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身上还有其他的伤,比如,可致行动迟缓的内伤。 “你是说,当初算计雪阳的,还有怀义山庄?” 难怪宋雪阳一死,菁华剑派就和怀义山庄联姻,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联系! 云深点头:“很有可能,你可以多多留意。” 她只觉得内心如焚,好不容易才能抑制住喷薄而出的杀意,和云深匆匆作别,朝屋中走去。 云深静静地站在原地,隔着一丛蔷薇花枝,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宋雪心推门而入,走到正在诊脉的萧逐夜身边,在他身后的床沿坐下。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他也什么都没问,偏过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云深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那种朗朗清光也随之收敛,目光有些幽深。他悠长地叹了一声。 “她如今过得还不错,身边也有良人相伴,你该放心了吧?” 他不知在和谁说话,也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腰畔小铜灯的幽幽火光轻轻闪了几闪。 “你说萧逐夜别有用心?”他摸了摸下巴,“我倒觉得未必……有时候人心可以连自己都欺骗,眼神却骗不了人。” “你是兄长,当然觉得别人都配不上她。她如今是宗主,凡事自有主张,你以为她还是十六岁的小姑娘?” “其实呢,我还挺喜欢雪心的,如果她愿意嫁给我,那当然最好咯,可惜她不喜欢我呀,非要强娶豪夺,那也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对吧?” “放心,我答应过你会帮她,就一定会尽力。你答应我的事,也要做到啊。” 他站在花下,嘴唇翕动,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自言自语,直到铜灯中的光晕不再闪烁,这才展颜一笑,大步朝屋子里走去。 胡缜的伤,伤及筋骨,时间又拖得久了,即便是萧逐夜也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如初,骨头可以接续,筋络却无法连合。将来他就算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吃饭走路,却再也无法习武,更不能拿起他最喜欢的剑。 这样的打击,对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来说是毁灭性的。尤其毁灭他的,还是他向来最敬爱崇拜的“父亲”。 这两天,萧逐夜每天都会到定光院替胡缜疗伤,顺便带上樊素玉和萧茵茵。胡缜手脚的伤虽重,毕竟已经不致命,但心伤却可大可小,若是无法疏导,小小年纪只怕是会思虑成狂。樊素玉精通香道,有独门秘方助他舒缓心中郁结,对伤情亦有帮助。 至于萧茵茵,只因她待在北剑宗的破山院十分无聊。她和胡缜年纪相仿,又十分善解人意,胡缜也只有在听她说话的时候,眼底才会有一丝难得的光亮。 七羽见到萧逐夜第一眼便惊为天人,仰慕之心油然而生,但很快就发现,他和自己最亲爱的宗主之间,有种难以言说千回百转的气氛。她思来想去了一晚上,决定慧剑斩情丝,男人都是浮云,宗主才是最重要的人。 “我好难过喔,聂小五!”她蹲在演武场边和聂五诉苦,“我虽然倾慕萧谷主,可又不能破坏宗主的幸福。哎,难道我的情路注定坎坷?” 聂五的回应,是一剑削断了她的发簪,看着她披头散发气得跳脚的模样,冷冷道:“先回去照照镜子再说吧。” 和七羽相比,聂五对萧逐夜的态度可谓十分冷淡。他将宋雪心受伤的责任全都归咎于萧逐夜,因此这些天只要萧逐夜一来,他就拉着宋雪心去演武场练剑,轻易不让她脱身。 此外,还有一件让宋雪心十分意外的事——在她入住定光院的第二天,北剑宗宗主宋连霆便登门拜访。 七年前北剑宗不战而胜,承影山包括山中禁地“剑渊”都由北剑宗接管。宋雪心远来是客,理应是她先去破山院,她稍微犯了犯懒,居然就被宋连霆抢先了。 宋连霆虽然比宋雪心长一辈,两人年纪却相差不大。他生着一张五官细致的圆脸,大概是为了看起来成熟一些,下巴和上唇蓄了短须,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束入冠中,青金二色交织的冠服穿在身上,颇显沉稳内敛。 与他一同前来的是他的独子宋雪辰。宋雪辰刚满十二岁,却已有名门子弟的风范,腰板挺得笔直,俊秀文雅,礼数周全。 反观刚刚起床没多久的宋雪心,长发草草地绑起,因为接着要去演武场,因此穿了身短打,外面披了件半旧的家常外袍,不要说脂粉,估计连脸都没洗。 宋连霆尚能不露声色,宋雪辰却有些绷不住,目光满是惊诧好奇,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敢不修边幅就出门见客的女人,这位远房堂姐仗着长得好看就这么任性,很难想象她居然是一位与父亲齐名的宗主。 他正低头寻思是不是因为南剑宗的门风如此,袖子突然一紧,低头一看,一个水灵灵白嫩嫩的小姑娘正站在他身边。 “小哥哥你好。”小姑娘朝他露齿一笑,“大人们忙着呢,我们一起玩吧!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起来嘴角有两个笑涡,分外可爱,宋雪辰不由自主便应道:“宋雪辰。” “我叫萧茵茵。”