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祁容的面儿这样说话,这位司礼监掌印可不是什么笑弥勒,而是实打实的吃人鬼。 朝野上下哪个敢招惹他? 旁人都偷偷看向祁容,后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 “若是如此倒也好了,天子脚下刺杀朝廷命官,此人气焰着实嚣张。若是不能将他绳之于法,怕是连陛下的颜面也要折损了。” “谁说不是呢。”谢锦衣的目光越过他放到回廊外,雨水模糊了他话里的意味。 “傅使节不日也要回京了,此次与北戎一战,不仅离不开谢将军的谋略,也多亏了傅使节在北戎谈判转圜。都说越国有三杰,傅使节和谢将军就占了这文武之位。” 祁容唇畔的笑意加深,一瞬不瞬地看着谢锦衣:“听说谢将军和傅使节之间还颇有些渊源。”他弯了弯眉眼,“此次傅使节回京,想来谢将军是欣喜万分吧。” 他的面上带笑,语气却是十足的耐人寻味。 谢锦衣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都是为陛下做事,谈不上熟不熟稔,倒是祁掌印该去伺候陛下了吧。” 一句“伺候”像是在提点祁容——他只是一个奴才。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冷下了脸,偏生祁容不痛不痒,眉眼之间的笑意与从容半分未减。 “谢将军所言极是。” 话已说尽,谢锦衣继续往宫门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那些个大臣也默声离去。 祁容站在回廊下,饶有趣味地看着谢锦衣离去的方向。 “今日看来上京城的守卫着实令人堪忧,我若没记错,城军统领应当是薛绪。” 左侧的蓝袍太监应了声:“回老祖宗,正是薛绪。” 祁容但笑不语,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蓝袍太监得了命令,弯腰退了下去。 庭外槐树翠绿的叶子被雨水打压,雨珠子顺着叶尖滚落,砸在朱红色的围栏上。 “哐啷”一声,身后小太监手下打滑,手里的托盘险些摔在地上。 小太监顿时脸色惨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老祖宗恕罪,老祖宗恕罪……” 那小太监生生将头磕出了血,祁容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往养心殿去。他的唇畔在笑,眼里却没有半点怜悯。 “把他的手砍了。” . 谢锦衣回别院的时候,雨仍在下,他径直去了后院,垂落的紫色官袍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他随手推开房门,目之所及空无一人,只有叠在床榻上完好的被褥和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 元鸢不在里面。 谢锦衣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什么,握在门框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沉着脸转过身,顺着回廊去找人。 每一处都没有元鸢的踪影,因着十二一直守在院门口,没有他的命令不可能放人走,也绝不会让旁人进来,他才仅剩了最后一点耐心留在院子里寻找。 每找一处,他的眼神就冷下来一分。 雨水顺着滚动的喉头滑落,谢锦衣的胸膛微微起伏。 傅云初要回来的消息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他没法冷静,也没法去思考。 他甚至想元鸢是不是知道傅云初要回来了,或者她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 她要去找傅云初么? 这个念头涌上的瞬间,几乎裹住了他所有的戾气。垂在袖袍下的手攥紧,骨骼交错,隐忍着不让自己失控。 直到在院墙下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蓝色身影,谢锦衣寒霜般的眼神才松动了些许。 高墙下的元鸢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抱着个什么,她正要转过身,一道高大的影子将她拢住,几乎是瞬间,她便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平时不太一样。 变得凌厉又迫人。 元鸢仰起脖颈,看到的是冷着脸的谢锦衣,雨水顺着他俊挺的鼻梁下淌,呼吸也有些凌乱,可他的双眼却灼热地看着她。 见他被雨淋到,元鸢哪有儿心思去注意他此刻的神情,赶忙踮起脚尖将手里的油纸伞高高举过他的头顶。 语气责怪:“你怎么不打伞?你的伤才刚好,若是又病了怎么办?” 她也是担心极了,所以没法像平时那般稳住语气。她早就知道这人现在一身坏习惯,可怎么连雨都不知道躲了。 她手里还抱着东西,想让他帮忙拿一下伞,她好从袖子里取出帕子给他擦拭。 可她还未开口,一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头。 元鸢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衣衫被冰冷的雨水打湿,可握在她肩头的手让她无路可退。她慌乱地抬起头,谢锦衣欺身而下,面色阴沉地吻了下来。 碎发上的水珠子洒在她的脖颈,而那双灼热的桃花眼也在她的视线里骤然放大。 元鸢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下意识地闭上眼,偏过头往旁边避让。 湿热的气息扑在鼻尖,湿漉漉的碎发贴在她的锁骨上,冷得她回过神。 谢锦衣的唇在离她分毫之距的时候停了下来,又一次往前。可看着她脸上的抗拒,将要吻下的动作硬生生被他克制住。 他颤了颤眼睫,鼻尖蹭过她的面颊,掩饰着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终究没有再进一步。 