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吞吞地将手里的帕子搁在他的背上,刚搓了一下便顿住。 为何她感觉…… “按你这劲儿得搓到明天。” 清越的声音响在耳畔,这距离太近,元鸢的思绪断开,而谢锦衣不知何时转了个身面对着她。 长臂搭在桶沿,湿漉漉的长发铺在线条分明的手臂。双桃花眼氤氲着潮湿雾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而他身上完完整整地穿着里衣,却因热水浸湿而贴在了身上,一缕一缕的发丝缠绕在他的锁骨。 元鸢这回没有转身也没有脸红,只愣愣地看着他,随即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嗝,手里的帕子跌进水里,她抬手捂住嘴,可打嗝声又冒了起来。 每打一次嗝,她的脸就红上几分。 “我……水凉了,我去让人给你换水。” 她扔下这句话落荒而逃,还险些撞到了门框。 谢锦衣瞧着她的仓皇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将身上湿透的里衣脱下扔到一旁,自个儿捞起水里的帕子擦拭脖颈。 还会打嗝脸红,看来对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浴桶里的人翻了个身,双手搭在桶沿,橘黄色的烛火映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微阖双目,发丝滴下的水珠子渐渐凉了。
第20章 共枕 入夜,虫鸣阵阵,风吹木窗。 烛台上搁置的蜡烛晕开橘黄的微光,拖长的影子投映谢锦衣浅淡的眸光里。他卧在榻上,单手托着书卷,这回没有让元鸢给他念书,也没有吆喝她伺候。 只是不时掀开眼皮往旁边看去。 元鸢端坐在正中的梨花木方桌旁,一手握着绣帕,一手捏着针线。她绣得极为随意,像在打发时间。 谢锦衣松开手指,书卷倾斜搁在膝盖上:“你何时学会绣花了?” 以前她绣花的架势活脱脱像给人做针灸的,绣出来的东西也是惨不忍睹,现在这么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 穿过帕面的针线一顿,元鸢抬眼看向谢锦衣,又极快地收回目光,扯了扯线头:“随便学学的。” 指甲合在细针上,不知是想到什么,元鸢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直到谢锦衣轻嗤:“别十个手指头扎破九个。” 又嘲笑她。 元鸢刚刚的失神一瞬间消散,她绣的是一朵蔷薇花,对着窗台上花瓶里那束绣的。 枝叶分明,花瓣纹理清晰,俨然不是初学刺绣的人能绣出来的。 谢锦衣淡淡地收回目光:“浪费时间。” 元鸢搭在绣帕上的手指收拢,微垂眼睑继续绣花。只是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说过这句话。 其实元鸢以前最讨厌刺绣,老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不动实在无聊,她喜欢去放风筝、捉蛐蛐,或者跟着谢锦衣去郊外跑马。 可阿娘说女孩子总是要学刺绣的,日后出嫁了得给自己绣喜帕,她若是不会,旁的姑娘盖着鸳鸯,她就只能盖只水鸭子。 元鸢吓到了,捏着针线战战兢兢地学了好几日,但是水鸭子还是水鸭子,压根不会因为她学了几日而有什么变化,还因此被谢锦衣笑话她每日在屋里扎小人咒别人。 元鸢气鼓鼓地捶他,还发誓一定要绣个好看的扔他脸上去。 可谢锦衣却说:“绣什么花,浪费时间。” 元鸢也不喜欢这么待在屋里,郁闷地说:“可他们都说女孩子得会绣花,不然以后要被人笑话的。” 谢锦衣弹了弹她的脑门:“笨,以后你跟我在一起,只要我不笑话你,还有谁能笑话你?” 元鸢又心动又犹豫:“可阿娘说以后我得绣喜帕,我不会怎么办?别人绣的是鸳鸯,我到时候就得顶个水鸭子了。” 谢锦衣沉默了一会儿,严肃地说:“大不了你给我衣服上也绣个水鸭子,咱们到时候一起丢人。” 一句话将元鸢逗乐了,捂着肚子笑了许久。 想到这些,元鸢暗自好笑,其实刺绣哪有那么难,怎么那时候的自己怎么都学不会呢? 也许是因为有个人惯坏了她,以至于后来那个人走了,她待在屋里一遍又一遍地绣花、点茶、作画,做她以前最讨厌的事,一次次地重复,重复到最后麻痹自己。 一件事做多了,就成了习惯,而习惯是无所谓喜欢与否的。 就像接受那个人的离开一样。 针尖将要刺出最后一瓣花时,元鸢停了下来,她将绣帕搁回篮子里,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谢锦衣仍在看书,睫毛在鼻梁两侧投下浅浅的阴影,按在眉心的拇指挡住了他的眼睛。 元鸢不自觉蹙眉,挑灯夜读容易伤眼,上次受了伤也是不以为然。 现在怎么一身的坏习惯? 指缝间是元鸢微蹙的眉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卷,谢锦衣别过眼,手指翻开的书页定在半空。 元鸢早已收回目光,拾起剪刀剪去了一截烛芯,身后是轻微的“啪嗒”声,像书册被扔到了架子上,随即是沉稳的脚步声,越过她行至床榻旁。 他今日倒是歇得早。元鸢这么想着,问他:“可是要安置?” 谢锦衣“嗯”了一声,自顾解开外袍,,元鸢起身准备退出去。 “过来。”声音淡淡的却不容拒绝,他又添了一句,“睡觉。” 元鸢没走也没回他,虽说和他也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可这几日他受了伤也未曾与她共枕,如今她倒是有些不习惯。 “你不睡这儿,晚上谁给我端茶倒水?”谢锦衣一句话让她全然没了难为情的心思。 