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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宦冲喜后

时间:2023-11-29 03:10:07  状态:完结  作者:唐沅

  “不是让你守着陆芍,来这儿做甚么?”

  福来附耳同他说了几句话,只在听着‘高热’二字后, 顾不上外头下了多大的雪,织金坐蟒的曳撒如雪地红莲,黑色皂靴惹眼地扎入堆积起来的雪地中。

  福来拾起地面的油伞,快步跟上。

  然他并未往宫外走,而是神色焦急地走入了乾清宫。

  甫一入殿,便抬手抓了太医署的太医,不由分说地将人丢给福来:“将人都带去提督府。”

  福来嗳了声,不及给他撑伞,便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太医满目惶恐,又被飞卷进来的风雪迷眼,只好以衣袖遮脸,战战兢兢地看向面色稍缓的福来。

  福来也叹了声气,躬身比了‘请’的手势:“劳烦各位大人。”

  *

  靳濯元冒雪回府时,云竹已将马行街上最好的女医馆请了过来。女医馆正切切诊脉,听见有人推门而入,伸手比了噤声的动作。

  他只好止住步子,面色阴沉地候在一旁,一双眼跃过围圈在榻前的一拨人,紧紧盯着露出半截皓腕的纤手。

  屋内烧着银骨炭,热气扑上湿冷的外衣,消融衣裳上的残雪,坠着绸缎,湿哒哒地滴着水。

  直至医官收起脉诊,他才走上前,神色焦急地问道:“如何了?”

  “单是高热的话,应当是近几日来葵水,身子乏弱,遭不住着骤凉的天气,才染上了风寒。这些都是好治的。但我方才诊着,却发现小娘子脉象沉细,血气不畅,她平日可有心慌气短,肢倦乏力的时候?”

  靳濯元从未听她提起身子有恙,本想摇头。却又想到,医官之所以这般问,大抵陆芍身上确实带有这样的病症,便转头问流夏道:“夫人平日可有心慌气短?”

  流夏还想着陈姨娘的话,反应有些迟钝,直至靳濯元冷声重问了一回,她才愣愣摇头:“没有,从未听夫人提过...”

  言罢,似是记起甚么,生怕漏诊,立时补充道:“方才的时候,有过一回。”

  女医馆点点头,行至桌案前,提笔写方子:“先前没有类似病症便不是打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兴许只是这几日郁结在心,滞气于胸,才偶尔出现这样的状况。搀上几味疏通气血的药,好生将养的,并不成问题。”

  靳濯元点点头,一面着人给女医官丰厚的诊金送出府去,一面收好药方,快步走至架子床前。

  他浑身盘旋着寒意,怕寒意侵身,不敢同她靠得太近,只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盯着她那张红热汗涔的小脸。

  手里的药方皱成一团,尚未干涸的墨渍,晕染糅杂在一块儿,差些不辨药名斤两。

  流夏想要接过,却听靳濯元冷言问道:“今日府上来了甚么人?”

  早在陆芍烧得不省人事前,就一再嘱咐流夏将送陈姨娘平安送回国公府去。她知道凡是登府拜访的,都一一载录于册,厂督问起,底下的人自然照实回禀。

  陆芍也无意隐瞒。

  可陈姨娘从未同厂督打过照面,倘或当面碰着,只怕心里畏惧招架不住,反而说些不该说的话,触怒于他。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回府中,静待消息。

  流夏明白陆芍的心思,如实回道:“陈姨娘来过一趟。”

  靳濯元先是愣了一瞬,厘清陈姨娘同陆淑、廖淮之间的关系,倒也不再觉得奇怪。

  流夏这般直言坦诚,靳濯元不疑有他,只以为陈姨娘是想凭着陆芍这层关系,替廖淮周旋求情,他冷嗤了一声,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多时,院内响起几针脚步声,隔着明瓦窗,只见几人身着青色或绿色官服,这里头包括院使、院判,还有两位医术了得的御医,皆是提着药匣步履匆匆地往院子里走。

  为首的院使走出一身细汗,入了屋内,站在屏风后,朝靳濯元拱手:“掌印,是哪位贵人身子有恙?”

