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谷主,我自然怕他的。”樊素玉浅浅一笑,转身走进另一个房间,不一会儿,手中拿着一只琉璃盒回来,放在宋雪心面前。 “这是南疆天雨曼陀罗花提炼而得的香膏,涂在伤口上,可缓解疼痛,切记不可服食,也不能长时间嗅闻,会产生幻觉。”樊素玉细细叮咛,“宋宗主,同为女子,我懂你‘有所为’之心。对你来说,此战或许比任何事都重要,但你也要记得,对有些人来说,你能平安活着,也比任何事都重要。所以,千万保重自己!” 宋雪心小心地收起琉璃盒,笑道:“为了你这句话,我也会保重的。” 正好紫离也挑好了胭脂眉黛,宋雪心便与二人道谢告辞。 山间的雨小了些,她撑开纸伞,沿着台阶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 不远处,萧逐夜的屋子里亮着灯,暖黄灯光映上窗纸,在细雨中晕开。她不自觉地朝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听到细细语声透过雨帘传来。 她飞快地收伞,下意识地躲在廊柱后面。 细雨中,有两人共撑着一把伞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人正是萧逐夜。与他同行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四肢纤细,穿一袭水绿衣裙,行路之间分外袅娜。 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萧逐夜温和的声音:“林小姐请留步,我已经到了。” 那位林小姐抬起头,隔了那么远,宋雪心都能感觉到她眼底溢满倾慕,柔和得快要滴出水来。 “萧谷主,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等我回到天罗刀……” 天罗刀?对了,这位林小姐,多半是在益州和欧阳兰争风吃醋的天罗刀大小姐林柔。 一瞬间有如醍醐灌顶,她突然清醒过来——林柔是随着胡晶晶来的,所以说,胡家父子也来了! 她已然无心再看,也无心再听。 不行!不要再往前走了——此后岁月,他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不该,也不能属于她。他的存在会让她的心变得柔软而多情,然而此时的她,不需要这些。 她静静地站了片刻,转身离去。 宋雪心沿着潮湿的青石路朝门口走去,这里和定光院的冷清截然相反,虽然是雨夜,往来之人依然很多,认出她的也有不少。 她不想多惹是非,便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本以为顺着方向总能找到出口,谁知走着走着,路的尽头竟然是一片扶苏花木,再无岔道。 她正打算原路退回,耳边突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男子的低笑声,夹杂着女子细细的喘息和呢喃,断续模糊。 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立即便明白了,急忙退了两步,转身要走。 脚步声惊动了花丛中的人,声音戛然而止,一道疾风自背后袭来。她皱了皱眉,脚下轻轻滑开三尺,手中依然稳稳撑着纸伞,连姿势都没有变。 “宋雪心?”沙哑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自身后响起,随即转为低柔的笑意,“你……是来找我的吗?” 宋雪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翳。 她一直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事实上,白门早就来了承影山,他也的确没有来找过她。 眼下骤然相逢,初时的惊愕之后,她很快平静下来,垂下眼睫,避开白翳蓦然炽热的目光,更对躲在他身后那个衣衫不整、双颊通红的粉衣少女视若无睹。 “抱歉,打扰了。” 说罢,她匆匆错身而去。 白翳却显然不想放过她,他伸手一把握住纸伞的伞柄,迫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这才轻声重复道:“宋雪心,你是来找我的吗?我可以解释。” 解释?宋雪心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已经认出那个粉衣少女正是之前鹿鸣城遇到的长恨岛弟子灵芷。可那又如何?她对他的风流韵事并不关心,她不需要他的解释,需要解释的,应该是这位姑娘的未婚夫才对。 她平静地看着他,鬓发被打湿了,领口微敞,脖颈和衣领上都沾了几点胭脂,即使衣冠不整,却无损俊美容貌,甚至因为淋了雨,更添撩人的魅惑。 她轻轻吐了口气:“白门主不必同我解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请放心。” “宋雪心,你到底是不是来找我的?”他对她的退让置若罔闻,只是不断追问。 “不是,我只是偶然路过。”宋雪心不欲再多说,想要抽回纸伞,“就此别过,再会。”然而一再使力,伞却纹丝不动。 她望了望细密的雨丝,干脆松了手,直接走进了雨帘中。 白翳握着伞,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瞬,正想追上去,一直躲在他身后的灵芷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别……不要去!”她的声音哀切柔婉,目光盈盈动人。她才刚刚与这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子耳鬓厮磨,他怎么可以转头就为了别人抛下她? 可白翳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反手并指,切在她的后颈上。灵芷还没回过神来,便身子一软,滑倒在地。 