片刻后,他往后退开,可握在她肩头的手却半点没有松开:“为什么没有待在屋里?” 他的声音哑得吓人,透着一股子寒意。 这样冰冷冷的态度只有在第一次和他重逢的时候见过,元鸢一时说不出话,直到一声微弱的犬吠响起。 她缓缓举起抱在怀里的东西给他瞧:“它在雨里淋着,我怕它生病就过来了。” 她的手里是一只几个月大的小黄狗,一只眼睛带了伤,眼皮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像是被人用石头砸了。 瘦巴巴又可怜兮兮地躺在她的怀里。 见谢锦衣不说话,元鸢怕他是觉得这条黄狗来历不明,便指着院墙旁那个小小的狗洞:“它应该是从那儿钻进来的,可能只是想进来避避雨,或者找点吃的。” 从前谢锦衣不怎么喜欢狗,现在过了这么多年,更加不知他会如何对待这只小黄狗。 她犹豫地道:“如果你不喜欢,能不能等我给它包扎一下再送它走?” 话虽如此,抱在小黄狗身上的手指却紧了紧,暴露了她想留下它的心思。 雨点未停,顺着栽落在地的油纸伞的伞架落下。 握在她肩头的手松开,谢锦衣不知在想什么,往后退了一步。他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眼神却仍紧紧地盯着她。 元鸢被他这样看着,颇为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 她觉得今日的谢锦衣好生奇怪。 雨像是停了。 元鸢抬眸才看到谢锦衣不知何时拾起了地上的油纸伞,伞面全往她的方向倾斜,而他自己的衣衫大半都浸湿在外。 她忙凑近他,想与他同遮伞,这靠近的动作抚慰了谢锦衣患得患失的戾气。 他抬手揽住她的肩,让她和自己靠得更近,那柄油纸伞正好将他们都遮住。 “不要一声不吭地离开。” 元鸢想不通谢锦衣为什么这么紧张,可看着他的眼睛仍是点头应下。 见她很快又别过目光,谢锦衣以为是他之前的举动吓到她了,喉头微动,却不知说些什么。 直到余光扫过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小黄狗,他缓声道:“喜欢它?” 元鸢回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指小黄狗,养一条生了病的小狗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按理说她不应该麻烦他。 可看到这条小黄狗,她总觉得它同她一样,无家可归,可怜得紧。加之它受了伤,又这么小,若是丢下它一定会饿死的。 她不忍心,试探着问谢锦衣:“我,我可以留下它么?”怕他误会,她又解释,“我会自己照顾它的,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谢锦衣的眸光掩在打湿的碎发下,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让元鸢心下越发没底。 他会答应么?
第23章 子嗣(含入v通告) “我能留下它么?” 雨滴拍打在油纸伞上,又顺着伞骨滑落,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 元鸢抱紧怀里的小黄狗,丝丝凉意顺着打湿的衣衫钻进骨子里,却抵不过谢锦衣淡漠的眼神。 伞面压低,水珠四散。 “随你。”寒意淡去,谢锦衣的目光掠过她怀里的小黄狗,略低下眼帘。 “真的么?”元鸢眼神微亮,面颊陷出浅浅梨涡。 他竟然同意她留下小黄狗了。 谢锦衣微抬下颌,又恢复了半是嘲讽的模样:“一条狗而已,我还不至于养不起。” 风拂过墙角团团簇簇的野花,元鸢垂着脖颈,手指抚过怀里被雨水浸湿的小黄狗。 虽说留下了它,可之前谢锦衣的神情让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他是在生气,还是在害怕? 是发生什么了么? 元鸢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问他什么,又放心不下他,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刚刚……” 她的话说到一半,面前的人侧过身,无言地打断了她。 “冷死了,回去。”谢锦衣不耐地开口,手里的伞柄也跟着抖了抖,几滴雨水往外飞溅。 元鸢的话头止住,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她应了一声:“好。”抱着黄狗跟在他身后。 风吹得细雨斜飘,元鸢刚刚也被雨淋湿了,瑟瑟地往谢锦衣身旁缩了缩,头顶的伞面往她那一侧倾斜,将她严严实实地遮住。 . 入了屋,元鸢随手将湿发撩到身后,先寻了几张干净的帕子垫在桌上,这才将手里的小黄狗放上去。 那只小狗是再普通不过的黄狗,毛色发黄,鼻头和耳朵却是黝黑的,活像在锅炉里拱了一圈。 右眼的睫毛和下眼睑因早已干涸的血水凝在一块儿,一丝缝隙也睁不开,哪怕在雨里淋了一通浑身还是脏兮兮的。 两只瘦巴巴的前腿搭在绣着蔷薇花的帕子上,耷拉着耳朵不时“呜咽”两声。 元鸢轻轻用手指摸了摸它的脖颈,小声哄它:“乖,我先给你擦干净。” 她坐在凳子上,先用温水给它洗了洗身子。不知它是天生这般听话,还是因着饿了没力气挣扎,一直乖乖地任元鸢给它清洗,只偶尔仰起脑袋,用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水雾雾地盯着她瞧。 洗完了,它甩了甩脑袋,水珠子溅到元鸢的胳膊上,引得她笑了笑,复又用帕子仔细地将它身上的水擦干。 她擦得认真,小黄狗蜷缩着身子,许是屋里的温度还算暖和,它扭着脑袋四处瞧,两条前腿也在桌上滑来滑去。 站在衣衔旁的谢锦衣将脱下的湿衣服搭在手臂上,直勾勾地盯着给小黄狗擦拭身子的元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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