼帘。 陆芍吓了一跳,怀里捧着的东西咕噜滑落下来,闷声砸在绒毯上。 她眼疾手快地去捞,末了只抓住一枚。 这场面落在靳濯元眼里,大抵就是,小姑娘未着外衣,跪坐在地面上。 臂弯处搭着件心衣,一手握着玉石,一手抓着图册子。 靳濯元抬脚入屋,好看的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儿:“你在做甚么?” 陆芍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杏圆的眸子无辜极了。 她很快丢掉手里的东西,背过身,将东西胡乱塞进木匣子里,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只是在清点太后娘娘送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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