宋雪心停下脚步,望着少女侧卧在雨地中的身子,即使早知道白翳本性凉薄,还是忍不住有些愠怒:“白翳,别太过分了。” “过分?你对我就不过分吗?”他牢牢盯住她,“我早就说过,只要你愿意嫁给我,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我都可以不理会。可你既然不肯接受,又何必管我如何对待别人?难道——”他的语气骤然一变,“你其实很在意?” 极其缠绵魅惑的音色,让宋雪心心头一震,目光不经意间被他捉住,仿佛瞬间被锁进一张网,四面八方都挣不开,恍恍惚惚中,只能看到那对深黑瞳孔中的一点幽蓝光芒,仿佛是他耳畔银环蛇眼中的宝石。 她暗道不好。这种奇特的感觉以前也有过,是在七年前的晴岚书院。 曾经,她也怀疑过这是传说中的西域摄魂术。此术和南疆巫蛊术、滇西控尸术合称“三大诡术”,据说可在瞬间摄人心魄。但她还没来得及去打探核实,便遭遇家变,此后更是心无旁骛地习剑,虽然对白翳一直有所防范,却没有再追究此事。 而此时此刻,仿若七年前的情景再现,她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抬手,指尖如冰冷蛇芯滑过皮肤,最后停在胭脂染红的嘴唇上。 “我本来已经对你失去耐心了,可是现在,好像又有些不忍心……”他摩挲着她的唇瓣,“明日承影之约十分凶险,你不该去。不如现在就跟我走吧。” 她对他的碰触极度反感,却又不能反抗,目光再凶也伤不了人,只会让他更加张狂。 七年里,他擅用圆融和善来伪装自己,终登高位,一呼百应,可本质上却依旧是晴岚书院那个性情乖戾、极度自负又极度自卑的不速之客。 他低声笑道:“要赌一赌吗,宋雪心,赌你最后是会离不开我,还是被我毁掉……”说着弯下腰,手臂横过她的腰身,想将她抱起。 突然间,宋雪心后腰处传来一阵刺骨之痛,手脚的感觉瞬间归位。她想都没想便屈膝撞向白翳胸口,白翳的应变也极快,左手格开她的攻势,右手从腰带中抽出一把软剑,迎风而直,一连三招,格挡住了三道不同方位而来的银光。 银光尽数扎进地下青砖,颤颤巍巍露出大半截,竟是三枚细长的银针,初看并无特别之处,像是医馆大夫们用来刺穴的针。 宋雪心趁势握住红棘,一剑斜刺,抵住白翳后心,冷道:“明日比剑,何为凶险?” 白翳却紧紧盯着不远处慢慢走近的男子,那人沐着细雨夜色而来,却依旧如珠如玉,容色平静温雅,目光似染霜雪。他记得他,在鹿鸣城中,将宋雪心从他面前带走的男人。 “倾城谷,萧逐夜……” 他打探过他的身份,结果让他吃惊。 “倾城谷”这三个字是一根刺,长久地横亘在他心口。从七年前阻挠他得到宋雪心的一念妄开始……不,比那更早,是那一部《清澄丹书》,是他噩梦一般的往昔岁月…… 萧逐夜轻缓的声音将他唤回眼前:“长恨岛的‘媚行术’是不传之秘,白门主既然精通此术,想来和长恨岛极有渊源,不知是叶岛主的什么人?” “你也知道媚行术的秘密,你和长恨岛不熟吗?”白翳不由得冷笑。 不等萧逐夜回答,宋雪心手中剑尖又往前递了半分:“再问一遍,何为凶险?” “你受伤不轻,明日一战多半会输。届时刀剑无眼,轻则破皮见血,重则性命不保,难道这不算凶险?”白翳转回头,冷淡道,“宋雪心,要刺就刺,不刺我可要走了。” 宋雪心拿剑威胁他,本就出于情急,在这到处是人的破山院,她自然不能真的对他怎么样,却又恨他方才轻薄无礼,手腕一转,红棘在他右臂上划过,鲜血顷刻间渗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袖。 白翳轻轻“嘶”了一声,抬手看了看胳膊上的伤,面无表情道:“宋雪心,你真忍心下手。” 宋雪心却冷冷道:“白翳,你我的交情到此为止。下次再有半分逾距,我绝不容情。” 白翳目光暗沉,却不再说话,嘴角笑意冰冷,一闪即逝。他俯身拎起灵芷的衣领,一句道别都没有,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四周雨声细细,只剩下了宋雪心和萧逐夜两个人。 宋雪心缓缓吐了口气,从地下捡起纸伞重新撑开,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逐夜却不答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隔着雨帘有些模糊,不知为何,让她有些心虚。 她不想多待,于是从他身边绕过,顺手将伞塞进他手里,道:“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雨下得太大,你送我回去可好?” 他突然打断她,她尚未回过神来,纸伞已经被他接了过去,随即手上一紧,被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 她其实可以挣脱,却并没有,只是默默地被他拉着,随他穿过人影幢幢的破山院,回到了方才离开的地方。 那是他的屋子。 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此刻也都没有,只是静静地收伞,开门,将她拉进屋里,又随手关上门。 这气氛实在有些怪异,宋雪心忍不住开口道:“萧逐夜,我……” 话没说完,他便一手钩住她的腰,侧过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并不温柔的吻,与他平素温文尔雅的作风很不一样,像是有什么隐忍已久的情绪从四肢百骸中弥散而出。他将她用力地按压在墙上,困囿在身前的方寸之地,唇舌纠缠,蛮横又霸道。 宋雪心有些喘不上气,他吻得凶狠激烈,她却并不讨厌,身子反倒无法控制地一分分软下去。直到最后放弃了所有抵抗,遵从本心,原本推阻在他胸口的手掌也慢慢上滑,沿着他的肩背,绕住后颈,只是轻轻收紧,就将他拉得更近,纠缠更深。 他的激越因她的回应而慢慢平复,动作也渐渐温柔,耐心地吮吸她的唇瓣,浅尝辄止,却又充满了诱惑的意味,胭脂残红在唇间褪尽,手掌控住的腰肢纤细柔韧,因这样的缠绵而微微发抖,他不由自主地搂着她更紧地贴近自己,掌心一片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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