  靳濯元召得这样急促,甚至不顾礼法,直接从乾清宫提人,那这躺在榻上的,要么身份矜贵,要么病情危重,他以为二者当是占了其中一件。

  却听靳濯元语气凝重地说道:“咱家夫人染了风寒,劳郑院使和各位大人瞧瞧。”

  “风...风寒?”

  郑院使擦汗的手一顿,虚摸着自己的耳廓,以为自己听左了。

  火急火燎地抢了圣上身侧的御医,竟是以公谋私,给自家的夫人瞧病来了。

  且榻上那位,不过是感染风寒,马行街上随手逮个医官,都能开出好几个方子,何必兴师动众地将他们四人连拖带拉地从大内弄出来。

  跟在身后的三人皆是面面相觑,‘荒唐’二字堵在喉间,想骂又不敢骂。

  可是都听闻,靳濯元的冲喜小娘子脾气软,每日被靳濯元磋磨着,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可怜得紧。

  上回有朝臣来府里讨主意,亲眼瞧见他的小对食天未亮便端着朝食候在院外。寒冬腊月的天儿,光是站上一会儿都要冷得双股打颤,她手上还端着重物,身上也无御寒的暖炉,就愣是这般生生站着,没有他的指示,楚楚可怜地吹着冷风一动也不敢动。

  郑院使听了之后,一阵唏嘘。便开始猜想着,小对食卧病在榻,兴许正是被靳濯元折磨出来的。

  “对,风寒。郑院使过来瞧瞧,咱家瞧她面色红热,眉头紧拢,似乎不太舒服。”

  郑院使应是,覆上素帕,隔纱诊脉。

  他诊完,靳濯元仍是放心不下,依次唤来余下三个太医,四人分隔开来,像是科考答卷一般,一人交了一份药方。

  靳濯元懂些医术,细致去对药方上的几味药,确定陆芍当真只是染了风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将郑院使的方子交予流夏,嘱她抓药去熬,自己则在这个间隙,去了趟湢室,确认身上不再沾有寒气,才敢坐在床榻的边缘,覆在陆芍冰冷的手背,将身上极少的热气渡给她。

  陆芍拢着眉心,一双手紧紧握着身下被褥,时不时嗫嚅双唇:“难受...”

  他一瞧见陆芍那双因难捱而绷直泛白的指节,一颗心心紧紧揪在一块儿。明知高热就是这般难受,还不断厉声质问跪在地面的太医。

  “高热总有这么一个过程,待喝了药,便会好些。”

  郑院使抬眸,偷偷去觑靳濯元的神色,不过一瞥,竟从他眼底瞧出几分焦急。

  他怔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跪得久了,血气不佳,昏了眼。

  直至他亲眼瞧见靳濯元从流夏手中端过药碗,将榻上的人儿揽在怀中。

  平日里提刀嗜血的手,眼下正托着一碗滚烫的汤药,耐着性子拨动汤匙,舀起一勺后,鼓着嘴,认真地吹着碗里的热气。

  众人似是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差异之余,皆敛声屏气地盯着那双喂药的手。

  陆芍怕苦,在病中尤是,且烧成这幅模样,思绪混沌,原生的小气性悉数涌了上来。

  苦涩的汤药才沾上双唇,她便撇过脑袋,不愿去喝。

  靳濯元并未恼怒,甚至好声好气地同她说道:“药虽苦了些,喝了身子才会大好。”

  汤药送至唇边,生怕自己的话说服不了她,还强调道:“这都是芍芍同咱家说的,不是吗?”