她说话的时候也是笑吟吟的,牵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和我雪心姑姑的名字差不多呢……” 宋雪辰不知不觉地被她拉着走了几步,这才想到回转身来同父亲报备,得到允许后,抬眼瞧见萧茵茵正朝他做鬼脸,忍不住展颜笑起来。 他年纪虽小,这一笑却颇有几分倾倒众生的风姿,再年长几岁,想必又是一个让姑娘们争相求嫁的少年郎。 宋雪心身后的七羽看得十分忧伤,默默地揪住了身边聂五的衣角:“茵茵真不愧是萧谷主的女儿,这么小就会与好看的小哥哥搭讪。聂小五,我觉得我真的嫁不出去了,我连茵茵都比不上,嘤嘤嘤嘤嘤……” 聂五视若无睹地往旁边跨了一步,离她更远了一些。 承影比剑的前一夜,山上下起了雨,定光院里种了松竹和芭蕉,山风起处,雨声阵阵。 晚饭后,宋雪心见雨并没有停的迹象,便自檐下取了伞,朝北剑宗所在的破山院而去。 从定光院到破山院隔着一座试剑台,她独自一人,脚程极快。到了破山院,和门前守卫通报了身份,便直接前往紫离的住处。 倾城谷诸人住的是一个单独的院落,但花墨予和凌天涯行踪飘忽,一直没有露面,萧逐夜和樊素玉、萧茵茵又几乎天天都在定光院,因此偌大的院落里,只有紫离一人常住着。 她尚在檐下收伞,屋门便从里头打开了,紫离娇媚的笑颜出现在门后,朝她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茵茵今天和宋小少爷玩了一下午,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咱们轻轻说话。” 宋雪心点头,随她进屋。 樊素玉正坐在桌前替萧茵茵缝新衣,侧脸沉静温婉,见是宋雪心,便抬头微微一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词,“宜室宜家”。 “宋宗主这么晚了还过来,为何不直接去找萧师兄?”紫离心直口快,伸手指了指对面,笑得十分甜美暧昧,“师兄一个人住着,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宋雪心却摇头道:“我是来找你的。” 紫离好奇道:“找我?” 宋雪心看向床前的梳妆台。紫离擅舞,姿容艳丽,妆台上放满了胭脂、蔻丹、眉黛、花钿等物。 她点头道:“找紫离姑娘借胭脂。” 紫离愣了愣:“谁用?” “我。”她径直走到妆台边,却半晌没有听到紫离作答,转过头来,见紫离正惊讶地看着她,就连樊素玉也是满眼疑问。 她不禁失笑:“怎么?我不能用吗?”说着随手捻起一片胭脂,在唇间轻轻一抿,又对着铜镜,用尾指细细地匀开,道,“好看吗?” 薄红敷于唇上,让她原本就明艳的容颜更添韵致,紫离这才回过神来,道:“我以为你……”却又骤然打住,笑道,“美得很,我看着都要嫉妒了。” “莫非你们都以为我粗糙如莽汉,从不梳妆?”宋雪心摇头笑叹,“我年少时曾在晴岚书院拜过师,习过淑女之道,梳妆一课的成绩,倒也还过得去。只是这些年忙着练剑,又不出门,手艺恐怕有些生疏了。”说着,戏谑道,“无论如何,明日也是我生平大事,哪怕我的剑术比不上北剑宗宗主,但我总可以比他美一些,是不是?” 紫离笑得更欢了,一边走过来替她挑选妆面,一边道:“南北剑宗比了上百年的剑,剑道却只有更强,没有最强。不过若要论这百年来试剑台上最美的人,只怕非你莫属。” 宋雪心垂眸而笑,是不是最美,她其实并不在意。她向来很认同自己的身份,虽与男人角逐,却不必把自己也当作男人。利剑为心,妆容为甲,身为女子,以最美好的姿态站上试剑台,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见紫离正忙,宋雪心犹豫片刻,朝樊素玉道:“听闻樊姑娘极擅香道,可有办法让人在短时间内感觉不到疼痛?” 樊素心手中针线一顿,抬头看她:“宋宗主意欲何为?” 宋雪心也不隐瞒,撩起裙摆,露出腿上的伤口:“这次在鹿鸣城意外遇敌,受了一些伤,至今未愈,对明日比剑或有影响。” 樊素玉低头查看她的伤口,就连紫离也凑了过来,啧啧道:“这处理的手法,一看就是掌门师兄亲自动手的,难怪十来天就能恢复成这样。” 樊素玉点头,却又皱眉道:“虽然萧师兄处理得很完美,但伤口的恢复本就需要时间,宋姑娘这道伤深可及骨,想必筋骨亦有损伤,没有三五个月是无法痊愈的。虽然确实有香药可麻痹体肤,弱化痛感,但强行运气动武,只怕有后患。” 宋雪心也早料到她会这样说,道:“明日一战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即便最后是输,也还是想尽力一试,请樊姑娘一定要帮我。” 她语声平静,目光却极其坚定。 樊素玉知道,即使她这次不帮宋雪心,宋雪心也会忍痛上场,绝不会顾念是否会因此留下后患。她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来。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萧师兄施针,封住伤口周围穴道,三个时辰之内,都可保你无知无觉,你为何不去找他,反倒来找我?” 宋雪心却只是抿唇不语。 “你试过,但他不同意?”樊素玉心思剔透,一猜即中,不由得莞尔,“他心疼你,不许你糟践自己,你便来找我,叫我做这个罪人。将来萧师兄怪罪下来,我可要怎么承担?” 宋雪心挑了挑眉,淡淡道:“樊姑娘不必多虑,如果你怕萧逐夜,不帮我也没有关系,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也一定不会让他为难你。” 紫离顿时拍手哈哈大笑:“樊姐姐,宋宗主这是激你呢!你要是不答应,岂不是承认你怕掌门师兄?哎哟哟,我可一定要搬弄是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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