这人就是存心把她当丫鬟使唤的。 知道他没有旁的心思,元鸢这才走到了床榻旁。谢锦衣早已躺下,她褪了绣鞋掀开被子的一角将身子轻轻放了进去。 衣衫完整,连罗袜也未脱。 果然又得了他一句讥笑:“也不嫌热。” 元鸢侧着身子没回他,她离榻沿太近,仿佛一翻身就会滚下去。被褥里高低起伏明显,却被她刻意缩成一团,恨不能离躺在里面的人再远一点。 谢锦衣嫌弃地提起唇角,谁稀得和她碰到。他一翻身也背过去,中间的被子扯出一个空隙。 元鸢感觉到身后的人翻过身,她将手枕在脖颈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屋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池塘里的虫鸣声也停了,只有纱窗时不时被风吹得轻轻摩挲。 困意袭来,元鸢渐渐睡着,忽地身上的被子往里一扯,她半边身子都露在了外面。虽是六月的天,入了夜还是凉的。 她探手捏住被褥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想将被子拉过来一点。可她的劲儿是有去无回,额头都快渗出汗珠,被褥是分毫没动。 元鸢蹙眉,这人睡觉怎么将被子压这么紧? 她又试着扯了扯,徒劳无功。她认命地松开手指,将身子蜷缩在一块儿,可脚心太冷了她睡不着。憋到最后实在没辙,她轻轻地、慢慢地往里靠了靠。被褥刚好盖过她时,她闭上眼准备继续入睡。 身后的人翻了个身,腿一夹将被褥往里带,元鸢又露在了外面。 元鸢只能又往里移,将身子缩进去,只是这回背上抵住了什么,她惊觉自个儿现在往里靠得太多,险些忘了里面还躺着一个人。 她连忙挺直身子,身上的被褥往上一翻。再落下时还多了一条胳膊,不偏不倚,恰好搭在她的肩头。 元鸢顿时浑身僵硬,那只手却不安分地往后一扣,严丝合缝地将她给圈住。紧接着宽阔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那人凌乱的发丝也垂至她的脖颈,和她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偏生他的气息平稳,像是睡得正沉。 元鸢咽了咽喉头,想要从他怀里钻出去,可他睡着了力气还是那般大。不仅如此,她动一下,他便抱得越紧,下巴搁在她的脖颈,呼出的热气将她无处可躲的耳垂裹住,让她从耳根开始泛起了红晕。 坏透了,简直像是故意的! 元鸢没忍住用胳膊肘推他,抱着她的人岿然不动。 可下一瞬,耳垂上扑来的热气越发近,近得像马上就要咬住她。湿漉漉又温热,让她从耳根子一路烧到面皮。 她真想再用胳膊肘去捅他。 元鸢拿他没办法。又羞又恼。可真叫他这么抱着睡觉,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连带着困意都浓了起来。 他抱得紧却不用力,轻轻地将她圈在怀里,元鸢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听到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身后的人缓缓睁开眼,半点不像曾睡着过的模样。 搭在她肩头的手臂往前为她掖了掖被角,复又将她搂住。 一夜好眠。 . 曦光透过纱窗泼在青萝帐上的时候,元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男子微动的喉结,和掩在凌乱衣襟下线条分明的锁骨。 元鸢倏然后退,抱着她的人也睁了眼。 相比于元鸢的惊慌,谢锦衣淡定许多,甚至多余的目光都没有放在身上,仿佛这只是他们之间极为平常的一个动作。 他打了个呵欠,桃花眼里蒙上一层浅浅的雾气。他平日里的眼神冷漠又疏离,可刚睡醒的时候却像一只慵懒的大猫。 他将身子摊开仰面躺着。一只手还压在元鸢的脖颈下。这么一动衣襟又往下敞开了一些,元鸢反射性地坐直身子:“我,我去叫人端水来。” 说罢,她赶忙要去趿鞋。 谢锦衣好整以暇地躺在榻上,看着她忙进忙出,却又将她偶尔的害羞和慌乱尽收眼底。 他动了动脖颈,单手撑着身子坐起:“下月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 元鸢一愣:“你说让我跟你去赴宴?” 谢锦衣挑眉:“怎么,不想去?” 按理说她没资格拒绝,可…… 她将手里的帕子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淹没她的指尖。 “我以什么身份去?”
第21章 谢府 “我以什么身份去?” 这话不像在问谢锦衣,反倒像在自言自语。 以前她是谢锦衣的未婚妻,现在她是谢锦衣的什么?又如何跟着他一起去赴宴? “你想要什么身份?”谢锦衣不答反问,上扬的尾调似认真又似玩笑。 帕子在水盆中浮沉,元鸢伸手捞起,水渍顺着指缝淌下。 “就像现在这样吧。” 像现在这样做个简简单单的下人,他们之间这样的距离刚刚好。知道不能离他太近,又舍不得离他太远。 当真是在折磨自己。 元鸢微叹,这声叹息落到谢锦衣耳朵里又成了她无言的抗拒。 现在这样,宁愿做个下人? 榻上的人沉默,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紧接着是衣料摩挲的声音,鞋子踩在地板,轻重不一地落下,最后停在元鸢身后。 元鸢余光向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的肩头将她拧干的帕子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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