  陆芍伸手推了推,还是不喝。

  同一个烧得稀里糊涂的人讲道理,显然是起不了甚么效用的。

  她拉着靳濯元的衣袖,倚在他的胸口嘤嘤咛咛地哼哧了半晌,以示自己浑身都不舒坦。

  靳濯元被她素手一推,手里的药碗差些掀翻。他手腕隐隐发抖,护金玉一般,牢牢捧住手里的药碗,生怕被陆芍掀翻后,炉子里煎的药汤不够,又要等上半个时辰。

  “你乖些。”

  他沉了语气,想借此吓唬陆芍。

  陆芍没被他吓着,却不知是想起甚么,突然溢出泪来。一面推开靳濯元,一面去蹬身上的被子。

  动静之大,原先埋首听热闹的太医,齐齐抻起脖子。

  汤匙‘叮’地一声,叩在碗沿,他将那碗药重重地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双手抵着她的肩,掰过身子:“陆芍,你喝不喝?”


第62章 厂督给你买蜜甜蜜甜的饴……

  太医跪在地面, 按捺不住好奇,一壁抬手拭汗,一壁不忘隔着衣袖偷觑几眼。

  比起靳濯元近几年来的恶名, 方才耐着性子劝陆芍喝药的模样显然比平日更可怖。

  人们对认知之外的东西都隐隐觉得慌乱不安,直至瞧见靳濯元动怒,郑院使心里才找回些奇怪的熟悉感。

  他们暗暗感慨陆芍生来运道不好,汴州那么多贵女,怎么偏偏便挑中了她。跟了靳濯元这样的人, 成日战战兢兢行事, 哪里还有甚么安适的日子。

  就算日后侥幸存活下来, 谁又能保证不沾些疯病,放眼诏狱里头的那些人,被折磨成失常扭曲的样子, 也是常有的事。

  然而他们也只敢将那一星半点的同情埋在心底, 不敢宣之于口,唯恐榻上的人将心底的那股无名怒火烧连至自己身上。

  搁在香几上的汤药左右晃了几瞬, 等不到陆芍答复, 他又伸手端起, 闷声喝了一口, 而后抬起陆芍的下巴, 将自己的双唇贴了过去。

  她不似当时病中的自己,乖乖躺在榻上,任由人渡药。烧得嫣红的唇上只要沾了涩苦的药汤,她便死咬着齿关,说甚么也不肯张嘴。

  被靳濯元压迫得急了,还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褐色药汁自二人唇角溢开,滴在他才换好的素净的衣襟上。

  流夏吓了一跳, 忙跪在地上:“掌印,不妨教奴婢试试。”

  靳濯元并未搭理她,只是以舌尖舔舐着陆芍咬过的痕迹,细咂着慢涌出来的血腥味儿。

  “这是偏要同咱家对着干?”

  陆芍的唇上同样染了一抹赤色,他紧盯着那抹鲜丽,眼底划过一抹贪嗜和激奋。手掌的力道不知不觉地加重,掐着她的下颌,落下几道刺目的指痕。

  大抵是被掐疼了,她终于伸手去扒靳濯元的手腕。

  “疼...又苦又疼。”

  因着高热的缘故,陆芍双眼酸涩,重重地压着,近乎掀不开眼,她恹恹地垂着脑袋,眼底早就笼起雾气,迷蒙成一片。

  靳濯元仍是捏着她的下颌,语气凶狠:“知道疼便喝药。”

  手腕的劲儿却早已将松了大半,他慢慢地摊平掌心,小心翼翼地托着陆芍垂耷的脑袋。

  突然,掌中传来细密的温热,抬起一瞧,她卷翘的睫毛上沾着晶莹,而后愈聚愈多,一颗颗滚落下来。

  “你哭甚么?”

  闻声,陆芍哭得更凶,好似被人一问,所有的委屈都一拥而上。

  她不是被靳濯元凶怕了,只是病中容易多愁善感,时不时便能记起一些懊丧低落的事,尤其是陈姨娘的话,断断续续萦绕在耳边,甫一想起阿娘是为人构陷才病死他乡,陆芍的心口就如刀割一般的疼。

  靳濯元最受不住她掉眼泪,她一哭,素日里再冷静自持的人,心里都要起些波澜。他后知后觉自己将话说重了,顿时有些懊恼,后悔自己不该同病中的人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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